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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伴随着带着哭腔的惊叫声, 一个人影出现在时景歌面前,他实在是太过仓惶与恐惧,连路都没有看, 竟然直接被绊倒了。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那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时景歌下意识地上前想要去扶起他,但是还没来得及动作, 那个人就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有鬼!有鬼!”
“砰——!”
这一次,他撞到了时景歌身上。
时景歌立刻就注意到,他在发抖。
“别怕,”时景歌及时向他伸出了手, “有我呢,我专职抓鬼。”
那个人瑟瑟发抖地抬起头来, 虽然狼狈, 但却是一张极为精致的面容。
看清楚那少年容颜的一瞬间,时景歌心尖微微一颤。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瞬间缠.绕住他。
但是还没等他反应,一阵怪笑声传来。
那个少年惊叫一声, 刹那间把头埋在腿上,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用手捂着耳朵,抖得跟筛子一样,可见受了多么大的惊吓。
一团灰色的雾气飘了过来, 时景歌眼眸一厉,抬手扔了两张符纸,那东西猝不及防被时景歌打了个正着,发出痛苦的嚎叫声, 然后倏地一下就消失了。
时景歌又扔了张追踪性符纸出去,但是符纸却没有飘起来,只是又回到了时景歌手里。
这是追踪不到鬼气的意思。
按理来说,那个鬼被他的符纸打中,鬼体便被他的灵气标记,追踪性的符纸是可以追踪到的。
但是,追踪符却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这是为什么?
时景歌来不及细想,就见那个少年突然松开了身体,直直地往后倒去,竟然是直接晕了过去!
时景歌急忙上前,扶了他一把,看着他惨白又精致的脸,缓缓吐出一口气。
算了,日行一善。
谁让这少年实在是太好看了一些呢?
时景歌心里顿时有些复杂。
……难道他还是个颜控不成?
时景歌搀起那少年,但姿势有些别扭,调整了好几次之后,也找不到很好的姿势,时景歌干脆抱起了那少年。
这一抱,才发现这少年出奇的轻。
抱着少年,时景歌不由自主地多给了他几分注意。
他是真的瘦,瘦到手腕处的骨头都清晰可见,仿佛一个用力,就能将他的手折断。
脸色苍白,唇/瓣毫无血色,还有着泪痕和一些灰。
尽管有些狼狈,但还是出奇得好看。
不过时景歌很快就转移了视线,或许也觉得有些尴尬,时景歌的脚步都快了起来。
而此时,时景歌怀中的少年,只感觉自己都快要爆炸了。
被珍宝抱在怀里的滋味,竟然是这样吗?
前面的路有些不平,是那种土路,再加上时景歌第一次抱着人走,又生涩,自然会让怀里的少年感觉到颠簸,但是对于少年来说,这绝对是个好机会。
少年借着这一些小路,慢慢调整了脑袋的方向,他极有耐心,一切以不露出马脚为前提,所以好一会儿,才终于将脑袋侧向时景歌的方向。
他慢慢地、慢慢地吸了一口气,让时景歌的气息充斥着他的鼻腔,那一刹那,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笼罩了他。
……这就是属于珍宝的气息吗?
他满心欢喜,但是行动上却更加小心谨慎,甚至不敢大口吸气,生怕时景歌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和珍宝接触的时候,他满心的期许和幻想,真正和珍宝接触之后,他才发现,他的想象力,竟然那么的匮乏啊。
——他的期许和幻想,远不及和珍宝接触的万分之一。
时景歌将少年带回了家,放在床上,给人盖了被子,还体贴地用毛巾帮忙擦了把脸。
服务细心体贴又周到,让昏迷的少年只觉得如坐云端。
灵魂都仿佛飘了起来。
时景歌见少年呼吸平稳,觉得他应该是受到了惊吓,需要好好休息,并没有大碍,便将空间留给少年休息。
天知道时景歌离开的时候,少年多么想睁开眼睛看看他,但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要忍耐——要冷静——
不能让珍宝发现异常。
这样,才能多在珍宝身边多待一会儿。
没有人会喜欢恶鬼的。
珍宝……也是人啊。
少年的呼吸,都轻了起来。
时景歌都把人救了回来,也不能扔在这里不管啊,而把这少年带去孟家,那就更不合适了。
思虑之后,时景歌给孟家那边去了个电话,先询问了今天有哪位大师留在孟家,知道是贺大师和孙大师都留在孟家之后,时景歌这才放心,告诉他们这边有突发情况,他今天暂时不过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急切的、沙哑的声音陡然响起。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什么是突发情况?”
是孟云海。
孟云海处于变声期,声音真的太好分辨了。
时景歌楞了一下,手机那头响起阵阵笑声。
然后,便传出孟云海恼羞成怒的声音,“不许笑!”
紧接着,是孟云臻气定神闲的声音,“怎么,你管天管地还要管别人笑不笑不成?我不笑,难道我还要哭吗?”
手机那头传来纷杂的声音,隐隐夹杂着孟云臻的幸灾乐祸。
“不是不肯理人家了吗?”
“不是生气吗?”
“不是人家来看你的时候故意装睡吗?”
“人家不来了,不是如你的愿了吗?你怎么还生气呢?”
“孟云臻——!”孟云海气得拿起抱枕就砸了过去,“我砸死你!!”
孟云臻气定神闲道:“我不疼我不疼,我就是不疼。”
时景歌没忍住,也笑出声来。
刹那间,手机那头似乎是安静了一下。
然后,才传来孟云海有些焦急、有些无措的声音,磕磕绊绊的,显然是没想好该怎么说。
“我……你别信孟云臻说的那些……我不是……不是故意装睡的!”
这话一出,孟云海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就是承认他自己装睡了吗?
登时,孟云臻发出不客气的嘲笑声。
孟云海气得脑袋都要炸了,把另一个抱枕砸过去还不行,还愤怒地喊道:“妈!妈你管不管!!孟云臻怎么这么讨厌!!别人打电话的时候要保持安静懂不懂!!”
“但是,”孟夫人温柔提醒道,“这是小臻的手机。”
孟云海:“……”
孟云臻就仿佛被提醒了一样,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哦对,这是我的手机,某个人是没有手机吗?干什么抢我的?”
孟云海:“……”
“妈!”孟云臻如法炮制,“某人抢走我的手机,打扰我和小歌的正常通过,你管不管?”
孟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孟云海和时景歌的声音竟然同时响了起来。
——“不许叫小歌!”
——“不要叫我小歌!”
竟然这么神同步。
孟夫人忍不住扭头笑了。
孟云海的脸都涨红了。
但是孟云臻的渣科打诨,确实让他的尴尬都烟消云散了。
孟云海紧紧地握住手机,鼓起勇气道:“我……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不……不对……不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就是……怕……”
时景歌语气平静,“怕什么?”
孟云海不说话了。
在时景歌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脸涨得通红,孟云臻作势要拿回手机,孟云海一把将他推开,几乎是喊出来的,“我我我……我现在根骨真的普通了……!”
“您您您……还愿意做我师父吗?”
不等时景歌回答,他又喊道:“我我我……我永远拿您当师父……!”
时景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好笑又无奈道:“……傻瓜。”
“先不说你的根骨到底普不普通,”时景歌顿了顿,似乎想要解释这一点,但是太麻烦了,他放弃了,反问道,“你的根骨普不普通,跟我收不收你做徒弟,有什么关系吗?”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便说了,你我有缘。”
顿了顿,时景歌压低声音,“师徒缘,也是缘啊。”
手机那头久久没有传来声音。
好一会儿,时景歌才听到孟云臻的轻咳声。
“那小子刚刚喊完就跑了,”孟云臻挠了挠头,“怂的不行。”
时景歌:“……”
“要不,”孟云臻试探地提出建议,“我帮你转告给他。”
“……”沉默了数秒之后,时景歌缓缓开口,“不用了。”
“既然他不想要答案,那就再憋一段时间。”时景歌冷酷无情道。
孟云臻难掩笑意,“行,听你的。”
顿了顿,孟云臻又问道:“你那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时景歌沉吟数秒,坦诚道:“是。”
孟云臻皱眉,“需要帮忙吗?”
“暂时应付得来,”时景歌犹豫道,“可以帮我叫一下贺大师吗?”
“没问题。”即使还想跟时景歌说说话,但毕竟正事要紧,孟云臻说得十分爽快。
最后手机来到了贺大师手里。
时景歌将自己今天遇到的事情简短地说了一下,重点放在那只鬼身上。
“我在这边住了这么久,从来没有遇到过鬼。”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藏起来,只要不作恶,我也未必能发现。”
时景歌说得直白,另一头的贺大师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机。
那几家人刚刚告诉他们恶鬼冲破封印,现在就有鬼了,说这是巧合,谁信?
“但是,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追踪符不能追踪那只鬼呢?”
“我很确定我的符纸打中了他。”
“哪怕他没有作过恶,体内没有阴气,但是我的符纸打中了他,就相当于在他体内留下了标记,我可以用追踪符追踪我的灵气啊,但是追踪符却无法使用。”
听到这,贺大师眉心皱的更深,“追踪符无法使用?”
“对,”时景歌点了点头,“一般而言,只有他实力强横,可以遮掩自己身上的鬼气,或者是拥有能够遮掩鬼气的东西,追踪符才无法追踪?”
“是,”贺大师应道,“一般来说,是这样。”
“可是如果那只鬼真有这样的实力,我就不会那么容易打伤他,他也不会那么容易离开而不是反手打我。”
“确实。”贺大师赞同了时景歌的想法。
两个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暂时将这一点放在一边。
“被你救下来的那个少年,怎么样了?”贺大师又问道。
“暂时还没有醒,”时景歌看了一眼卧室的门,语气淡淡。
“你注意一下他的身份信息,”贺大师叮嘱了一句。
时景歌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点头道:“嗯,好。”
“你那边,可能有点不安生……”贺大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想着现在可以抽调的人手,最后叹息道,“我一会儿找两个特殊部的玄学师过去,那片区域暂时由你们负责。”
顿了顿,贺大师郑重道:“麻烦你了。”
时景歌楞了一下,犹豫道:“……不麻烦。”
或许是觉得太尴尬,时景歌犹豫地说道:“……也算是,提前打好同事关系?”
贺大师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时景歌笑了笑,这才和贺大师告别。
贺大师将手机还给孟云臻,表情略有些许严肃。
孟云臻犹豫地问道:“贺大师,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我们孟家能做的,您尽管跟我们提。”
贺大师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道:“放心。”
孟云臻低低叹息,或许是因为自家小兔崽子卷入了这些事情之后,他才发现,这世道似乎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安宁。
贺大师扭头去找了孙大师,将事情简短地说了一下,孙大师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还不是那几家人?”贺大师咬牙切齿,一说起来还气得不行,“第一时间把这些事说出来,我们可能就不会像这么被动了。”
孙大师长长叹息,其实他们何尝又不知道,哪怕是第一时间得知此事,也未必能够抓回那个恶鬼呢?但是这么大的事情被瞒了一个多月,每每回想起来,那就真的是一肚子火。
“各个城市的特殊部已经行动起来了,主部那边打算派几个玄学大师过来,重新布置一些防护型法阵,”孙大师顿了顿,“那几家的玄学师,还没行动起来?”
“别问。”贺大师冷笑道,“问就是人家是玄学世家,人家有自己独门的法器,人家已经在行动了,但就是不能告诉你们。”
孙大师:“……”
另一边,恶鬼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就像每一个受到惊吓的普通人一样,眼底满是惶恐不安,然后从床上摔了下去,发出了不小的声音。
时景歌开门进去查看,这门刚一打开,他就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跌在地上,他都没有爬起来的意思,只是不停地往后退,时景歌尽力安抚他,也完全没用,只能退出去。
之后,他就试图翻窗跑出去,只不过刚开始行动,就因为抖得太厉害,把窗前桌子上的杯子弄到地上,脆响声又招来了时景歌。
时景歌进来的一瞬间,他双手抱头,缩成一团,恐惧的不像话。
这一次,时景歌走过去,强硬地摁住他的肩膀。
他登时尖叫出声,四肢胡乱摆动,似乎是想要挣脱时景歌。
但实际上,他一点力气都没有,那扭动的四肢打在时景歌身上,跟抚.摸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恐惧,他的眼睛死死地闭在一起,没有人能看到他的眼神,只有泪水在睫毛处眨落。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多么兴奋,多么喜悦,他抬手就能触碰到他的珍宝,他的脑袋抵在珍宝的腰间,他的珍宝握住他的手腕,在挣扎间,他的手腕与时景歌的手掌揉搓,那种触感几乎要让他落泪。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啊。
不是做梦,不是幻觉,不是日复一日的幻想。
是真的,实实在在的碰触。
最后,时景歌直接将少年压/在身下,一字一顿道:“鬼会有实体吗?”
“看好了,我是人。”
少年身子一抖。
好一会儿,他才屏住呼吸,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上时景歌的脑袋。
介于他没有睁开眼睛,很可能不知道自己摸到了哪,时景歌忍了。
少年指尖微凉,在时景歌脸上轻轻揉捏,那小心翼翼的劲,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吓晕。
时景歌没好气地问道:“是不是有温度?是不是有实体?”
“你敢不敢睁开看看我?”
少年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鼓足了勇气,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看了时景歌一眼。
然后下一秒,他就闭上了眼睛。
时景歌简直怀疑他根本没有看到自己,只是看了团空气。
时景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要被这少年折腾到没脾气。
少年感受到时景歌那声叹息中的无奈,心里一紧,他的珍宝会不会厌烦他了?他是不是太过了?赶紧补救啊!
少年深吸一口气,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身子抖得更厉害。
时景歌这才发现,少年有一双格外深邃漆黑的眼睛。
此时,那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自己。
时景歌微微一愣。
下一秒,少年的手慢慢地落了下来,落到时景歌的手上,紧接着,他紧紧地抱住时景歌的手,就像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热……热的……”
少年梦呓一般说着,握着更紧了。
时景歌本来想把手伸出来,但是看少年这中反应,又有些不忍了。
少年的反应有些慢,把时景歌的手捏了又捏,才眨了眨眼睛,呆呆地问道:“……我,得救了?”
时景歌挑眉看他,他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样,连忙把手抽了出来,“对……对不起……”
“谢谢……谢谢你……”
他的脸红了起来,让那一张原本就十分精致的面容更添了两抹艳/丽。
“没什么,”时景歌甩了甩手,不动声色道,“你怎么在那?”
少年的脸上浮现出茫然,“我也……不知道……”
“你叫什么?”时景歌又问道。
少年眼底的茫然更甚,“好像叫……生。”
“姓氏呢?”时景歌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
这就有些可疑了。
时景歌垂下眼睑,似乎有些警惕。
之后无论时景歌问什么,少年都答不上来,但是因为时景歌的警惕而惶恐,手足无措地往后退,他身后有着杯子碎片,还有着水,一不小心,就滑倒了。
手指被那些碎片划伤,落了血。
他将被划破的手指送到自己嘴里,小声道:“好疼……”
时景歌只好拿了药箱来给他处理伤口。
先用碘酒消毒,再绑上纱布。
名叫“生”的少年瑟缩了一下,期期艾艾道:“能不能……轻一点?”
时景歌斜瞅他一眼,“不能。”
少年缩了缩脖子,小声应道:“哦。”
虽然时景歌嘴上说得凶,但实际上却没用什么力气,很是小心,这让少年忍不住偷偷看他。
被时景歌发现,就会立刻收回自己的视线,垂着脑袋,似乎这样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时景歌轻哼一声,也没有和他计较。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十分满足。
——他的珍宝,是一个那么温柔的人呢。
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叫什么?”
时景歌给他上好药,“时景歌。”
“时景歌,时景歌,”少年反复念着这三个字,“小歌。”
时景歌冷淡道:“不要叫我小歌。”
少年却一下子激动起来,大声道:“小歌……小歌我想起来了!”
时景歌受他的激动所感染,也不计较“小歌”这两个字了,问道:“什么?”
“我叫闻旭生——闻旭生——!”闻旭生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他,格外振奋地喊道,“我想起我的名字了!”
“我姓闻!听闻的闻!旭日东升的意思!”
“但是后来改成了生命的生。”
“据说是我父亲给我上户口的时候,认错了字,就成了生命的生了。”
那语气,那动作,激动得不得了,就像想起了什么大事一样。
编造一个合情合理的故事,并将这个故事变成“真”的,对于恶鬼来说,并不难。
时景歌也没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眼睛自然而然地下移,落到闻旭生抓着他胳膊的手上。
闻旭生也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然后飞快收回自己的手,面红耳赤地看着时景歌。
与此同时,闻旭生的肚子响了起来。
一时间,他的脸红的更厉害了。
闻旭生垂下了头。
“饿了?”时景歌挑眉问道。
闻旭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去厨房自己做饭,还指望着我给你做吗?”时景歌眯起眼睛反问道。
顿了顿,时景歌颇为随意地问道:“会做饭?”
就当没有听出时景歌试探的意思,闻旭生犹豫道:“……应该会的。”
时景歌指着房门,“出门右转,你能看到厨房。”
闻旭生乖乖点头,一出卧室门,就看到了客厅中心的方桌上,摆着一束玫瑰。
那束玫瑰,闻旭生再熟悉不过了。
他曾附身在这束玫瑰身上,将之献给他的珍宝。
他在卧室没有看到这束玫瑰,还以为……
……原来,时景歌还留着这束玫瑰。
“你在看什么?”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
闻旭生指了指那束玫瑰,小声道:“真好看。”
时景歌看了他一眼,突然道:“今天喝粥。”
“好。”闻旭生点头道。
不过很快,闻旭生从厨房探出头来,“那个,米好像……招虫了……”
时景歌进厨房一看,大米还真的招虫了。
“点外卖。”沉默了好一会儿,时景歌妥协了。
闻旭生乖乖点头,坐在了时景歌身边,然后伸出手指,小心地揪住时景歌的衣角。
时景歌扭头看了他一眼,闻旭生有些局促,最终,时景歌没说话。
闻旭生这才松了口气,大着胆子往上抓了抓,见时景歌没反应,这才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
时景歌的嘴角一抽。
他觉得自己捡回了一个黏人的小兽。
也就亏了颜值高,这才不招人烦。
时景歌幽幽叹气,又看了闻旭生两眼。
……真的好看。
很快,门铃响了起来。
时景歌本以为是外卖,结果打开门,才发现是两个年轻人。
“时先生,”个子较高的那个年轻人先开了口,“你好,我叫宁文越。”
另一个年轻人也道:“你好,我叫董海元。”
“我们是贺先生派来的。”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时景歌点了点头,“我是时景歌。”
几个人握了手,算是认识了,宁文越和董海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时景歌身后那个“小尾巴”身上。
平心而论,那个少年长得是真好看,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好看。
但是宁文越和董海元的警惕心,却“唰唰唰”地往上涨。
越好看,越容易出问题啊!
时景歌将闻旭生从自己身后拉了出来,“闻旭生。”
闻旭生垂着头不说话,只几个手指搅在一起,一股怒火,自心底悄然而生。
他才和小歌单独相处了多久,就有人来搅局?
可真是……太惹人厌了。
宁文越和董海元注视着闻旭生,很快,他们就看到闻旭生手指上那些纱布。
“这是……?”宁文越小声问道。
“刚刚他把水杯弄倒了,玻璃杯碎了,他倒在碎片上,把手给划破了,”顿了顿,时景歌强调道,“出血了。”
宁文越和董海元对视一眼,双双松了口气。
出血好啊,出血起码能够证明这是人。
“摁在玻璃碴子上?那肯定很疼?”董海元同情道,“我上次也被玻璃划了一下,那痛感,一点都不比刀子弱!”
“多吃点补血养气的东西,补一补,”宁文越也道,“晚上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就不难受了。”
闻旭生不说话,只往时景歌身后躲,仿佛只有抓住时景歌的衣角,才能让他安心。
时景歌让两人进来,很随意地扯开了话题,很快,外卖是真的来了。
时景歌只点了俩人份的晚饭,不过董海元和宁文越十分有眼色,都说自己吃过了,尤其是董海元,还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了晚上吃的大餐,轻而易举地就把气氛活络起来。
时景歌并不饿,他剥了个鸡蛋,又看了看旁边闻旭生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最终将那个鸡蛋塞给了闻旭生。
闻旭生楞了一下,愣愣地看着碗里的鸡蛋。
“听你宁哥的话,”时景歌轻咳一声,用手遮住眼睛,“补补。”
闻旭生楞了一下,笑了,眉眼弯弯的样子,特别好看。
他突然觉得,这俩人也不是那么的招鬼厌恶了。
但是闻旭生却没有吃那个鸡蛋,而是又将鸡蛋给了时景歌。
“小歌,也要,补补,”闻旭生慢吞吞地说道,“小歌,太累。”
时景歌看着碗里的鸡蛋,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将鸡蛋驳回闻旭生的碗里,“我不需要。”
“那……”闻旭生用勺子将鸡蛋分成两半,“一人一半,好不好?”
时景歌默认了。
闻旭生笑了起来,在将鸡蛋分给时景歌的时候,他凑近时景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满满的,都是小歌的味道。
那一刻,闻旭生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战栗起来了。
旁边的宁文越和董海元默默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
……一个鸡蛋而已,至于吗?
……现在还有脸鸡蛋都吃不起的玄学师吗?
不过,这也说不好。
毕竟时景歌住的房子,也实在是破旧了些。
不过倒也可以理解,时先生就是那种一心只有修炼的专注之人,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
对对对,听说孟家一事,他出力最多,被孟家请来,一分钱没要,还倒贴了不少。
连灵器都说不要就不要了,这是何等的胸襟气魄啊!
总想为时先生做点什么。
要不然……点个外卖?以宵夜的名义?不能太惹眼了,伤到时先生一片拳拳之心,那罪过就大了。
那就等到该吃宵夜的点再来。
宁文越和董海元用眼神交流,最后确定了点宵夜的事宜。
不就是鸡蛋吗?
想吃多少吃多少!
他们请!!
闻旭生和时景歌还完全不知道这俩人的想法,闻旭生正珍惜地吃着自己的鸡蛋。
虽然对于恶鬼来说,进食约等于一中负担。
但是……
……只要是小歌给的,那绝对不是负担!
是甜。
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那么舒服呢?
原来恶鬼,也会感受到甜啊。
闻旭生垂下眼睑,心满意足。
吃过饭之后,时景歌要和宁文越董海元出去看一看。
闻旭生也想要去,抓住时景歌的衣角,不愿意松口。
“你确定?”时景歌扬了扬眉,“然后再被吓晕过去?”
闻旭生抿了抿唇,小声道:“不……不晕过去……”
“你可以说话有底气一些吗?”时景歌拖长了尾音,慢吞吞地问道。
闻旭生犹豫了一下,乖巧地摇了摇头。
时景歌哭笑不得,敲了他脑袋一下,“那就从家里等着。”
闻旭生小小声道:“我……我怕……”
“放心,”时景歌淡淡道,“这里安全。”
闻旭生欲言又止。
“不信我?”时景歌扬了扬眉。
“信你,”闻旭生连忙道,“最信你了。”
“那就从这里等着。”时景歌不容置喙地说道。
犹豫了一下,闻旭生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在时景歌他们离开的时候,眼巴巴地从门口守着。
最后确定时景歌他们不会带他一起之后,他整个人都黯淡了下来。
“早、早点回来。”他磕磕巴巴地嘱咐道。
时景歌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又扭头回去看闻旭生。
闻旭生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脚尖,微风吹起他的发丝,让他看起来,那么无精打采。
就像被抛弃的小兽。
时景歌心尖微微一颤,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开了口。
“喂——”
闻旭生抬头看向时景歌,眼睛亮的出奇。
时景歌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哑。
“回来给你带糖,”顿了顿,时景歌又问道,“吃糖吗?”
闻旭生重重点头,笑了。
时景歌这才放心离开。
注视着时景歌的背影,闻旭生那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之中,悄然生出两个小小的旋涡。
迷恋与疯狂交织在一起,最后缓缓归于平静。
不能……不能那样……
小歌……小歌会生气的……
不可以做让小歌生气的事情。
恶鬼,不能让珍宝生气。
会……会被抛弃的。
闻旭生的呼吸陡然粗重了几分,好一会儿,才缓缓平静下来。
他慢慢回到客厅,坐到桌子前,静静地看着那一枝玫瑰,脸上露出几分心满意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地仰起头来,一个无形的领域渐渐在他身边成型,时间仿佛都暂停了一般。
一只鬼慢慢出现在闻旭生面前,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他们凑在一起,瑟瑟发抖。
“藏起来。”
那些鬼连忙点头,恨不得以实际行动掘地三尺把自己藏起来。
“有怨鬼、阴鬼、饿鬼等等作恶之鬼,通知我,我来解决。”
那些鬼继续点头,鬼也分好坏,也有善恶,作恶的鬼有人收拾,不作恶的好鬼也高兴啊。
他们可从来没有作过恶,孤魂野鬼,别说人了,连猫狗都是躲着走的。
“还有,”闻旭生慢慢道,“保护他。”
“这一点,永远立于其他所有命令之上。”
“懂了吗?”
不用闻旭生明说,这只鬼也知道这个“他”是谁。
那个人身上,可是有这位大人的血!
还有哪只鬼敢不长眼地去招惹?
而且,那人本身就是个灵力强大的玄学师啊,哪里需要他们保护?
但是这位大人开了口,他们还有胆子去反驳吗?
当然没有了!
几个鬼等啊等啊,等待着这位大人的训话。
这位大人却不说话了。
沉默在蔓延。
有一个胆子较大的鬼,鼓足勇气看了闻旭生一眼,又飞速垂下了头。
……不管看多少次,这位大人,都出奇的可怕。
但是他这个动作,让闻旭生反应了过来,他掐了掐眉心,让这些鬼离开了。
那些鬼统统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刚刚偷看闻旭生的那只鬼。
那只鬼想起以前接触的那些比他厉害的鬼,他只是普普通通地看了一眼,就会招来一顿暴打,更不用说偷偷看了。
这么一对比,这位大人虽然可怕,但是脾气,还不错啊。
……都没有发火呢。
……也没有揍他。
时景歌等人在外面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什么,时景歌便去附近小超市买了点零食,宁文越和董海元抢着付了钱。
三个人带着零食回来的时候,闻旭生正在门口等,看到他们,第一时间凑到时景歌的身边,抓住时景歌的衣角,然后自然而然地将时景歌身边的宁文越挤开了。
宁文越:“?”
是他的错觉吗?
他怎么觉得这个病弱少年是故意的?
是夜。
位于半山腰的一座豪华别墅里,有几个男人正在商议着什么。
“特殊部的那些弱/智天天过来试探这个试探那个,什么玩意!要是放在三百年前,有他们屁事!我们玄学世家的事情?他们还敢插手?我呸!”
“那个姓贺的今天还敢威胁我,我/他/妈笑了啊,要不是腾不出手,看老子不收拾他。”
“特殊部的这些人就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一个两个还敢往我们头上找事,我们世代传承的是什么?他们这些野路子还敢在我们面前叫嚣?放在百年前,他们都不配给我们提鞋的!还敢这么嚣张?”
“要不是得先处理那只恶鬼,我真想让那个姓贺的长长记性!”
“砰——”
首位的那个人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但是那声音就像是什么信号一样,登时让所有人都闭了嘴。
“比起这个,”那人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更想知道,那东西,是怎么突破封印的呢?”
没有人说话。
那人嗤笑一声,冷冷的声音响在其他人耳朵里,让人胆寒。
“还有,时家那些人,当初是谁处理的?”
“不是跟我说,都给我处理干净了吗?”
“为什么现在,竟然给我弄出来一个时景歌?”
有人大着胆子说道:“可能……只是一个姓而已……”
“姓时,玄学师,二十多岁,还有一个灵器。”
“你跟我说,这是凑巧?”
这下,没人敢说话了。
为首的那人也有些不耐,“行了,那东西给我找回来,法阵还需要用他的灵魂去压。”
“还有那个时景歌,让一个玄学师意外消失的方法有很多,尤其是现在有一个恶鬼在外飘着,懂?”
其他人对视一眼,这时景歌,他们不放在心上。
当初时家都能被他们覆灭,时家隐姓埋名的那点子人都能被他们抓住,更何况这么一个二十余岁的小年轻?
但是那个恶鬼……不一样啊……
沉默了好一会儿,一个人小声问道:“可是,那恶鬼,我们找了许久,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个人的声音渐渐消失。
为首的那个人冷冷道:“愚蠢。”
“人找不到鬼,不知道用鬼去找吗?”
半夜,闻旭生睁开了眼睛。
恶鬼不需要睡眠。
时景歌坚持不肯跟他睡一个房间,他更不想睡了。
即使他和他的珍宝距离那么近,他还是觉得不够。
想要更近一点……更近一点……
于是闻旭生打开房门,抱着枕头,默默地走到时景歌的房门外。
隔着薄薄的一扇门,都可以听到时景歌的呼吸声。
这中距离,让闻旭生稍稍舒服了一些。
小歌他……睡了?
想象着时景歌睡觉的模样,闻旭生似乎都有了些许睡意。
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闻旭生猝不及防,直接跌进了时景歌的房间里。
时景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闻旭生跌坐在地上,抱着枕头,眼底自然而然地多了层水雾,“我……”
他歪了歪头,“做了噩梦……”
时景歌沉默了。
几秒后,他冷冷问道:“打呼噜吗?”
闻旭生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说梦话吗?”
闻旭生又摇了摇头。
“梦游吗?”
闻旭生继续摇头。
时景歌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冷,最后问完之后,重重地摔上了门,脸色难看地说道:“闭嘴,睡觉。”
闻旭生抱着枕头,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那我……”
“……能上/床吗?”
什么叫得寸进尺?
这简直是史诗级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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