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几乎是秒接的,却没有传来声音。
我也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
直到电话里面传来我爸的低声哭泣,我才忍不住叫了一声‘爸。’
“好,能打电话就好。”我爸带着哽咽声音说着。
我也忍不住流下了泪:“爸,你还好?妈怎么样,身子还好吗?”
“都好,都好。”我爸回答的很快:“浩子,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再次沉默了下来,我回去做什么?
现在我虽然见义勇为,成为了荣誉市民,可我自己知道,我这个荣誉市民,根本就当之有愧。
“浩子,你说话。”我爸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我微微叹息一声,道:“爸,我暂时不回去。”
电话里面传来我爸重重的呼吸声,他应该是生气了,果然,沉默不到三秒,我爸就吼了起来:“王浩你你个狗东西,老子辛辛苦苦把你抚养长大,供你上大学,你两个妹妹为了你,初中都没毕业就辍学了,你现在跟老子说,你不回来!”
“王浩,那个爆炸案的新闻老子已经看了。你是老子的儿子,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死吗?想跟着炸弹一起炸死吗!”
“我告诉你王浩,你可以死。我也不拦你,我跟你妈已经商量好了,你前脚死,我跟你妈后脚就追上来。你不信可以试试,到时候奈何桥上面,我跟你妈陪着你。”
我听得心里一阵难受,也生怕爸妈跟我一样寻死,我正要劝一声,电话就挂断了。
放下电话,我嚎啕大哭。
我知道爸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寻死。
他们心里也知道,劝我或许没有多大的作用,只能用这种办法逼我活着。
可我不敢回去,我害怕村里所有人都会对我指指点点。
我活着,但其实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可我再怎么自私,再怎么懦弱,我也不能让爸妈跟着我一样的结局。
我抹干眼泪,给爸回了一条短信:“爸,我现在搭车回去。”
我爸很快给我回复了短信:“我和你妈,还有你妹妹,永远在家等你。”
跟刘队长打了一声招呼,我也不管还守在楼下的媒体,直接走了出去。
我的出现,就像是在油锅里面放入了一滴水,媒体们顿时就炸了,追着问各种问题。
之前,我还有点心思回答,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
拦住一辆出租车,没有去火车站,因为我担心火车上人太多,会被人盯着议论。
让司机师傅开往汽车站,身后是记者们驱车跟随。
到了汽车站,我用见义勇为的奖金付了车费,另外买了一瓶水和车票。
原本汽车是按点发车的,可我坐的这一趟,提前开动起来。
但不是因为我特殊,而是这车里面一大半的座位,都坐着跟随我的记者。
“王浩,能不能聊聊?”
坐在我旁边的记者,带着笑脸问道。
其余的记者也都符合,说反正有几个小时的车程,坐着也是坐着,还不如聊聊。
我将头偏向车窗,看着外面,没有理睬。
“王浩,随便聊聊什么都可以。比如你和陈小雨恋爱期间发生的事情,或者你家乡的事情,都可以。”
坐我旁边的记者还不死心,继续劝说着。
我依然默不作声,看着窗外的一片片玉米地,我突然想到了小时候。
“我给你说说我小时候的事情。”
我转头对坐我旁边的记者说道。
“可以。”他显得很兴奋,拿出录音笔,全力以待的等我开口。
“那是一个夏天,正放着暑假,我当时读三年级,跟同村的小伙伴一起烤玉米吃。”
“就在地上挖一个坑,然后找些柴火烧,玉米也是从别人家地里现摘的。”
“我们总共三个小伙伴,总共烤了两百多个玉米。我们三个小伙伴怎么吃的完,所以大多数烤的玉米,全部都丢了。”
“后来被玉米地的主人发现了,找到我家。我爸当时给人家赔罪,也赔了钱。”
“我当时很害怕,可我爸并没有打我,而是去地里给我摘了200多个玉米回来,让我一天三餐都吃玉米,什么时候把玉米吃完,什么时候开始吃饭。”
“200多个玉米,我一个小孩子,吃的慢,一连好多天,我吃的肚子都拉稀起来,我爸也不让我吃饭,哪怕是我妈劝,也没有任何用。”
“我爸说,我自己犯的错,就得自己承受,不能什么责任都怪大人没有教导。我妈在旁边劝,说我只是一个小孩子,还没有完全懂事。”
“我爸还是坚持让我吃,而且还在我吃玉米的那段时间,经常故意弄些我喜欢吃的菜。”
“我很生气,问我爸,另外两个小伙伴怎么没有像我这样受罚?我爸说别人家的小孩他管不了,问我为什么跟别人比,别的孩子考一百分,我怎么不考一百分?”
“我那个时候赌气,就说考个一百分让我爸看看,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学习成绩开始提升,让我成为我们村第一个出来的大学生。”
“我记得我摆升学宴的时候,从来不喝酒的爸,那天喝的大醉,逢人就说当年让我吃玉米的事情。”
“我说完了。”我喝了一口水,对那记者说道。
他茫然的点了点头,估计对我说的有些失望,这并不能作为新闻的爆点。
不过他还是很客气的说道:“你爸的教育方式挺特别的。”
我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几个小时后,车到我们镇上,我不想媒体还继续跟着我,就冲他们说道:“我家就在王家村一组19号,你们今天不要跟着我,明天你们要跟,我不管,可以吗?”
记者们相互看了看,一致同意。
我谢了一声,还给他们说镇上那家旅馆比较便宜,环境还不错之后,便叫了一辆三轮车,回到了村里。
跟我想象的一样,村里人看见我,所有的目光全部齐射了过来。
他们虽然没有问我什么,但我知道,我回到家之后,他们便开始议论。
随便他们说,我又管不住他们的嘴。
朝着家走去,刚踏进家门,我就看见饭桌上面摆好了我最爱吃的菜。
菜都冷了,却一筷子都没有动。
“爸,妈,妹妹。”
我带着哽咽声叫喊着。
屋内走出爸妈和我两个妹妹。
我妈看见我的样子,直接哭了。
两个妹妹想要安慰我,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朝着爸看去,他脸色严肃的看着我,然后走向我,猛然一巴掌就打在我的脸上。
我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痛,但什么都没说。
我爸又是一巴掌打了过来,这次用的力气更大。
我妈哭着将我爸拦住,我爸吼道:“你不要管!我今天非要打醒他。”
“我,我不死了。”
我怕爸妈真会说到做到,所以寻死的念头,我只能放弃。
“不死?不死就行了?”我爸说着,又是一巴掌打了过来,问道:“我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
“你……你是我爸,我怎么会……”我不可思议的解释道。
我爸吼道:“当年我让你天天吃玉米,说你考不了一百分,你硬是憋着一口气,将成绩提了上去,给我满分的答卷,那也是打了我的脸,不过打的我喜欢,打的我高兴!”
“现在你都三十了,就不能再次憋着一口气,打陈小雨一家的脸吗?”
“你以为你死了,陈小雨他们一家就会伤心吗?他们只会更高兴!你活的越惨,他们一家就越幸福。”
“只要你获得幸福,活的越好,他们才会不高兴!你爸我这辈子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别人从我手里夺过去的东西,我就算死,也会拼着抢回来,让他们没有好日子过!”
“你呢?读了这么多书,却想着去死!你他娘的就是个孬种!丢我王家的人!你当初选择当上门女婿,我尊重你,是因为你喜欢陈小雨,她也喜欢你,两口子过日子,自己幸福高兴就好,不用在乎外人的目光!我才没有劝你一句!”
“你现在却要死要活的,真他娘的丢脸。你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怕从陈小雨哪里夺回一切吗?”
父亲的话,让我心里在滴血,我紧紧握住拳头,捏的关节作响,是啊!陈小雨从我这里夺走了一切,金钱,孩子,名声。
我为什么不能夺回来?是因为我当了这么多年的上门女婿,温水煮青蛙,将我的性格全部腐蚀了,只剩下了懦弱吗?
我一无所有,她高高在上。
我是赤脚的,她是穿鞋的。
我怕什么!我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我活的越幸福,她就会越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让她高兴!
起码也要弄个同归于尽!
我重重点头:“爸,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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