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广场

    电话声响打乱了我的梦。

    “宝气，你是不是还在加班”。电话那头是小仙女的声音。

    “我还在加班，刚才累了，就在沙发上睡一觉”。我柔声的说。

    小仙女这一次没有劝我不要加班，只是有些疲惫的说：“我到了城市广场，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办，你能来这里和我说说话么”？我立刻答道：“马上来”。

    我看见小仙女的时候，她正独自坐在广场上的一处台阶上，手里捧着两杯奶茶。灯光从她身后照下来，那样子像极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女菩萨。不是灯光让她变得美丽，而是她的美丽让灯光变得炫目。有一种美，从内而外，能将周边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更美，而环境没有这个人便会索然无味。

    广场上还有一些深夜依旧在练习轮滑的年轻人，他们似乎不疲倦。小仙女看着他们，羡慕的说道：“你看这些年轻人，多么好啊，只要有一处空地，他们就能有一处舞台。不用考虑别人是否看得见，只要照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摔倒了爬起来就继续”。我笑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就是要来看轮滑么”？小仙女说：“我喜欢滑真冰，就这附近的万象城就有，更刺激也更有张力”。我诧异道：“看不出来嘛，你这小身子骨竟然能滑真冰”。小仙女得意的说：“虽然滑得不好，但是应该比你强”。我笑道：“其实我连真冰的溜冰场都没见过，我还一直以为南方的人都只能练习轮滑呢”。小仙女更加得意的说：“所以你的人生除了工作和看书，还会做什么呢”？

    对于这个问题，我很认真的想了又想，却没有更好的答案。忽然，我灵机一动的说道：“我在20岁至24岁的时候，每年都会骑行两万公里以上”。小仙女对此有些惊讶，笑道：“吹牛，我根本不信”。我则很认真的说：“真的，那时候在富士康，我周一到周六都会去图书馆看书，但是星期天的时候我会骑车十几个小时，有时候放假我还会长途骑行，后来做珠宝的时候，依旧保持这个习惯”。小仙女则用手拍了拍我的脸道：“你看你胖成什么样了，怎么可能是个骑车的人”。我为了证明我曾经骑车的成绩，立刻从我的网络空间里找出了当初的照片，一张张翻给她看。

    每一张照片就是一个故事，我跟她讲了从南国到武当山的骑行，当时的路况不好，我前后起了九天才到达武当山，本来是想去拜访陈师行道长，到了那里却根本没有见到，但是武当的风景却是天下无双的；还告诉她在南国和惠州的交界处，一座小山下有一处小小的平原，那里是一处水稻科研田，风景极美；海陆丰的一处海堤比多少的海滩都更加壮美……一直讲着，她静静的听着，偶尔提问，一开始的语气很是正常，但慢慢的就有了撒娇的语气。我虽然听出了前后语气的不同，却也没有感到不妥，倒还有几分幸福的感觉。

    “诶，宝气，这个姑娘是谁呀”？小仙女指着一张照片问道。

    我仔细的看去，只见这张照片上有一个戴着骑行头盔，穿着骑行服的女孩。女孩的皮肤黝黑，眼睛大大的，身材修长，笑颜如花，一口大白牙像贝壳一样的，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确实是一个漂亮的女子，但与小仙女相比，还是有一点逊色。

    “这个……”我稍微犹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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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仙女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们有故事，对不对”？

    我立刻道：“没有，嗯……算是事故”。

    小仙女立刻蹦起来道：“那你得跟我讲一讲”。

    我有些犹豫的说：“这个有什么好讲的，我都忘记了”。

    小仙女道：“你曾说过不会骗我，是不是当时看见我哭了，只是哄哄我而已”。

    “我没有为了哄你说那句话，你一定要我讲我就讲”。我只能说实话。

    女孩名叫小雨，当时我们在一个骑行车队。我刚刚骑行的时候体力和状态都跟不上，车队的人也不太愿意等我，每次都将我一个抛在后边。而如果骑行时小雨在，她就会每次都等我。小雨喜欢骑车爬梧桐山，每次都能在一个小时内爬上山顶，但每次她爬上山顶后又会折返给我鼓劲。

    后来我的骑行速度也练出来了，但是我和小雨却不再愿意跟着车队走，更多的时候我们会在星期天的时候一起出去骑车，我们一起骑车游过盘山路、石板路、东湖绿道；一起去盐田港吃海鲜，一起绕着红树林跑，一起翻过银湖山，征战过马峦山等等地方。

    后来我们相约一起去鼓浪屿，在一个国庆假期的时候，我们整好行囊出发了。那天我们一直骑行到深夜，整整骑行了三百公里，在接近汕头的地方因为路况实在不好只能搭帐篷住下。可是小雨那天竟然没有携带帐篷。

    “后来呢”？小仙女很严肃的问道。

    “后来我就让小雨住帐篷，我在帐篷外为她守着，同时看着车，可是小雨不答应”。我说。

    小仙女追问道：“那后来你们就都住帐篷了”？

    我说：“嗯，都住帐篷了”。

    小仙女似乎有点生气的问：“那么你们两个……”

    我点点头：“嗯…”

    小仙女又坐下来道：“哼，臭男人都是一样的”。

    我有点无奈的道：“我们那也算是有感情的”。

    小仙女道：“也对，要不然也不会脱离队伍自己约着骑车”。

    小仙女说完这话后，我们都陷入沉默，良久后她又开口问道：“她是干什么的？你们在一起多久？现在还联系吗”？

    我十分老实的回答她：“小雨是一个护士，我们自那天晚上之后到了鼓浪屿，在一起几天，回来后就没再联系了”。

    小仙女道：“是你不喜欢她么，还是她不喜欢你”？

    我说：“小雨说她家里安排了相亲和工作，在南国始终是合同工，回老家有事业编；她爸妈就他一个女儿，她不想爸妈操心；相亲的对象是高中同学，她同学的爸爸是医院的领导”。

    小仙女叹口气，说道：“所以为了让父母开心，就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然后要把所有的爱和疯狂都留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小仙女说完这话，泪珠儿已经滴落下来。我赶紧掏出纸巾帮她擦拭。

    我赶紧安慰她：“这是别人的故事，你不要伤感了。再说了，尽管你爸妈也会安排你的很多人生，但应该不至于在感情和婚姻上逼迫你”。

    小仙女道：“这个倒不会，她们也说了，只要我幸福就好。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我为了得到她们的这句话，做了多少斗争，又付出了多少代价”。

    我笑道：“这我确实不知道，我也不打听。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有可能是跟我说，也有可能是跟别人说，你要是有一天会跟我说呢，我就听着，做你的肩膀”。

    小仙女道：“嗯，我想可能有一天我会告诉一个人吧。不过现在你要把肩膀借给我，我累了”。说完，小仙女便靠着我的肩膀闭上眼睛。

    我静静的看着伏在我肩头的小仙女，这也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她。她的眉毛像新出的柳叶一般细细长长的，鼻梁坚挺，嘴唇上有一个如针孔大小的痣，耳朵的轮廓美丽极了，竟然也没有穿耳洞，难怪从来没见她戴过耳环；整张脸白皙美丽，乌黑的头发自然的向后一直过肩。

    她就静静的伏在我的肩头，闭着眼不动，也不说话。我不知道她是否睡着了，但我舍不得惊动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心里面有一种既开心又矛盾的感觉，为什么开心说不上来，为什么矛盾也说不上来。但整体来说，开心大过了所有的矛盾。

    时间逐渐过去，练习轮滑的年轻人们慢慢的全散了，广场上的几处大灯也暗下来，留下一路照明的路灯。偶尔有巡逻的保安朝我们看看，又快速的走开。慢慢地，广场上最后一家咖啡厅也打烊了，一个胖胖的老板走出来锁门，他把那个笨重的铁门弄得很响很响，广场的回音像鼓声一样，可是小仙女还是没有睁开眼。

    那我就陪她坐着吧，慢慢的到了黎明之前，气温有些降低，我伸出手来抱着他的腰，小仙女稍微动了一下，依旧是闭着眼又伏在了我的怀里。我就抱着她一动也不动。任时光流转，任周围的一切自由活动。我一会儿看看天空，一会儿又低头看看她，舍不得闭眼也不愿闭眼，不肯稍微动一下也不愿动一下。

    我不知道小仙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也不知道她为何会深夜来到广场，更不知道她为何会流泪。可是我从见她起就觉得亲切，她叫我到广场我便很欢喜，她流泪的时候我心里真的不好受，她在我怀里睡着或者没睡着，我都想好好的抱着她，不惊动她。我期望时间慢一点，那样可以让她休息得久一点，又期望时间快一点，那样她睁开眼又会跟我说话。

    天还是亮了，小仙女坐起身来，眨着大眼睛看看我，然后站起来优雅的走了，头也不回的向公司走去。而我的双腿已经麻木，足足歇了二十分钟才有知觉。

    我赶紧去买了几个肉包，追到了公司。

    那一天是2018年4月3日，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一种幸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