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英雄

    又送小仙女到地铁站前，我感谢她白天给我提的意见。她说我既然感谢她的意见也就应该听听小伍的，以后不应该和小伍吼着说话，我答应她今后会注意，她便转身又走了。

    送别她后，我自己漫步到城市中心广场找了个音乐水吧坐下，点一杯清水，燃上一根香烟，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大妈们跳舞。大妈们精力十分旺盛，整个广场也因为有他们而变得熙熙攘攘。还有些在广场上练习轮滑的年轻人，一开始他们划出了大约两百平方的地方，不一会儿又来了一群大妈，年轻人便缩小场地，不到一个小时时间，年轻人的轮滑场地只剩下几平米。练轮滑的索性把轮滑脱下来加入到大妈的阵营。也有几个不忿的，拿着自己的音响把声音开到最大，企图压倒大妈们的广场舞喇叭。可是大妈们加起来有七八个音响，忽然一齐开起来，广场瞬间成了爆炸式噪音的海洋，连在远处的水吧或酒吧也遭了殃，于是一会儿就来了一批保安，保安们关掉音响，大妈们围住保安，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又透过来，把安坐在酒吧或者水吧的人彻底激怒，纷纷买单离去。大妈们和保安吵完了，也就纷纷的散了，玩轮滑的也没了心气，心有不甘的走了，保安们完成任务，也就只有离开了。

    这样的景象我每周都能看到至少三回，周而复始也从未改变，久了也就习惯了。当大家散去之后，反倒是更加清净，这时候可以买一杯热茶，静静的看会书，然后闭上眼躺在椅子上，静静的做自己的梦。

    梦里我又回到刚来南国的那段日子，为了生活得好一些，我进入了富士康工作。那时候的富士康是一个有着数十万员工的大厂，我第一次去应聘的时候逢着富士康不太忙碌的时间，于是要考试才能进入，考试的各项内容都十分简单，但是英语却十分的难，听同行应聘的说那些英语题目不过是初中的水平，但我依然没有考过。于是只能按照他们的说法三个月之后才能再一次去应聘。

    那三个月里我找到了离富士康很近的一家饭店的后厨打杂，主要负责洗菜、切菜、偶尔也洗碗；作为一个杂工，在饭店里的地位极低，无论是大堂经理、厨师、清洁工阿姨等，都能随时支配我干活，总之是不能闲着。勤快的我很快被厨师长看上了，他便安排我跟着他工作，早上的时候他喜欢起得很早，带着我到菜市场去采买各类物资，市场上的几乎都认识他，回来后他叫我将各类香料进行分类，制作，精心的教我各类菜式的基本烹饪方法，但是我想拿笔记本记下的时候却遭到他严厉的喝骂，他给出的解释是我还不够资格去记录，他的徒弟必须要跟着他至少五年才能得到详细的菜谱，如果不遵守这个规矩就要被开除。从那以后，我只能认真的听他说了些什么，只是他每一次都不说最关键的信息，我也不能真的完整的自己做出一道菜来。

    后来，过了五个月，富士康开始大招工的时候，听说这一次不需要考试，只要愿意进厂的都能很快就去。进富士康一个月可以有2000左右的收入，而跟着厨师长一个月只有700元，收入上的巨大差距让我不断的动摇，一直有又一个好的理由去跟厨师长辞职。可是厨师长对我还算好，自从跟了他以后我就没有那么辛苦，有时候甚至还有一些小费，且还有一门手艺可以慢慢的学到手。我把我心中的疑惑向厨师长说出来后，厨师长没有怪我，反倒给我加了200块的工资，这一下我更不能走了。

    就在我坚定的要跟着厨师长学手艺的时候，店里面出了事：一群人喝酒喝醉了，和另一群喝醉的人打了起来，好多人都受了伤，其中一个人送到医院后没有醒过来。治安事件变成了刑事事件，饭店也就被被封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开。一个下午，厨师长找到我，给了我一个本子，说那是他的绝密菜谱，他准备回老家自己去开馆子，也不适合带着我，但是可以把菜谱卖给我，只要我给他一万块钱就好。我知道那菜谱是好东西，可是我真的没有一万块钱，于是俩人只能一起抽了根烟，就此散了。

    我进了富士康，成为了万千流水线工作者的一员。我在冲压产线上负责流水线的物流工作，每天要拉着叉车将不同的零件、配件、包装、成品等各项物料在产线和仓库之间往返。我喜欢和人说话，跟大家聊天南地北的事情，大家也比较喜欢和我说话。但是在流水线的工作上话太多就会被管理人员不喜欢，不多久时间，我就被派去扫厕所了。

    四千平方米的厂房，有八条产线，白晚班加起来两千号人的环境下共有八个厕所，其中四个是男厕所，另外四个是女厕所。我和另一个一样被线长、组长不喜欢的人要负责所有厕所的卫生。如果仅仅是收拾男厕所或许还好点，可是面对女厕所的时候，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几天后适应了这种感觉，但是线长和组长又动不动喜欢搞突击检查。当你还在一号厕所忙碌的时候，线长却在二号厕所里发现了不干净的地方，于是我不得不赶紧奔向二号厕所，可是组长这时候又在三号厕所，来来回回的，就是让人不能停下。忙碌也无关紧要，最可怕的一种感受是被大家孤立了，所有人都不愿意待见在扫厕所的人，因为一旦被罚扫厕所就意味着只能离开，要不只能默默承受。有时候还会有人说各种风凉话，这些风凉话里面夹杂着脏话，讥笑、谩骂等等。如果发火，就会被举报，然后被线长组长继续骂一顿。

    可就是这样，我还是坚持下来了。因为我缺钱，因为我不知道离开这里之后再去找工作会有多难。扫了一个月厕所后的一天，我独自在厕所里哀叹道：“三尺龙泉万卷书，上天生我意何如，不能抱过平天下，我算什么大丈夫……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到凌云始道高”。一通自我感慨引来了一个要来方便的女生的喝骂：“你那么厉害，怎么还在这里扫厕所。要么就硬气一点去辞工，要么你就把厕所也扫到最好，在女厕所装什么大头鬼”。她说完之后便让我快速离开，因为她要方便。

    这个女人的名字我不知道，但她的样貌至今我也还记得。她的话点醒了我，第二天，我在扫厕所之余，还给每个厕所隔间的墙壁上贴上了标语，或者贴上一些小笑话。晚上回到宿舍后，还会自己写点书法作品的标语，第二天带到车间，把那些标语贴在隔间的门上。线长和组长看见这些也没说什么，还觉得我贴的标语很好，是一项工作改进。但是，这并没有换来可以返回产线的机会，但是组长算是认同了我的工作也让我很开心。

    在扫厕所三个月后，经理来车间巡视。台资企业的经理地位很高，他一来，所有的部长、课长、组长、线长全都要陪同。经理来了车间后，第一时间便是检查厕所卫生。他进入厕所后，黑着脸出了厕所。十分严厉的问道：“厕所那些贴纸是怎么回事”？课长马上领悟在厕所乱贴东西应该是违反了“5S”规定，立刻便将我叫到经理面前，批评我不按照卫生制度来作业，并要求我立刻清理。谁知道经理倒是哈哈的笑了起来，说这个年轻人很有想法，在厕所里放置标语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办公区的厕所都有标语，产线的厕所有标语也是一种管理进步。

    其实当时的富士康受众所周知的事情影响，内部也开始了进一步的关怀建设，经理都换掉一大批，我的这个动作也恰好符合新的经理即将要做的关怀建设工作。就这样，经理临时任命我为员工教育训练组的一个线长，主要负责做一些标语建设和员工沟通培训的事情。

    那是我人生履历上的第一次升职，并且算是因祸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