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看英雄的人全都跑去看荆明同孙果的战斗了。
谁都没有在意风生水起匾额下这个歪着身子鼻青脸肿的穷小子。
鱼得水手掌动了动,抹了把鼻子,热乎乎的鲜血流下来,他又揉了揉嘴巴,里面传来咯咯的声音,估计是牙齿断了,手指抠了下.....断了俩根牙齿,鲜血跟着流了下来。
他没有起身,继续歪着身子,斜着身子刚好看见挂在大门上的风生水起匾额,这会儿他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苦吗?”
风生水起匾额,学宫最大的谜团。
这会儿在这个穷小子眼前,慢慢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条顽皮的鱼,不知道鱼卵是怎么来的,但是有了鱼,鱼儿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变大了,在水中开心的游玩,如果荆明能在这里一定会骇然,鱼儿游动的轨迹同那日老张头传授的运气之气完全相同。
荆明认为自己学到精髓,几日的练习已经算是完美掌握。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鱼得水不仅掌握了精髓,而且还举一反三,结合这运气之法推演‘风生水起’化成幽静水墨池塘,太玄真人藏在里面的神意,源源不断的汇入他的脑海当中。
这会儿,倚靠在门上的少年出现了恍惚。
他的眼前变了景象。
是那个小地方,这个小地方的人每日早晨劳作都不用听鸡打鸣,村口学堂中的学子读书声朗朗,只要读了三遍,基本上就到了鸡鸣时分了。
这个小地方有个富贵人家。
这种富贵属于,别人家到了冬天没有棉衣穿,他们家还能穿着丝绸貂皮,别人家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没有粮食吃,他们家还能顿顿牛肉火锅,别人家到夏日炎炎的时候还得下地劳作,他们家可以一边围着冰块纳凉,一边吃着火锅。
这就是他们家,小地方的另一个鱼家。
同小地方的少年一样,这家的公子也跟着那位来历神秘道理却是大到没边的老先生学习读书。
公子家虽然富有,但学习努力,成绩往往名列前茅。
有一点公子没弄不清楚,一日借着大家都放学了,特地留下来请教先生,道:“先生,为什么同班的那个一样姓鱼的师兄每次看见我吃肉的时候,都会眼巴巴的看着我呀?还有去年冬天他怎么就穿着件单衣啊,下那么大的雪,他不冷吗?”
天黑了。
风透过窗户将残烛吹的忽明忽暗,先生的身影铺在地上也摇来摇去,这时他在煮这当晚的饭食,先生吃的很简单,野菜炖白粥,刚拨弄完火炉,炭火烧的很旺,锅里的粥嘟嘟的冒着泡。
先生搅着粥,道:“傻小子回去。”
公子到底不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家里的仆人早就在门外等候了,公子欢快的跳上马车,回味着今日的知识,不过问题没解决,倒是有多了些问题,为什么先生晚上不吃大骨头汤啊,娘亲说骨头汤有营养,喝了补身体呢。
这样的问题何其的多。
某一日,先生在课堂上教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公子终于再次抓住机会了,连忙举手将问先生的问题当着姓鱼的以及所有学子的面问出来,自然不会少了先生为什么晚上没有大骨头汤的事情也一并提了。
很难得,学富五车的先生也会尴尬。
公子很耐心的等着。
等了许久,大概是先生自己也不知道,点名让那个姓鱼的来答,道:“景阳,这个问题你来回答得水。”
鱼景阳站起,这会儿阳光透过窗户撒在这小子面上,顿时不知道是太阳红还是面色羞的红。
可能是这鱼景阳也不知道,先生拿这教鞭重重的点了下黑板,这时鱼景阳才反应过来,以蚊虫般微弱的声音,道:“因为我喜欢吃苦。”
哄堂大笑。
公子抓抓头。
先生也笑了,到底这个姓鱼的为了面子也不老实啊,先生手中的教鞭一直点在黑板‘是知也’的位置,郑重的说道:“因为穷。”
公子何等的聪明,一定就会。
因为穷,所以没衣穿。
因为穷,所以没肉吃。
因为穷,所以羡慕人吃肉穿衣坐马车。
也是邪乎了,这公子也不知道那根经搭错了,居然郑重其事的躬身道:“先生,我想吃苦,请教我。”
有了奉天的鱼得水,
鱼得水,在奉天挺苦的。
骑在墙头看邻居家饭香,闻着味儿就饭吃的日子算不算苦?
蹲在米缸前数着今日煮粥放几粒米,这日子又算不算苦?
冬天窝在被子里不想起来,以为是赖床,其实错啦,能穿的布都已经裹在了身上,总不能裹这棉被出门,这到不是怕人笑话,主要是怕把棉被穿破了,明年冬天盖啥,这又算不算苦?
村口那个姓鱼的。
见着他高头大马,前呼后拥的,那小子眼神中那股羡慕劲儿,这又算不算苦?
风生水起匾额上那条鱼一跃而起,如同跳龙门一般跃入鱼得水的脑门,这时这个灰头土脸的家伙大变样了,骨骼生长开来,除去那身百不搭的衣服,这张清瘦的脸如要是在拾到一番,绝对称的上玉树临风。
鱼得水吃了苦,长大了。
他站起上,藏在云彩中的太阳这时刚好露头,一缕光照在他的身上,夏日的太阳如此惬意实属难得。
这时天空中云台楼阁,山高耸立,先生静坐/台前,好一番景象。
太玄山,剑真人。
奉天城风生水起匾额,又是这个地方,已经俩次心生感应了,剑真人眸子睁开,看见那穿着怪异服装的鱼得水,仙人如他这时候面色也不好看。
鱼得水这时可以称之为读书人了。
他神色清静,理了理实在是滑稽的衣服,读书人衣冠要正,就算破的也得正,躬身道:“见过先生。”
知道剑真人的武修都知道他的脾气都不太好,尤其是前面刚给读书人欺负了,这会儿好不容易见着有缘人,不成想又是那个家伙的弟子,怒气登时上来,手臂一挥,云雾散去。
天空还是那天空。
鱼得水离开奉天学宫,说来也是奇怪,他这身装扮走在路上却是鲜有人问津,就好似这个活生生的人是透明的一样,就连走进戒备森严的斋月楼也是如此。
鱼景阳真的是位好首辅。
皇帝下令让他修法典,这家伙真是忠心的听话,鱼得水进来的时候他正埋在书堆里用心查资料呢。
鱼得水对着一大堆书行晚辈礼,道:“师兄,我学成归来了。”
书堆中生出一只手,抓了抓,觉着以鱼得水这榆木疙瘩的脑袋是不会过来拉他起来了,就自行将书本推开,爬了起来,在书堆中坐下,道:“师弟真的吃了苦了?”
鱼得水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是的,真的吃了苦了,天天吃腌菜是真的苦啊。”
鱼景阳很理解的点头,道:“这事儿我干过,”他站起来,行平辈礼,道:“恭喜师弟学成归来。”
鱼得水举目四望,窗户紧闭的斋月楼可谓能用密不透风来形容。
困于笼中。
这日子苦否?
他没问,因为问了这师兄肯定会答:“苦啊。”
鱼得水转身准备离开,这时鱼景阳却是从书堆里下来,这家伙也就是表面生活枯燥,暗地里却是在书堆下面藏了副棋盘,师兄弟好些日子没见了,这会说什么也不让鱼得水走,拉着就要对弈一局。
不知跟谁学的,鱼景阳这位师兄的棋品也差了些。
倚老卖老直接着黑子先行,鱼得水笑了笑,只能跟着落下白子,你来我往之间,鱼景阳苦苦支撑,直到了最后鱼景阳下不动了,棋面上却是死局。
这时他站起身,看着窗外央央锦绣天下,面色焦虑,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只需要在十年,礼仪教化就能深入人心。”
鱼得水来到他身边,看着的也是这天下,不过眼中确是国破山河灭,道:“高驰皇帝还有五年,你也只剩下五年。”
师兄弟二人对弈的棋,正是这天下大势,前五年鱼景阳小心经营,在五年鱼景阳日渐成长,局势到达了巅峰,还有未来的五年日渐稳定,五年之后赵高驰一死,皇帝换人,自是到了贵族同儒家清算的时候,鱼景阳他输了。
这时,鱼景阳退后一步,执晚辈礼,道:“还请师弟教我。”
鱼得水站在窗前,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师兄,出相入将,这真的是我儒家的唯一出路吗,少了你我们如何来扛?”
鱼景阳身子站直,消瘦如他,此刻好似铁打,道:“薪薪之火,永世不息。”
“好一个永世不息...”
鱼得水说道,这时他也躬身一拜,道:“得水,接中炎十年。”
俩人同时行礼一拜。
这时鱼得水没有走,他看着鱼景阳,眼神有些市井玩味,具体事情是谈定了,是不是觉着少了点什么,鱼景阳一拍脑门子,道:“你看我这脑子,这事怎么就忘了呢,哪能让师兄弟们跟着我吃苦啊。”
说着,这个以往铁公鸡一般的家伙,这次非常拔毛,居然从怀中掏出俩万俩银票塞进鱼得水怀中,嘱咐道:“一路上,带着大家吃点好的,就告诉他们中炎顿顿鲍鱼燕窝,那个穷小子鱼景阳都吃胖了,你们快来。”
鱼得水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师兄。
尤其是他的笑容,眼角抽搐有点假。
不过好在怀里的钱没有假,兜里有钱,这事就好办多了,躬身道:“多谢师兄,吃苦这么多年,今儿个终于可以吃顿好的了。”
说着他转身离开。
走到门前的时候又停下了,道:“师兄,真的那么看好那个小子?”
鱼景阳笑意满满,道:“当然,他很能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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