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蓝炘一点都没耽搁就出去了。
他要赶在晚上双色球彩票开奖之前,把代李凭澜买的彩票送他家去。买彩票的人,除了中奖这个目的之外,最大的乐趣还在于开奖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在那一刻,哪怕没中奖,那种期盼和希望中奖的煎熬,都是一生之最。
两家离的到不是太远,骑自行车也就十分钟。
凤城不缺电,晚上满大街的霓虹灯把城市衬托的很美。天上繁星似锦,宛若和整个城市合二为一,让人不知道今夕何夕身处何地。
蓝炘喜欢这种城市街道如梦似幻若天上人间的感觉,经常他都会吃完晚饭出来溜一圈,这时候人如微尘,没有时间去计较自己的家庭、事业、孩子是否比别人家的强。神游物外,思想能开出异想天开的花。
一路上,蓝炘就这样怀揣着美好,骑到了凤城中心区李凭澜家。
李凭澜家住的是凤城中心区独栋简易别墅,上下两层。按了门铃,出来开门的是李凭澜的老婆。他们是近亲结婚,李凭澜的老婆文化程度不高小学都没毕业,但是人长得万里挑一非常漂亮。
“嫂子你好,我找一下李总。”
“小蓝,他不在家,还没回来,你先进来吧。”
“不打扰了,嫂子,这是李总让我帮他买的彩票,您收好,等李总回来交给他就好。”
然后,蓝炘就从兜里掏出彩票递给李凭澜的老婆,就告辞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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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蓝炘刚到公司门口,就感到不对劲。
平常总是见不到面的李凭澜两个弟弟的车,竟然很罕见的停在了公司的办公楼大门前。这两位的太阳大概是从西边出来了,不知道李凭澜使什么法术让他们如此敬业,这么早就来上班了。
李凭澜的公司接手自他的父亲。
这个公司是他的父亲,从承包一段围墙到一个厕所的小工程,逐渐干大的。但是,在李凭澜当兵复员后,他的父亲就得了尿毒症,光是透析就做了两年,医药费就花了近乎两百万元。
所以,在李凭澜的父亲去逝的时候,这个公司实际上已经在负债经营了,他父亲创下的产业资产是不到两百万元的。
但是,之后的三年时间,李凭澜打通了一些关节,挂靠凤城四建,接工程接到手软,很快就积累近千万资产。2000年的时候,他买了凤城第一辆宝马5系小轿车,车牌号凤A99999,仅仅上这个车牌号,他就花了二十万元人民币。
蓝炘到这个公司不到两年,是通过朋友介绍跳槽来的。
从刚一到李凭澜的公司,他的两个弟弟就把蓝炘视如寇仇,水火不容。因为,李凭澜太信任蓝炘了,而蓝炘只听李凭澜的话。
上了办公楼二楼,蓝炘发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立着两个门神,正是李凭澜的两个弟弟,平时连一个都见不到。
他不由自主的看了一下自己的腕表,早上7点45分,离整8点上班还有一刻钟时间。
“两位副总早啊?”
蓝炘见到他们神色不善,随口客套一句,顺手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没想到,他刚一打开办公室的门,就被这两个人给推搡进了办公室,然后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了。
“蓝炘,交出你办公室所有的一切。”
“可以,不过我要给李总打个电话。”
“那那么多废话,让你交你就交,别不识抬举。”
这是李凭澜的三弟,平常就喜欢结交一些社会上的人,喜欢喝酒赌钱找女人,是李凭澜弟兄三个中脾气最火爆的一个。在公司里,也是最看不顺眼蓝炘的一个。
“你还不知道吧,我哥昨天晚上出了车祸,已经去逝了。公司暂时由我们哥俩接管,办了交接,你也不用再来上班了。”
蓝炘听到李凭澜的二弟说话,立马惊呆了。昨天还很鲜活的一个人,一夜之间就没了。
他知道,这种事是开不得玩笑的,绝对是真的。
“好,既然这样,我们正式做个交接,有一样算一样,白纸黑字,记录一式三份,我们每人都有一份,交接清楚了,我希望以后你们也不要再打扰我。”
“那当然。”
其实,按照《公司法》和《会计法》,这俩兄弟现在是没权利解雇蓝炘的。但是,私营企业就这样,这时候讲法是没有用的。再说,蓝炘已经没心思再留这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缺少了信任基础,做任何事都是多余的,他也不愿再多待那怕一分钟。
人生如梦,生命就是个泡沫。
今年是李凭澜的本命年,仅仅比蓝炘大六岁,正是事业有成风华正茂的年龄,就这样没了。蓝炘有点懵盹,离开公司,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给介绍自己到李凭澜公司上班的朋友打了个电话,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对方是商业银行一个小支行的信贷科长,实际上也只是业务上的关系,勉强算得上是朋友。对方的姐姐开一家公司,平常,蓝炘帮忙做一些财务报表。
然后,蓝炘到花圈店订购了两个花圈送到了李凭澜家,一个算是自己的,另一个是代朋友送的,表示哀悼。
进了李凭澜家的别墅,他老婆仿佛失去了魂魄,眼神呆滞,蓝炘打招呼,都仿佛没听见。李凭澜生有一儿一女,儿子是超生的,交了罚款上的户口。但是,因为他们近亲结婚,他的子女智力都不太正常,现在都在上智障学校,生活不能自理。
蓝炘忍受不了心酸,上了香,就告辞离开。
之后,他再也没去关心李凭澜一家人的消息。
失业后,蓝炘待在家里,朋友介绍工作,他也没去。他这个人还是很重感情的,在这件事里,他总觉得对不起李凭澜。但是,一想到他的两个弟弟,只能祈盼他们能对李凭澜的遗孀和子女好点。
这件事对他刺激很大,有一次在和他老婆电话里吵了一架之后,就悄无声息的偷偷办了离婚。他老婆什么都没要,就要了一纸离婚证书,儿子和房产归蓝炘。
两个月后的一天,蓝炘正在看书。
无意间拉开写字台的抽屉,发现抽屉里躺着一张彩票,睹物思人,拿起来一看,却发现正是他帮助李凭澜买的那张。而他那晚给李凭澜送去的那张,却是他当时在北苑小区彩票投注站外灌木丛旁捡到的那张,他给拿错了也送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