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接下来的的情况却是让披发黑袍男子嘴角的冷笑微微一凝。
只见,那明明已经斩在洛海棠腰间的浓烈黑芒骤然间停了下来。
拦住那浓烈黑芒的,是一柄剑。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洛海棠斜握着白露,剑身上泛着圈圈血色银光,轻颤间,生生拦下了那浓烈黑芒。
然而,堪堪洛海棠明明正御使着白露对抗富态中年人的刀光,现在却又不知何时收回了白露。
这自然意味着,富态中年人腾出了手。
富态中年人可不是那种空有修为、毫无实战之人。
如此大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他只是轻轻一搓手,无数火弹便是落向洛海棠。
刹那间,就仿佛天降一场火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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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海棠轻咬银牙,左掌掌心在白露剑剑刃上抹过,右脚却是轻踏了一下。
白露剑上亮起血光,血银色光芒如烟火般绽开,冲散了那浓烈黑芒。
而其脚下的血冰凤凰也是散而复合,化作一道血冰龙卷盘护着洛海棠冲天而起。
那些火弹落在血冰龙卷上,尽数化作轻烟消弭。
然而,当血冰龙卷散去,洛海棠却是在半空中踉跄地吐出一口血,方才稳住身形。
其腰间伤口却是清晰可见,血肉模糊,黑气聚集,几乎入骨。
洛海棠的眉眼间却仍是倔强地神情。
她紧紧攥着白露,目光冰冷而坚定,看向富态中年人和披发黑袍男子。
披发黑袍男子微吐一口气,晃了晃手中的黑刀,似笑非笑地说道:“姑娘能做到如此程度,已是难得,何苦继续支撑。毕竟,我们也只是请姑娘去忘川一叙,并非要取姑娘性命。”
洛姑娘轻轻挑了挑眉,并没有答话。
富态中年人则是抹了抹嘴角,摇头道:“这小女娃不会听话的。”
披发黑袍男子收起似笑非笑的神情,冷然道:“哼,尊主要活的,我的刀却只取人命,刀出必见血。你以为我愿意说那些废话?”
富态中年人明白披发黑袍男子的意思,轻哼一声,淡淡道:“放心,尽管出手便是。你若真杀得红了眼,我自会阻你。”
披发黑袍男子不再言语,眼神变得越发幽厉,嘴角露出诡笑,微微屈身,握住了不知何时重新归鞘的黑刀刀柄。
有一种势,在积蓄着。
是肃杀之势。
是摧破之势。
洛海棠幽幽叹了口气。
可以看得出来,这披发黑袍男子确实是非常强悍的刀客。
光是这拔刀术,便足够其纵横一方了。
更何况,定然还有后式。
洛海棠想得很清楚。
自己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但代价便是鱼死网破。
而且,她只有把握换掉一个人。
她不自觉地去想,阿染在这会如何。
他大概会说。
他娘的,管他呢,换一个不愧,换两个血赚。
她不禁莞尔。
只是,旋即,她望向远处同样陷入血战的玉衡,却又有些黯然。
终归,是连累了别人。
富态中年人见洛海棠忽笑颜忽神伤,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以为她是心态失衡。
披发黑袍男子倒是依旧谨然握刀。
可到了下一息。
便是风云突变。
披发黑袍男子拔刀出鞘。
浓烈黑芒划过长空。
但这一次。
不再只是拔刀。
转瞬之间,他再出一刀。
这刀是纵斩。
仿佛恶龙狂噬,可见利齿。
拔刀与纵斩几乎一刹而发。
与此同时。
洛海棠也是收起白露,双手泛起雪白光芒,微微一抬,继而作拨动状。
似在拂动琴弦。
琴弦从何而来?
以天地为琴。
以万灵为弦。
以血肉为琴。
以心魂为弦。
天雪忆梦杀。
薛绾衣传予她琴法中至烈至厉的一式。
一道道雪白的涟漪以洛海棠为中心泛开,继而尽数凝聚,汇成一柄剑。
剑光扑闪,直追浓烈黑芒而去。
无往而不利的两道浓烈黑芒竟然在雪白涟漪剑光下土崩瓦解,化作淡白色的光点消散。
披发黑袍男子眉眼间杀意陡盛,周身黑芒跳跃,凝聚成巨蟒之形。
刀风烈烈,又是五式。
五道浓烈黑芒呼啸而前。
一直在看戏的富态中年人原本是双手抱肩,此刻却是垂下了手,神情有些许凝重。
这洛海棠竟然逼得披发黑袍男子用出了天魔七绝的所有的刀式,实在有些恐怖。
须知,披发黑袍男子的实力他是再清楚不过的,这天魔七绝刀式尽出之下,连他恐怕都挡不住。
而今这披发黑袍男子七刀尽出,是动了杀心啊。
富态中年人不敢再作壁上观,暗运法力,随时准备出手。
毕竟,尊主要的,可不是一具死尸。
用出这一式天雪忆梦杀,洛海棠感觉自己法力空了大半。
她的身躯微微颤抖,很多处的皮肤上都浮现出了丝丝缕缕的裂纹,有鲜血渗出。
她的眼前,也变得有些朦朦胧胧起来。
但她知道,如果止步于此,别说和那披发黑袍男子拼个鱼死网破了,自己就得先行殒命。
必须保持清醒。
跟江忆染一样,洛海棠对自己也足够狠。
她忍痛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
她玉手紧攥,努力调息。
再来一次。
只需再来一次天雪忆梦杀。
她便能取披发黑袍男子性命。
那雪白涟漪剑光已经又消磨了三道浓烈黑芒。
而那披发黑袍男子也绝非轻轻松松便斩出了这七刀。
只要再挥动琴弦。
便一定能取胜!
一定!
哪怕。
到那时。
自己的身躯也会支撑不住。
不过。
不要紧。
阿染说了。
快意,就够了。
她现在很快意。
她深吸一口气,虽然还是有些害怕死亡,但似乎也不那么浓烈。
她笑起来,便要拨动琴弦。
可是。
一声温柔的轻唤打断了她:
“傻姑娘。”
然后。
然后她便被一个人揽入了怀里。
然后那个人的眉眼就映入了眼帘。
然后她心里所有的情绪便像瀑布般跟着泪水涌了出来。
她很少哭。
至少长大以后她很少哭。
可现在。
她哭得很凶。
哭得很大声。
就像是个撒娇的小孩子。
一下子成了泪人。
一边哭,她一边喊:
“笨蛋,大笨蛋,你是天下第一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