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茫茫,雨潺潺。
某处山崖上,有两个人并肩而立。
一个正是曾在海棠宫前与水蓝衫少女嬉笑怒骂的蓝白衫青年。另一个却稍显年长,发显灰白,但梳理地非常干净,一身灰色衣裳也是整洁如洗,明明简朴的打扮,却有一股仙风道骨的韵味。
如果江忆染在此,大概对二人所立的这处山崖不会感到陌生。
因为,浣剑洞正在这处山崖下。
这里是榣山。
但不是江忆染他们所见的那个榣山。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崖下某处。
那里,是一片密林。
他们关注,自然不是林子,而是林子里的人。
灰衫中年人微微笑道:“怎么样?那小花妖可还习惯上界的生活?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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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惹什么麻烦。”蓝白衫青年洒然道,“要惹麻烦,也是我自己惹。”
灰衫中年人怔了一下,不禁摇头失笑道:“你啊。”
蓝白衫青年却是突然正色,略略抬起头,望着濛濛的天空,无比认真地说道:“她没有惹什么麻烦,但她真的改变了我。”
灰衫中年人将手拢到袖子中,感慨道:“这种变化其实很明显,可能你自己没什么察觉,我反正是早就察觉到了。”
蓝白衫青年微讶,笑道:“真的吗?你都不和我说?”
灰衫中年人淡笑道:“你自己迟早会知道的喽。”
“啧,这么看的起我。”蓝白衫青年嘿嘿一笑。
灰衫中年人没好气道:“好了,所以你提这个到底想说明些什么。”
“我觉得,”蓝白衫青年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仙界有些被看作是至理的成规,应该作出改变了。”
灰衫中年人脸色微变,眉眼轻垂,徐徐道:“你的意思是?”
“仙道无情,这是错的。”蓝白衫青年说得很平静,但也说得很坚定,“万灵有别,更是错的。”
灰衫中年人拢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这些话,可是触犯仙规的。”
蓝白衫青年望向灰衫中年人的眼睛,轻轻说道:“我不觉得你会害怕触犯仙规。”
灰衫中年人看向蓝白衫青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蓝白衫青年则是重新望向天空,意气风发地说道:“而且,我不仅要说,我要让仙界的这些规矩彻底的改变。”
灰衫中年人苦涩一笑:“我不想劝你,因为我知道没人劝得动你。当然,现在也许那个小花妖能做到,但她应该不会选择阻止你。”
“哈哈,知我心者东方也。”蓝白衫青年大笑。
“少来,少来。”灰衫中年人连连摆手,一脸嫌弃,但旋即,他便略带忧伤地说道,“你说的没错,我不害怕触犯仙规,否则我现在也不会在这儿了。但我还是害怕,因为我害怕你死。”
蓝白衫青年沉默,眉眼间难得的浮现出几缕落寞。
灰衫中年人所说,他自己其实也很清楚。
他知道,他所说的那些想要实现基本是天方夜谭。
那意味着对抗整个仙界。
这是必死之局。
自己并不怕死,但有人会害怕他死,有人不希望他死。
如连环。
终难解。
可实际上,这连环又并不难解。
沉默中的蓝白衫青年突然抬起头,看着灰衫中年人,微笑道:“可我知道,你还是会支持我。”
灰衫中年人哑然。
他们之间互相实在太了解了。
猜到对方的心绪并不是什么难事。
灰衫中年人确实会支持他,甚至大概会陪着他一起站到整个仙界的对立面。
虽死无悔。
灰衫中年人摇头无奈道:“你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得了便宜还卖乖?”
“哪有。”蓝白衫青年摊摊手道。
蓝白衫青年深吸一口气,望着眼前雨雾绵延,心境却是异常的开阔。
他洒然笑道:“我为仙,却不知何处来,不知何处往。而今,终识何处可去,岂不快哉?我以前从不知道‘梦想’这个词,是她告诉我的。她说,从前,她的梦想是吃遍山珍海味、看遍千山万水,但后来遇到我,她只希望我能不再孤单,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海棠宫里。所以,我的梦想,便是整个仙界都不再有孤单之人,仙界不再是没有温度的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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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忆染陡然睁开了眼,惊觉之前所见,不过一场幻梦。
然而,那种无比真实的感觉,让他甚至有些难以相信竟会是梦。
转念想起自己似乎本来就是幻象之中,那刚才所见其非幻中之幻了。
江忆染只觉苦涩。
苦涩之余,江忆染感到无比的头痛,这才忆起自己昏厥前似乎引动了魔念与那红袍青年交战。
这下子,不禁更加郁闷。
此番如此高强度的引动魔念,也不知会留下什么遗患。
江忆染缓缓起身,打量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方玉床上,周围所见,皆是玉石之壁,泛着淡淡的青光,灵韵不是一般的浓郁。
这是什么地方?
是练长欢和滕文煦带自己来的吗?
他隐约记得,最后一刻自己勉强控制住魔念,然后才晕厥了过去。
说起来,他们二人现在又在何处呢?
这般想着,两人还真的就出现在了这方玉室的门口。
两人看到醒来的江忆染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然后练长欢便是激动地走过来,扶额道:“哎呦,江小哥啊,你可算醒了。”滕文煦没有那么激动,但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喜形于色。
看到他们的反应,江忆染也是微微笑道:“听你这么说,似乎我昏厥了很久?”
练长欢嚷道:“何止很久?他娘的你晕了整整半年,我们提心吊胆地都快疯了。”
江忆染怔住,指了指自己,神情古怪道:“半年?”
“是啊,若非少主的内息一直很平稳,伤势也自行回复,我和练兄恐怕都要崩溃了。”滕文煦走过来,轻轻点头,“不过还好,时间虽然久了些,但少主总归算是醒过来了。”
江忆染闻言也是洒然,微带歉意道:“这半年给你们添麻烦了。”
练长欢摆摆手,笑道:“别,你这说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们其实也没做什么,咱也不懂医,没法帮你治伤,又不敢取城里,怕再遭暗算,便寻了这样一处灵气充沛之地。你的伤势基本上都是自行修复的。我们这半年大多时间是在修行。毕竟,从那红袍青年口里套话是不可能了,你说的那个方法总归还是要尝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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