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州州府即名为宛。
自江忆染与江栖梧半途相遇,而至于建灵城与洛海棠等人相会,再东行抵达宛城,其间五六日而已。主要因为一行人路上也未曾停歇,赶路不止。
宛城离大楚青幽一带已经很近,江忆染等人便没有再一味赶路,干脆于宛城休整一两天。需知,宛城的名气虽不如南面荆州的襄阳,但也有许多景致堪称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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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蝉客栈,是宛城东南角一家小客栈。
客栈虽小,却是古色古香、干净整洁,风评素来极好。
而这里,正是江忆染一行下榻之所。
已是入夜,天上缀着淡淡的星子。风轻轻地飘,透着清浅的凉意。
原本正在房中休息着的江忆染猝然坐起,大口地喘着气,脸色竟然有些苍白,额角也渗出冷汗。
又是噩梦。
细想起来,自从金陵那一次在受重伤昏迷之后莫名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起,他就时不时会做一些无比真实而又奇怪的梦。说是梦,江忆染却觉得更像是记忆,就仿佛将某些人的记忆硬生生送进了意识中。梦醒时,梦中的一切,有些会清晰无比地留存着,有些又立刻消散而再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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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刚刚的那个梦,已经出现过不止一次了。
异常的清晰,偏偏又是噩梦。
那是江忆染永远不愿想起的画面。
江忆染叹了一口气,起身来到窗边,支起了窗。
微风吹来,江忆染稍微觉得好受了些,因那噩梦而无法安定的心总算平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笛声。
笛声幽幽,像淙淙泉水石间流淌,像檐角风铃叮叮当当,像雨打轩窗如梦似幻。
听着那笛声,江忆染感觉仿佛心灵被洗涤一般,似乎更加澄澈了。
明明是如此美妙笛曲,江忆染的面容却是逐渐僵硬,透着一股难以置信。
这首笛曲,他太熟悉了。
它的每一个音调、每一个起伏,都好像印在江忆染心中。
只因,它曾确确实实地出现在那个无数次浮出的噩梦中。
江忆染毫不犹豫,翻窗而出,来到客栈的屋顶上。
然而,举目四望,看不见一道人影。
唯有笛声还在徐徐飘荡着,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凝定心神,全力催动神识。
笛声的来源渐渐被其锁定,他转身望向西面。
他未来得及动步,笛声却是微弱下来,似乎在渐渐远去。
江忆染身形一动,往笛声消隐的方向追去,如一道淡淡微光跳动在屋檐间。
半炷香的功夫后,笛声似乎又渐渐大起来。
江忆染则是放缓了脚步。
他知道,是吹笛之人停下了。
江忆染从屋顶落在近旁的小巷中,在浓重的夜色中静静地向笛声所在的位置行去。
他意识到,这笛声是想将他引去一个地方。
说实话,他有些犹豫,所以步子放的很缓。
他很少犹豫,既然已到这个地步,那便是真的感到困惑。
他有种预感,如果跟着笛声的指引,很多的秘密都将会有头绪。
只是,这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执着于真相真的好吗?
过去的事是不是应该让它随风而散?
已经不止一个人跟他说,看的太清楚未必是好事,朦胧自有朦胧的境界。
江忆染停下了脚步。
他望向笛声传来的方向,心绪万千。
沉默着,沉默着。
江忆染突然笑起来,笑得那样肆意:
“可没办法啊,谁让我是江忆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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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我是江忆染呢?
朦胧、停止追寻、逃避躲藏,那都是挺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欢啊。(注一)
我要的,是快意,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是保护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
看的太清楚,所以承担的太多,但这样,我就能替她和其他很多人挡下从暗处来的伤害了。
这,就是我要走的路。
这,就是我要寻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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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忆染动步,身形如风,心中无比的明亮。
他已经决定,无论将要见到的是什么,面对便是了。
他的速度很快,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到了笛声源头所在的位置。
那是一片府邸,似乎已经荒废许久。
正门上方的牌匾半坠着,其上题的字已然模糊。
府邸之中飘着幽深难测的气息,刚刚的笛声正从其中传出。
江忆染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倚在门边,微闭双目,静静听着笛声。
此刻的心绪,比之先前又大有不同,笛声入耳,亦多了一番韵味。
一曲终尽,江忆染也是睁开双眼,缓缓走到门前,轻轻叩响了门。
原本,按照江忆染便是的预想,门是不会开的。毕竟,这里一看便是荒废已久,早便无人居住。那吹笛之人显然不愿现身,自也不可能来开门。
然而,让他感到愕然的是,门竟然真的打开了。
门半开着,门后面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布衣老者,提着灯笼,微微笑着:“这么晚了,客人到访不知有何要事?”
江忆染有些猝不及防,嘴角微抽,抱拳施礼,硬着头皮道:“在下是想寻一位故友,奈何又不知其下落。多方打听方才知晓是在贵府之中,便来相询一二。”
“原来是访友吗?客人的朋友倒也真是幸运,竟然让客人连夜相寻。只是,恕老朽冒昧,不知其是何名姓?”
江忆染顿觉尴尬,他随意想了一个理由哪里知道名字,但眼下毕竟还是要先应付过去。
想起笛声,又想起那个梦,江忆染深吸一口气,轻轻答道:
“她的名字,叫南宫衣。”
江忆染倒是希望这布衣老者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茫然表情,但他偏偏似乎是了然地笑起来:“是南宫姑娘啊,她确在府中,只不过现在已经歇息了。客人不妨现留宿府上一晚,明日再与南宫姑娘见面。”
江忆染凝神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其实从看到这座府邸的那一刻起,他就感受到了不真实而诡异的气息,但他却全然没有证据能证明眼前所见乃是虚幻,只因这布衣老者分明是个实实在在的人,气血的流动都能很清晰地感受到。
眼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注一:这里致敬金庸《白马啸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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