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中都城有一座阁,名叫心守阁。
此阁据说是当年燕昭帝陆歧寒自东瀛回来后所建,其中所收藏的是他从东瀛带回来的典籍。
只不过,岁月悠悠百年过,此阁中的典籍也大多流落,现在剩下的基本都是一些当年燕昭帝陆歧寒的传奇以及有关东瀛的故事罢了。
江忆染在中都城时,曾经多次来心守阁观览,虽然只是真真假假掺杂其间的故事,但也对东瀛的一些秘法玄术升起了不小的兴趣。后来回到雁城,江忆染便托他爹去搜罗一些东瀛的剑法刀术、修行典籍,还真的找到不少。其中,有一门刀术,名为红雪九刀,据说是东瀛的一位绝世刀客结合中原的刀法所创,正与刚刚欧阳齐施展的如出一辙。
江忆染来不及多想,因为欧阳齐再出一刀。
这次,刀势由斩转刺,宛若从风雪中溯出,带着凛冽的寒意,又是用难以想象的速度直接捅入江忆染的小腹。
然而,这一击依旧只是落在了虚处。
江忆染的虚影砰然散开,但欧阳齐没有丝毫停顿地扭转刀势,横斩向另一边。
霎时间,宛若幽冥间飘起雪花,让人如坠深渊。
出现在欧阳齐另一边的江忆染再无法避开这一刀,菩萨蛮如带呜咽般朝欧阳齐的葬暝之上陡然一旋,携起莫名的威势将他的葬暝往回压去。
这是朱颜剑诀的啼夜月,讲求化弱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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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齐刀势一挫,身形竟往后退了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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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一刻欧阳齐似乎略微一颓,但实际上整体上还是欧阳齐压江忆染的一头。
可欧阳齐很清楚,这并不意味他的刀术真的强于江忆染的剑法。他能占得优势,大半是出其不意的原因,如果让他像戚若耶那般先斗数场,把底子显露出来,那恐怕便很难对江忆染形成压制了。反倒是江忆染,在这种被压制的情况下依旧能够发动有着不小威胁的反攻,才是真正的强悍。
不过,欧阳齐不会让他再有反攻的机会。
欧阳齐喜欢速战速决,不论胜败,都要干净利落。
从刚开始交手到现在,仅仅只是试探罢了。
现在,试探结束了。
那便决胜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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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举刀与江忆染相持的欧阳齐眉眼间划过一抹决然,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竟是突然多出了些许缥缈。
江忆染脸色微变,遮影步之下,身形瞬间一动,菩萨蛮也是微微转动,向侧方一格。
然而,这一次,江忆染没能完全躲过欧阳齐的刀,他的左肩出现了一道血痕,身形踉跄地向侧方退了数步。
至于欧阳齐,则身形不知何时到了江忆染原先位置身后的地方,保持着出刀的姿势。
以天运台为中心,顿时一片哗然。
因为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甚至连金玄岑也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但是,江忆染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前一刻,两人尚是刀剑相抵。
后一刻,不及眨眼的功夫,欧阳齐的刀似乎直接无视了菩萨蛮,直接斩过了江忆染的身躯。
并不是欧阳齐的刀有多快,而是他的这一刀仿佛将前方的一截空间尽数给斩断了,也就是说他的刀如同跳跃了空间。
如果不是江忆染反应足够快,恐怕手臂都要被废。
江忆染深吸一口气,抹了抹左肩泛起的鲜血,说道:“好凶厉的刀术。”
欧阳齐的消耗似乎也很大,脸色有些苍白,却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持刀而立,不知在想什么。
江忆染却是摇头道:“这样的刀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会消磨你的寿元。”
欧阳齐破天荒地嘴角勾了勾,似乎带着笑意说道:“只愿穷尽刀道之极,纵死无悔。”
江忆染皱起了眉,神情逐渐凝重,在此之前,他纵使偶然神色微凝,也不至于这种程度:“这是歧路,并非刀道之极。若你按照这个路子修下去,穷尽的是杀人术,而非刀术。无虑刀宗的那些师长不至于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他们没有提醒你吗?”
欧阳齐有些发怔。
按理说,这样的表情是永远不会出现在欧阳齐的脸上的。
而台下的许多人更是云里雾里。
要说清楚眼前情况的,江湛璃勉强算得上一个。
在他的感知中,欧阳齐施展的刀术很像天书晓字卷中的一种法门——斩罗。
当然,大概是仅仅远远感知的缘故,江湛璃只能隐约体察到相近的意蕴,却无法做出明确的判断。
实际上,他的感觉没有错。江忆染也正是因为从欧阳齐的刀术中觉察到了斩罗的意味,才对欧阳齐说了那些听起来似乎没头没脑的话。
所谓斩罗,可斩森罗,修到极致,能直接抹消空间的存在。与诸如刀随念动的法门有所相似,却又从根本上不同。一者是使速度提升到极致,一者却是抹消空间。
斩罗之法,江忆染曾经参研过,但后来暂时将之搁置在了一边。因为此法之效太过骇人,所需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而江忆染自己又身负魔念,若强行催动,极有可能引动魔念,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至于欧阳齐施展的刀术中为何带有斩罗的奥妙,依照江忆染的判断,恐怕是欧阳齐自行参悟出来。欧阳齐所修的刀法,应当是与空间有关,机缘巧合之下,悟通了斩罗之秘。不得不说,欧阳齐于刀道之上的天赋实在是叹为观止,饶是江忆染也自叹不如,否则也不可能不依靠法力便施展出了斩罗。
但也正因如此,江忆染能清楚地感觉到,欧阳齐的斩罗比天书晓字卷中记载的斩罗,少了一股纯粹,多了一股疯狂甚至是偏执,这种疯狂与偏执中衍生出的是一股邪气。
若是继续沉溺下去,欧阳齐势必走上一条歧路。
江忆染看着略有发怔的欧阳齐,刚欲开口说法,却见欧阳齐摇摇头,很平静地说道:“多谢,但即是我的偏执我的狂,那我便愿背负一切。”
此刻,倒是江忆染愣了一下,然后便是洒然笑起来:“好,既然如此,那我可就要将你从歧路上硬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