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消云散,流清园中的一切终成定局。
沉鱼湖上,暮璎珞虚弱地站着,素白的衣裙上如红梅开遍,尽是血迹。
但她终究是活了下来。
在她身前,嬴天夙负手而立。
他的衣衫有些凌乱,嘴角也是渗出淡淡的血迹,甚至气息都有些许暴走的迹象。
显然,哪怕是他,抵挡“秦”字剑意的余威,也依然受了不小的伤。
湖畔,嬴承轩同样浴着血,胸口插着一把纯白匕首。
他小瞧了这把看起来如此美丽、像是盛开的茉莉花一般的匕首。
它竟然有溯源伤本的玄妙力量,直接摧毁了他运转法力、引动灵气的根基,相当于直接废了他的修为。
原本,如果只是刺穿心脉的话,他应该还可以再战斗一会儿,说不定便能找到反击的空隙。
哪怕这样的战斗,不过是某种意义上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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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时,却是连机会都没有了。
他本该立刻死去,只是凭着一股执念而仍然存留在世间,死而不散。
现在,他要去了结这执念。
不过,在此之前,他想向暮璎珞交换一样东西。
嬴承轩拔出插在胸口的匕首,看着淌血的那一抹纯白,微笑问道:“这匕首叫什么名字?”
远处的暮璎珞望着嬴承轩,沉默许久,方才带着疲倦地轻声说道:“茉字匕,你看它的刃柄。”
纯白匕首的刃柄上,赫然刻着一个“茉”字,飘逸洒脱,透着一股不羁,不羁中又带着些许温柔。
“真好。”嬴承轩依然笑着,“我用湛卢与你换这匕首如何。”
暮璎珞没有去想嬴承轩是何用意,她有些累了,只是徐徐点头。
“多谢。”嬴承轩收起茉字匕,将湛卢斜插在地上。
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向暮璎珞深深一礼:“不管如何,你到底是我母后。”
“你是一个好皇帝。”暮璎珞神色复杂地说道,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
这一次,是真心的笑。
嬴承轩没有再多说什么,褪去带血的龙袍,走到沉鱼湖畔,用水清洗了其余几处血迹。
在以往,这本该是轻松无比,甚而根本不需劳他动手的事,现在他做起来却是很累的样子。
但他并不在意。
他只是很认真地洗着,直到从外表上再看不出有血红之处。
然后,他拖着将死之躯缓缓离开了。
只因,他要去赴约。
暮璎珞和嬴天夙也没有拦他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看着一代大秦雄主离开的背影。
******
嬴承轩走的不快,但到底还是到了那个平凡的铺子。
只是这样强撑着行动终究有些累,刚一到他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边喘着气,一边轻拍着桌子叫道:“小妮子,我的半碗馄饨呢。”
“来了来了,老远就看到你了,急什么。”鹅黄衫小女孩端着半碗馄饨过来,放到嬴承轩面前,坐上凳子,撇撇嘴道,“回锅烫了一下,还冒着热气。”
“嘿嘿,那可真好。”嬴承轩的手有些发凉,于是捂起了碗,笑着说道。
小女孩趴在手臂上,抬眼看了看嬴承轩,轻声说道:“大叔,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嗯,刚刚去办了些事,有些累。”嬴承轩吃了一口馄饨,满足地说着。
“哦。”她的神色有些复杂,盯着嬴承轩看。
嬴承轩见状微微一愣,笑道:“怎么了?”
她支起脑袋,说道:“我爷爷说,你不是普通人,可我怎么看你都是个平平凡凡的大叔。”
“哈哈,那就当我是个平平凡凡的大叔就行。”
“你以后还会来吗?”她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
“应该不会吧。”嬴承轩微微低头,有些伤感。他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问这个,但他觉得也没必要知道背后的原因了。
“这样啊。”小女孩微微皱起了眉,“你等等我,我去拿里面拿东西。”
说着,小女孩跳下凳子,踩着碎步向铺子里头跑去。
嬴承轩摇头失笑,便是继续吃起馄饨来。
当碗中剩下最后一只馄饨时,嬴承轩的视线里重新出现了小女孩的身影。
她来到嬴承轩身边站定,把手伸向嬴承轩,说道:“呐,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小女孩的掌心是一个木头娃娃,嬴承轩接过它,神情古怪地问道:“这是什么?”
小女孩涨红了脸,微微低头说道:“这是你啊,笨蛋。我让我爷爷教我的,可能有点不好看。”
嬴承轩笑起来,摸摸她的头:“哈哈,哪有。我觉得很不错啊,像我。”
“你喜欢就好。”她吐了吐舌头,说道,“那我的呢?你不是说还有礼物的吗?嘻嘻。”
“小妮子急什么。”嬴承轩无语道。
“我不急的。”她捧着脸笑道。
嬴承轩吃完最后一只馄饨,喝完最后一口汤,用袖子轻轻印了印嘴角。然后,他微笑着看向小女孩:“怎么样?你准备好收下这份大礼了吗?”
“嗯嗯。”小女孩用力点头。
嬴承轩当即伸手,向着小女孩虚虚一点,一道淡淡的莹光便是自其指尖掠出窜入小女孩体内。
而他自己,却又在那一瞬间陡然消散,不知去往了何方。
只剩下一句话语在小女孩的的脑海中回荡:
“小妮子,谢谢你的馄饨和木头娃娃。这一份大叔作为自己而修来的气运,你可要收好了。”
那一刹,小女孩灵动的双眼划落两道晶莹的泪痕。
她有些发愣,或者说是那窜入其体内的莹光让她陷于一段漫长的嬴承轩的回忆中。
当她反应过来,嬴承轩早已不见了,只有那空了的碗一旁,留下了一把纯白匕首。
她拿过匕首,眼里微微泛红,嘟囔道:“什么嘛,这算什么礼物。”
******
馄饨铺内里,一名鬓发皆白但身形看去依然硬朗的老人却是目睹了这一切。
实际上,他甚至很清楚嬴承轩的身份,嬴承轩也知道他的存在。
但他们心照不宣,都没有拆穿对方。
此刻,老人看了看拿着纯白匕首的小女孩,望向某处天际,轻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