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栎吃燕窝的时候,纪烽接着说他还没说完的话。
“所以我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想清楚日后做些什么。”
麦栎咬着汤勺道:“那大概要想多久?”
纪烽说:“不知道,现在毫无头绪。”
麦栎不说话了,继续埋头吃东西。
纪烽笑问:“怎么?真不想见到我了?”
麦栎不懂为何心脏怦怦地狂跳了几下。
但她知道这不应该。
于是她抬头迎上他的视线,淡淡地道:“村里的人会说闲话。”
纪烽愣了一下,温声问道:“我给你带来困扰了?”
麦栎放下炖盅,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巴。
“我不困扰,只是我爸妈可能会多想。”
纪烽默然,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好一会儿,纪烽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女孩子的名声的确很重要。我明天就离开。”
麦栎下意识地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
从他陪着她回到村里的那一刻,邻居们便都看在眼里,背后不知道怎么议论。母亲也关起房门盘问了她一番,确定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松一口气的同时,眼中也有失望。
母亲甚至说,“纪先生人品不错,如果你跟祝先生真的已经没办法挽回了,也可以好好考虑一下纪先生。你还年轻,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总该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麦栎只觉得:“……”
所以纪烽现在提出离开,对大家都有好处。
父母不用胡思乱想,村里的人也不会再对他们家指指点点。
于是她笑道:“明天下午再走,上午我们包饺子,我妈包的饺子很好吃,你一定不能错过。”
纪烽笑着点头答应,“好啊。”
这一夜,两人都辗转反侧,无心睡眠。次日清晨,两人各自顶着一个熊猫眼出现在客厅。
麦妈妈看看纪烽,又看看麦栎,疑惑地问:“你们昨晚没睡好吗?”
纪烽笑道:“我打算今天回去了,收拾东西收拾到大半夜,就没睡好。”
麦妈妈惊讶地问:“这就走了?”就差没直接说那我女儿怎么办?
麦栎顿时双颊微烫,瞪了她妈一眼,然后就听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里出来的麦爸爸说道:“小伙子,做事情怎么能半途而废?”
麦栎:“……”
纪烽看了麦栎一眼,两人都面露尴尬。
麦妈妈和麦爸爸也注意到了,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麦妈妈捂着嘴巴干咳几声道:“那个,老头子,猪肉剁好了没,我这儿等着包饺子呢。”
麦爸爸说:“就是剁好了才出来问问你什么时候包。”
麦妈妈已经和好了面,指了指桌子上准备就绪的一切,不满地道:“看呗,还用问,默契都哪儿去了?”
然后转头问纪烽,“你会不会包饺子啊?”
纪烽笑道:“会一点。”
气氛总算缓和了下来。
然后正式包饺子的时候,麦妈妈发现,纪烽包出来的饺子都赶上馆子里出品的那些了。
“你这叫会一点?”麦妈妈抽抽嘴角。
纪烽笑笑,道:“阿姨包的饺子更平易近人。”
小伙子太会说话了。
把个饺子说得平易近人。
有这么一张甜嘴,怎么就拿不下我女儿呢。
麦妈妈有点发愁。
午饭过后,纪烽要走了。
麦妈妈让麦栎送送纪烽,纪烽连忙推辞,“不用不用,路我都熟悉,不用送了。”
麦爸爸叹气道:“也对,送君千里终须别。”
麦栎:“……”你们真是够了。
纪烽来的时候本来就没带什么行李,现在要走了,也一身潇洒。
麦栎看着他出了门,便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步履有点仓促,像被什么追赶,一口气快步走到了窗边,掀开窗帘朝外看。
纪烽走得很慢,沉重的不是背包,是心情。
他想,原来千里迢迢追一个人追到她住的地方,又死皮赖脸地住下来,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
那时候,她为他做到了。
而他,却没有办法回应半分。
她走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一样难过的心情?
与此同时,站在窗边的麦栎紧紧地攥紧了窗帘。
视线牢牢地粘住了那高大挺拔的背影。
原来不是喜欢一个人就能理所当然地在一起。
她现在怀着别的男人的宝宝,还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哪里还敢做那种飞蛾扑火的决定?
年轻可以放肆,但她却已经失去了资本。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疯狂地追着他不远千里地去到历城,厚着脸皮在他家留宿一宿。
真羡慕那个时候的自己,无畏、果断,想得到什么,就去努力争取。
不知道那时候的纪烽有没有一点点被她打动?
也许在她走的时候,他也曾依依不舍地像她现在这样,透过窗口静静地看着那个背影渐渐走远。
直至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她突然在心里做了个决定,如果他能回头看她一眼,那她就再一次为他,义无反顾。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正在缓步离开的男人却似乎有所感应一般,倏然停住了。
麦栎只觉得心跳如鼓,呼吸落在玻璃窗上,凝结出一片白雾。
纪烽蹲了下来,原来是鞋带松了。
麦栎:“……”
我真傻。
她笑着摇摇头,转过身,不再看了。
为什么会有那么搞笑的念头呢,爱情可不是一时间的冲动。
就算他回头,也不说明什么,自己未免太一厢情愿了。
她突然觉得很累,昨晚一整夜的疲惫在此刻终于排山倒海地压向她,让她不堪重负。
她爬上床,决定好好睡一觉。
睡醒了就是新的人生。
一个人也能过得精彩。
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她自我催眠着,就要进入状态。然后就听到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妈,我想睡一会儿。”
她有点不满地嘀咕。
蓦然,她瞪大了眼睛,想起来家里人根本没有敲门的习惯。
“小麦,是我。”
隔着门板,传来了那把不可能在此刻响起的声音。
麦栎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我竟然为他着魔了?连幻听都出来了?
“小麦,我……不走了。”
纪烽抬起手臂压着门框,额头抵着手背,音量不大却足以让门内的人听到,“我可能要做出让你困扰甚至讨厌的事情来了,但我知道,如果我不死皮赖脸这一回,这辈子肯定会后悔……”
话没说完,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麦栎一下子就对上了他那双满含深情和忧伤的眼睛。
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了一下,喘不过气来的痛。
“你怎么……回来了?”麦栎整个人都懵了。
纪烽冲她笑了笑,道:“我才走出去没几步,就发现鞋带松了,我想这会不会是老天爷给我的暗示,让我别走。后来我决定了,如果我回过身去,看到你在窗边的话,就说明你也舍不得我走,那我就回来。结果,我真看到了。”
他张开双臂,她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了。
这一刻,只想紧紧拥抱这个她曾经爱过的,现在又重新爱上的男人。
她其实真的放下过的,对他没有爱了,但欣赏还在,情谊还在,她觉得他们是可以做很好的朋友的。
但也许她弄错了。
放下和再次心动都在一念之间,她又一次被他吸引了。
也许是在他出现在高铁车厢内的那一刻,也许是他可怜兮兮地跑到她家,跟他说被网友骗光了身上财物的那一刻。
反正,她是又一次栽在这个男人手里了。
客厅里,麦爸爸问麦妈妈,“他刚才进来时好像看不见我们一样,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去咱们闺女房间了。”
麦妈妈白了他一眼,鄙视地道:“恋爱是盲目的,你这都不知道。”
“所以你们打算结婚了?!”舟以雁在电话里吃惊地大叫。
宝宝知道是小麦姨姨的来电,不停地围在舟以雁身边转圈圈,然后鹦鹉学舌地跟着重复:“结婚啦结婚啦~”
舟以雁说:“会不会太快了啊?”
宝宝:“肥不肥太快啦?”
麦栎笑道:“我也觉得太快了,但纪烽说他不放心,一定要结。唉,你说男人怎么一个个都这样,老想着结婚。”
宝宝凑过去,伸长了耳朵去听手机里的声音,然后就被关临渊走过来,拎着衣领提了起来。
“别打扰妈咪跟小麦阿姨说话。”
宝宝说:“唉,男银肿么一过过都酱紫,老想着结婚。”
关临渊:“……”
舟以雁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问麦栎:“你听到小乖乖学你的话了吗,哈哈哈哈。”
麦栎也笑:“说起来纪烽也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宝宝着想,他不希望村里的人对我家指指点点。”
舟以雁说:“那你们以后就在你家村子里过了?”
她脑补了一下纪烽戴着草帽拿着锄头在烈日下耕田的画面……
我可怜的纪管家。
麦栎说:“不是啦,我们打算在村子里摆酒,然后到国外登记,在那边生活。”
舟以雁顿时依依不舍起来,“你要出国啊?去哪个国家啊?”
麦栎报了一个国家的名字,然后又道:“纪烽是在那边念的大学,他说那学校的校长一直很看好他,多次邀请他回去,他打算接受校长的邀请,回学校任职。你也知道,祝家不光在历城,就算在京都也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如果他知道我跟纪烽在一起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来。”
舟以雁明白她的顾虑,这样一想,出国的确就算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那我只能隔空送出我的祝福了。回头我在网上给你发个红包,你不许跟我客气。”
麦栎说:“那你的红包包大一点哈,我要给我孩子存点奶粉钱。”
挂了电话后,舟以雁兴奋地跟关临渊道:“麦栎要跟纪烽结婚了!”
宝宝学她兴奋的表情:“要结婚啦~”
关临渊说:“他们结婚你兴奋什么?”
宝宝学关临渊淡淡的表情:“结婚有神马好兴奋的。”
舟以雁道:“我是替我的好朋友开心啊,而且有情人终成眷属本来就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宝宝学舟以雁笑眯眯的样子:“结婚好开森。”
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很嗨地道:“萌萌~捏捏~偶们三个结婚!”
舟以雁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然后就听到关临渊一本正经地道:“不行,你妈咪只能跟我结婚,你找别人结。”
宝宝:“嘤嘤嘤嘤,你不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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