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丽水镇,往东行了二十多里,便来到一处渡口。此时夜色弥漫、山风骤起、渡口空无一人,只余两三点星子在天空中晦暗不明,一盏红色的气死风灯悬在老柳树上。那灯被山风刮得左右摇晃,要灭未灭,将将照见了树根下拴着的一截粗麻绳,顺着粗麻绳望过去,只瞧见一团黑影在江面上起起伏伏。
“呀啊............呀啊..............”几只寒鸦突然从老柳树上惊起,扑腾着翅膀,从树梢掠过,往江心处飞去,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瞧不见那几团小小的黑影。
张小庆怕鬼。这个秘密却是小师姐,师傅都不曾知道的。他万分紧张,只恨当初为什么没听小师姐的话,再摆个传送阵到书院,也不明白大师兄为何要带着他们三人赶夜路,还要到这荒野无人之处。
正在胡思乱想间,却见大师兄停了下来,“到了。你们且随我走访走访邻居,见一见柳先生吧!眼下时辰刚好,正是他待客的时候”,话毕,又引了三人,往那颗老柳树方向行去。
越走越近,张小庆发现,老柳树长得极高极粗也极繁茂,怕是要好几人合围才能环上一周,那重重垂下的柳枝柳叶极为厚重,撩开如帷幕一般的柳枝,在柳幕中穿行,老柳树苍劲的树干在夜幕中渐渐显现。
距离十步之遥,大师兄领着众人停了下来,他右手衣袖微微一摆,两坛拴着麻绳的粗陶酒坛子便拎在了手上,整整衣裳,便对着老柳树朗声高呼道“柳先生,在下丽正书院王炯,携弟子前来拜访!!!!!!”
话音刚落,却见眼前厚厚重重的柳幕缓缓朝左右两边撩开,几盏绿油油的萤火在半空中点亮,只在六月才能见到的飞萤却慢慢聚拢过来,在老柳树树冠上下闪烁点点。
“原来是山主大人”,两位身着绿色衣裙的俏丽女子一左一右,从柳幕深处显出身影。女郎们莲步轻移,娉娉婷婷地行到四人面前,福身行礼。王炯虚扶了一下,向身后三子介绍到“这位是秋姑娘,这位是萤姑娘,二位都是柳先生身边的侍女。”
天丛云见到两位姑娘婀娜多姿,姿容秀丽,不知怎的便有些心乱如麻,脸上飞起两团红云,他觉得很有些羞涩,便垂下眼帘,一面又情不自禁地偷偷去瞥两位姑娘。王炯在一旁窥到这一幕,心里不觉暗暗好笑。回头却见自己的小师弟,面色如常,眼神之中虽有惊艳,目光却是一片澄澈清明,“好孩子”,他心中感叹道,“师傅的眼光不错”。正想略过小师妹,却见着文淇蹦蹦跳跳地跑到二位姑娘面前,牵起了莹草的衣袖,在半空中甩啊甩啊,他大吃一惊,险些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哆嗦了一下,手里拎着的酒坛子差点飞了出去。
“两位姐姐,你们长得可真好看啊。我在山中这么久,从未见过像姐姐这么好看的人,不仅长得好看,头发好看,头上戴的花儿好看,衣服好看,就连走路的样子也好看,衣带飘飘,脚步摇摇,好似仙女在云端行走一样......”
“哎呀小姑娘,你可真会说话”,莹草和秋叶被文淇夸得羞涩不已。秋叶用水袖掩住唇角,微微含笑,莹草却被文淇抓住衣袖,她只得低头微赧,脸上升起两团可爱的红云。眼前之景真是无比美好,风光旖旎,无论是谁见了都会忍不住感慨一声,年轻的小姑娘们就是来让这个世界变得美好的。
“两位姐姐,你们除了长得好看,身上还那么好闻,这是什么味道啊?清甜甘香,似花香,又似果香,无与伦比,余味绵长.......”
文淇一边陶醉地说着,一边偷偷咽下一口口水。
“来了”,张小庆心道,嘴角有些微微抽搐,“小师姐果然还是小师姐”。
秋叶凑着衣袖轻轻吸了一口气“知道了。小姑娘,你说的这个味道是柳花蜜酒的味道。先生要宴客,我们适才取了这酒,将它用酒具盛了,衣服上便沾染了这个味道。”
“如此看来,我今天的青田酒倒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可巧了,正愁没有好酒待贵客呢!青田酒需要及时饮用,久置便会变苦,这酒也是极好的,待客正好合适。真是要多谢山主了,先生正在肉疼呢!”秋叶一面接过两坛青田酒,一面又跟王炯道谢。她将手中的酒递给莹草,莹草向四人福了一礼,便慢慢地向柳幕深处隐去了身形。
“看来今日是见不到先生了,颇为遗憾,也不知这位贵客是谁?”
秋叶行至王炯面前,低声跟他耳语两句。
“竟是如此!先生高义啊!!!!!”
“贵客将至,还请山主海涵。”
“既然如此,那我下次再来拜访便是。”
“秋叶送山主一行过江可好?”
“不必如此,秋叶姑娘自行回去复命吧!我们一行乘鹤归山倒更便宜些。”
辞别秋叶,那厚重的柳幕又慢慢地垂了下来,将老柳树苍劲的枝干掩盖得严严实实。四人一行离开柳树半里开外,半空的萤火方才熄灭,聚拢的飞萤也才渐次飞离,一切又恢复到四人初时踏上寒鸦渡口幽暗恐怖的景象。
王炯从袖中掏出一叠红色的符纸,往空中一掷,符纸便幻化出四只红色的纸鹤,在空中盘旋了几圈,落在了渡口沙洲之上。纸鹤负了四人,向着江心方向缓缓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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