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丰年,停了几日的雪在新年的第一天缓慢飘落,伴随着些微的风,雪的轨迹显得杂乱无章,不一会儿,扫掉积雪的空地上再次被一片白覆盖。
天边放出鱼肚的白,露出被黑夜笼罩的村庄,深色的枯枝、墙瓦盖在白色被子下,屋檐下还有不少排排站的冰柱,等人醒来,这些会被立即打下去,收集起来放到木桶里。
宁静的大山村在鸡鸣声中醒来,一家随着一户的出门,一串通红的炮仗被扔在各自的小院内,一根火柴划下,噼里啪啦声吵得人脑子发懵。
阿初捂着耳朵瞧着裴时灵活的身子,点完炮仗迅速的撤走,炮仗在地上扭曲了下,加入了村子里的奏乐。
放完鞭炮,一家子都进了灶房,昨晚上已经摆好了盘,做了初步的工作,现在要做的大多是最后一道工序。
方氏净手,抬头问道裴时:“文安大概什么时候过来。”
“快了。”
“你先在厨房帮把手,等人来了就去招呼着。”方氏忙忙碌碌的,绕过裴时,来到阿初的旁边:“阿初,这菜是要做什么,直接扔锅里炒吗?”
阿初抽空看了一眼:“嗯。”
裴时很快发现,说是让他搭把手,其实家里这两人忙起来根本就顾不上他,阿初还有嫌弃他占地,挡着她大展身手了。
方氏很快意识到,冲着裴时挥手:“幺哥儿,你还是出去看看文安啥时候来。”
裴时抿唇,不情不愿道:“知道了,娘。”
话虽这么说,裴时只是往后退了退,站在灶房门口那看着里面忙的热火朝天的两个女人,眉眼是少见的温柔。
黄文安匆匆赶来,生怕自己误了时间,没想到人到了门口居然没人来接,他干脆失礼的直接登堂入室,一眼就瞧见裴时那傻笑。
倒是少见的表情。
轻抬袖子,细长的手离开温暖的汤婆子,空气中的寒气迅速的往那只手贴去,同一时间,黄文安的手搭在裴时的肩上,手心依旧是那硬硬的触感,还多了以前不曾有的骨感,他微微一惊,下意识对着裴时的肩膀捏了捏。
裴时脸上的柔意似潮水退去,不善的凝视着黄文安,视线下移,盯着那只没他好看的手,恶劣一笑:“你想做什么?”
黄文安淡定的收回手,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变冷的手立刻缩回宽大的袖子里,赶忙重新覆在散发着热气的汤婆子上。
“伯母跟弟妹是忙,你这无所事事的,都不知道去接一下吗?这大老远跑来感到些微的累,口也有些渴。”
“累?”裴时煞有其事的点头,冲着双瑞招了招手,“这一趟过来,这小马确实是累了、渴了,幸好寒舍找邻家借了些干草料备着,水井里水也多着,双瑞,还不快些给你家小马喂喂水,喂喂饭。”
双瑞眼角抽了抽,对着自家少爷和裴公子的互怼已经见怪不怪了,除了初次的震惊,后来做到了面不改色,反而少爷在对着裴家时身上就会多些烟火气存在,这是好事,双瑞心里是感谢裴时的。
自然在脸皮厚度上黄文安是永远不及裴时的,只能甘拜下风。
灶房外的动静惹来了里面两人的注意,方氏拿起搭在灶台上的帕子擦手,出来打了下招呼,便赶着外面的几人进屋去。
裴时早已煮好茶,就等着人来。
“不是什么好茶叶,喝不惯也不能浪费,说好了,可不准吐。”
这茶叶是阿初赚了点小钱后特意买的最便宜的一类,喝进嘴里苦味徘徊不散,是特意用来解腻的,每次吃完甜点再来一杯苦茶,味蕾的触碰是阿初最喜欢的。
当然,裴时没上什么甜点给黄文安,一开头就续上苦涩的茶水,确实是起了戏弄的心思,谁想,黄文安一口接着一口,姿态优雅,茶杯却很快见底,黄文安满足的颔首:“这茶叶是上哪买的,下次我让双瑞在家里多备些。”
裴时狐疑的看着黄文安,当着对方的面端起茶杯,似乎心里有些急,全然忘记了该遵循的礼仪,直接一口下肚,唇舌之间一阵苦涩让裴时下意识皱起眉来。
“哈哈哈哈哈。”黄文安当场大笑。
裴时怒道:“笑头啊。”
“诶,慎言,阿时,君子怎能说粗鄙之语,县学里的那些夫子要是知晓了岂不是痛心?”
裴时眼神带着几分讥讽,懒懒散散道:“就那些小儿,自我不小心被徐耀祖那蠢货盯上,他们呀是能怎么敷衍就怎么敷衍我。”
“怎么说也是县令的独子,阿时这‘蠢货’说出来真是——让人身心都舒坦。”
这性格迥异的两人玩到一起,自然是有臭味相投,哦不,志同道合的一点,就比如在那狗头县令的儿子身上,两人保持着惊人的默契,每次都配合默契的整的那少爷哭爹喊娘的跑回去。
说到这儿,黄文安觉得作为裴时的好哥哥,应该给眼前这人提个醒儿。
“听闻徐县令想让徐耀祖拜入王伯伯名下,现在应该还在疯狂的献殷勤,照这个劲儿看,王伯伯回临水镇的时间应该是会提前。”
裴时全然不在意,就县令那一家的事迹随便在县里一打听,都能扯出萝卜带出泥的,没一个能入耳的,王甫正眼光还没瞎到收徐耀祖当弟子。
“对了,昨儿官府派人来征收额外税这事你知晓不?”
在裴时的那梦里,明确的知道了是要减税的,这县令的狗头还是一如既往的铁。
黄文安收回脸上的嬉笑,手有规律的一阵一阵敲打在茶杯上,状似无意道:“这徐县令好像来沛昌县很多年了。”
裴时回想了下,好像从小就是这个县令,以前没注意,这下被黄文安一提醒,裴时迅速觉得不对劲儿,然后轻笑了下,道:“文安这么说好像还真是,没准儿沛昌县是块风水宝地,让县令大人都舍不得离开了,这不,文安来了这么久不也没走。”
黄文安明白裴时话里的浅意思,遗憾的罢手。
裴时是个聪明人,可惜牵挂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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