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听着《春天的故事》,看着春天的景色,不知不觉车就到了利能铁矿办公室门口。章天平下车上二楼,忘了想以前老爷子是不关门的,今天是怎么了?直接推开季老爷子的门,屋里一股子呛鼻的烟味。只见老爷子一个人静静的坐着,手上的烟头都快烧着手也浑然不觉。
天平立马上前,强势拽过烟头掐在烟缸里。大声喊了声:“老爷子,干嘛呢?”然后转身把门推到边,打开后窗。这空气才好一点。老爷子也清醒过来了,强笑着说:“小章来了?怎么不事先发个电话?”“得了吧,老爷子!我从来没发现你会有今天的样子?咋了嘛?”章天平觉得特奇怪,纳闷的问。
老爷子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烟灰,对着章天平说:“没啥的,现在到我家,我让老婆子弄几个菜,咱俩好好喝二口慢慢聊。”章天平虽是一头雾水但还是觉察到老爷子反常!因为老爷子从来没有请人去家吃饭的先例!
季老爷子大咧咧的坐上车,小冯开着就到了宿舍区。章天平和小冯眨眨眼,小冯就知趣的把车开走了。
老爷子的家一如既往的收拾的干干净净!便宜的地砖都被擦的一尘不染。看得出来,季师娘是个闲不住的勤快人。
章天平进门就自觉的脱鞋,老爷子一把拉住说道:“过几天这房子就是别人住了,就别讲究了。”说完拉开嗓门对屋里说:“老太婆,弄几个菜,我和天平喝酒呢。”天平来了?快请进!”季师娘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看的出来,平时老爷子和老太婆没少谈章天平的话题,见的不多,却没有生分。
老爷子自顾自进房间翻箱倒柜的找了瓶酒出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说:“今天喝好酒,这瓶剑南春藏了有近20年了。”
天平忙接过来看,字都看不清了!像出土古董。“嘿嘿,今天有口福!陪老爷子整二口,更有面子。”“哈哈,但愿你出门后,再想面子。”老爷子意味深长的对着天平说道。
菜已上桌,酒已打开,隔着瓶子都能闻到淡淡的酒香。老爷子给杯子倒满酒推给章天平,自己也满上。天平知道这时候得好好聆听了。
“昨天下午,矿里人事处正式找我谈话了,因为我到了年龄该退休了。其实退休是应该的,奇怪的是三个月前一把手还找我,让我留用三年,说是矿里离不开我,突然之间给我来了手捉放曹,我有点不舒服。”季老爷子端起酒一饮而尽。
“你喝慢点,昨晚就没好好睡觉,都这年纪的人了,还放不开?”没等天平说话,季师娘就嗔怪的说道。
老爷子叹了口气说:“不是放不开,是一点缓冲都没有,有点舍不得。到这里都几十年了,讲没有感情那是假的。”回过头来对天平说道:“今天我说点真实的事,对你今后做生意也更有分寸。”
天平给老爷子把酒满上,静静的听着他讲:“我们矿里是属于冶金局,长期老大难,一把手搞政工出身,对经营不懂,一直都是我当家,掐着指头过日子过了十几年。原以为我有时间,把财务供应销售三块分出去,好好培养几个人各负其责。现在就我一人心里有数,却要强制退休。我个人倒是无所谓,我怕苦了厂里的基层工人哦。”
天平举起杯对着老爷子说:“你就像一个家庭的家长,年龄大了就得交权,儿孙自有儿孙福。总得长大成家立业。来我敬您!”说着和老爷子碰了一下也一口干了。
老爷子酒量宝刀未老,今天这样子应该是想畅所欲言,老爷子放下酒杯,老婆子啥也没说给两人满上,就安静的坐着看着老季。
老季点上天平发的烟深吸一口说:“天平,道理我比你懂,你不知道根本原因在哪里?我季又清,堂堂正正几十年,什么我都不怕,但是为什么我会这样灰溜溜的被赶走?原因是我掌权太久了,所有想在我这里发财的关系户上层领导中层同事,都被我扫地出门,老板和这一帮人对我是有看法没办法。等到我退休了,把我搬走他们就开心了,他们折腾,倒霉还是工人。”
“那老板为什么不全局考虑过渡一下呢?”章天平忍不住问道。
“我和老板有不同意见不是一天二天,根深蒂固,特别是他想跟风搞企业改制,我是坚决反对改制!过去他拗不过我。我是茅坑里的砖头……又硬又臭。只有我走了,他才放的开手脚干。”
以前和老爷子交谈,都是就事论事,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聊的透亮。章天平感觉企业和家一样,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只有洗耳恭听了。
老爷子慷慨激昂的说:“为什么反对改制,我是一怕国有资产流失。二怕工人得不到保障。私人控股一言堂,要产能要效益,过度开采,对于安全生产,得不偿失。所以我保留意见。算是断了一些人发财的路子。”
看到老爷子说的有点激动,季师娘进去泡了二杯茶出来。老爷子感激的看了老婆子一眼。拿起茶就喝了起来。
听到这里,章天平总算明白了大概!趁着老爷子喝水,天平认真看着老爷子说道:“谢谢老爷子和我说了这么多,我也有点建议,供您参考。”老爷子笑眯眯的说:“你说说看。”
“人活百年终是老,您在位时问心无愧,尽职尽力。但总得交班,这不是你能选择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你没办法改变,那就好好适应。退休后回到老家,和儿女共享天伦才是天大的事。得空电话我,我去陪你喝酒。!”天平边思量边认真说道。
“好小子,知道你说到做到。我没看错你!我老家在港城市,离润江或者你家都不近。能这样对现在一无用处的我承诺,了不起!”老爷子瞬间像个孩子似的开心,还竖起了大拇指。
季师娘看见老头子笑了,接着说:“章天平,老头子在家经常提起你,今天看来你们还真是忘年交。性格也差不多。老头子一年也说不了的话,今天愿意说出来要感谢你呢!”
天平赶紧低头对着老两口说道:“我和老爷子是不打不相识,到现在处的这样,我是由衷的自豪。谢谢的话就不说了。我借花献佛敬二老退休愉快!”说完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来。
老爷子拉着老婆子也站起来,爽朗一笑说:“臭小子,你敬的这酒我们不得不喝啊,但是酒是我的,记得还给我。”说完碰着章天平的杯子一饮而尽。
老爷子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对着天平说:“对了,明天你到办公室查一下你的往来款多少,立即告诉我,矿里有二笔死账,我都快退休了,舍下这张老脸去要账估计没问题。在我退之前把你的账清了,算是对你有个交代。以后的生意你看着办,看菜吃饭。我估计会有大变动。我没资格帮你做主。”
天平一阵暖流涌动,感觉自己很幸福,抓起酒瓶对老爷子说:“您比我父亲小点,是我此生难忘的贵人,谢谢的话就不说了,这酒分了,下次港城继续喝!”
老爷子豪气干云的说:“没问题,你个小酒量,你少点我多点。没想到走之前能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出来,我可以安心的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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