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睡得正香的章天平被母亲掀掉薄被说:“小工人好起床了。”章天平揉着眼睛坐起来对母亲说了声哦!秦淑珍早已把儿子的干净衣服准备妥当,章天平木偶似的任由母亲摆布,不一会儿已经装扮完毕。
老章的永久自行车载着儿子,一路颠颇,不一会儿就到了临江县纺织厂大门。父亲以前带章天平来玩过几次,都是放假的时候,现在是来上班的,即熟悉又陌生。
章明伦拉着儿子的手,满脸笑意的不停和遇到的人打着招呼,到了门口气派的四层大办公楼前,老章回头对儿子说:“二楼就是人事科,有人和你开玩笑不要乱说。”“嗯”章天平答应了一声。
走出人事科,章明伦带着章天平楼上楼下的叫着叔叔阿姨把单子送到各部门。捏着最后一张纸,带着章天平走向生产区,穿过几百米轰隆轰隆的生产区,来到一座小二楼,两扇门开着,进去后发现满屋子都是人,章天平耳鸣刚好点,看这架势,不由自主的往父亲身边靠了靠!
“各位师傅好,我今天是给你们送徒弟来了。”老章笑呵呵的掏出一包红牡丹,给大家发烟。”老章客气了,你是我拜过的师傅,现在只要你把孩子放心交给我就行。”“”陈科长太谦虚了,你要再喊我师傅,除非是不想带这个小徒弟!”章明伦故意说道。
转过头对章天平说:“刚刚那个说话的是设备科陈副科长,全厂的电器维修的权威,兼电工班班长,也是你师傅了。”
章天平露出脸怯怯的低声叫了声:“师傅!”“没听见!”陈科长转过头,继续吞云吐雾!“”大点声。”老章也来劲了!章天平涨红着脸又大喊了声:“师傅!”这哈听到了。”陈科长这一句让整个屋里一片笑声!
陈科长一把拉住章天平站在大家中间说:“前天我就通知全部人员,老章儿子今天报到,连上中班晚班的人都没回去,一个不少的在等着和小章见面呢。”
然后陈科长顺带着把章天平拉倒墙角边笑着说:”那个拿个卷尺来?我们给小章留个身高纪念。”一个个头不高胖胖的小师哥帮忙飞快的忙活起来。“1米47,过二年再看看能长多高?”陈科长哈哈笑了起来道:”我带你认识认识新同事,你的师兄们。”
转了一圈,章天平牢牢记住了几位师兄的姓名,慢慢的放松下来!只听到吕师兄说道:师傅,今天是个好日子,全员在场,晚上是不是买点菜加工下?”
”就你嘴馋,不过可以办!你和小陆现在就去买菜,小吴和小刘吃过午饭去准备帮厨,其余人员全部待岗!”师傅陈科长果然有二把刷子,立马就分工明确。
”就你们这帮兔崽子,不要一来就把小师弟教坏了!”“师傅放心,我们都没被你教坏,自然没有本事教坏小师弟!”说话的人是电工班副班长曹师兄,只听他接着说道:“死车工,活钳工,如果不是吊不啷当,还怎么当电工?”哈哈哈哈哄堂大笑!
老章也笑了,又发了一圈香烟拜托道:”各位师傅有劳了,人我交给你们了,孩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可打可罚,帮我好好教育!”章明伦对大家抱了抱拳就和一起陈科长离开了电工班。
这时候最小的师兄也就是帮忙量身高的王旭过来拽着章天平说:“师傅交代我还有事帮你办。”转身走到一排柜子,打开最下面的柜门,”知道你小,把最底下的工具柜留给你,这是钥匙,你拿着,马上跟我去设备科办工具卡领工具,到劳保科领手套工作服绝缘鞋!”章天平回了声哦!
一路上听王旭眉飞色舞的说起当电工的优越性,满满的自豪感!进入社会的第一天让章天平感到新奇和幸运,和这样的一群人同事,感觉特满足!心一点一点放松下来。想想还是沾了老子的光,要不然进不了电工班,也没人会理会你!
工作时间总是会有各个车间来报修,王旭带着章天平各处维修,章天平看在眼里,默默记在心里。只是到处都有带着白圆帽穿着白围裙的漂亮女工看着自己指指点点,一脸戏谑,让自己脸红。
王旭促狭的对章天平说:“小师弟不要难为情,我来的时候脸皮比你还薄,我们厂女工多,比例失调,就喜欢拿你这样的生瓜蛋开玩笑,电工班最多混二年你就变成老油条了!哈哈!”说完拍了拍章天平瘦小的肩膀。
回到电工间,等到各位师兄都忙活去了,章天平用自己新领的螺丝批,在墙角自己身高那根线用力划了又划,如同年轮般深邃,在旁边写上84年6月18日!”新的生活从今天开始了!”章天平心中默默念叨。
终于下班时间到了,除了留了刘师兄一人值班,其他人都到宿舍区曹班长家去了。宿舍区在锅炉车间大烟囱后面,下班时间都是开着的,6排瓦房整的坐南朝北,老工人双职工可以分到一间,在这个年代可真是满满的优越感。
到了第二排拐个弯就到了曹班长家,看到了师傅师兄们都在,门口有个30出头的女人在忙碌着,章天平很懂礼貌的叫了声师娘!“
”呵呵,不要客气,快进来坐!”曹师娘把手在围兜上擦了擦,招手道招呼。老章在家就教导过,见了师兄也要叫师傅,嘴勤不吃亏!章天平装作沉稳的走进家里,在边角坐了下来,一根铅丝挂着洋布把一间房一隔为二,前厅后房,看上去很整洁。
不一会儿桌上摆满了冒着热气的碗盆。只听到师傅陈科长发话了:“各就各位,准备开吃!”大家按以前座次坐下了,多出来的章天平被老陈师傅按在了自己的右手边,
说道:“今天我们电工班队伍又壮大了,想当年厂子初建的时候,就我和老章二个,那时的电比现在还紧张,老章师傅还要开发电机,也没有上下班时间观念,也不回家,二人在发电间草棚子睡了好多年。哪像你们这帮兔崽子过的这样好日子?”
“师傅,你就不要忆苦思甜了,吃过饭我们再听你训导好不好?”这时候资格最老的曹班长笑着说道。“好好!上晚班的不许喝酒,其他人照旧!”老陈师傅点点头吩咐道!
轮到了章天平这里,章天平站起来对老陈科长师傅愣了愣说:“师傅,我我我…我没喝过酒。”什么都会有第一次,今天是因为你才有得吃的,倒一杯,喝不了给师傅!不用怕!”老陈师傅歪着头抽着烟一脸坏坏的看着章天平。无奈章天平只能讪讪坐下很尴尬的自我解嘲的笑了笑。”这才是我们电工班的人!”吕师兄说道。
大家济济一堂很融洽的吃着喝着!先是大家挨个儿向老陈师傅敬酒,顺带着章天平,一圈下来,章天平已经喝的满脸通红,手不由自主的有些抖。
老陈师傅拿过章天平的杯子往自己被子倒了一小半说:“看来你是真不会喝酒,师傅给你带点,这杯子也大了些,师兄们都先敬了你,你也得回敬他们一下,这叫礼尚往来,你可以少喝一点,他们多大量我知道,我帮你看着他们。”
“师傅你太偏心了,师傅你不能这样欺负我们撒。”这时候师兄们七嘴八舌的叫了起来!“咋了?不服气,可以找我单挑!”
陈科长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没了脾气,谁不知道老陈是大酒量,又是这圈子老大,谁敢找不痛快呢?按着师傅的意思,章天平坚持着站起来,对一个个师兄敬酒,好不容易坚持到最后,对老陈师傅说:“师傅我这样可以吧?”
看着摇摇欲坠的章天平,老陈师傅拉着坐下了说:“你得记住了,今天第一天上班,第一次喝酒,师傅看你可以!哈哈!”说完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对小师兄王旭说道:“你负责把章天平送回家,记得和老章师傅说一声,小章没事,让他放心!”
“好嘞。”章天平晕晕的跟着王旭出了门,恍惚中也不记得有没有和各位师兄打招呼。到了家,秦淑珍一叠声的谢谢王旭,反而弄得王旭不好意思了:“章师娘,我师傅说了,请你们放心,小章没事。明天上班早迟点不要紧,我们电工班不打考勤。”“”好的好的,你慢走。”章明伦插口笑着说!
给章天平脱了衣服坐下来擦了脸,秦淑珍又给他洗了脚。章明伦把章天平驾到小床上,看着昏昏欲睡的儿子嘴上挂着笑,老章拉了拉妻子的手就出去了,低声说道:”看来给天平的选择是对的,你看第一天去上班,还能笑着回来,证明他认可了自己的新身份。”
秦淑珍叹了口气说:“能接受最好,就是怎么一上班就喝酒呢?”老章拿起水烟袋老成持重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老陈师傅是还我的人情了,进入社会总得学很多东西,他有分寸,放心吧,儿子吃不了亏的!”秦淑珍听了也只是无奈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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