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漫漫说出她的打算后，偌大的办公室里安静了好一会。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敢置信。
方才带她进来的那个老师更是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黎老师，你千万别冲动啊，这种事可不是随随便便说的。”
这可是资助啊，还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一直资助到高中毕业。
学费书本费还另说，就连学习资料，学习工具都算在内，那总共得花多少钱！
只要稍微一算，就让人觉得眼晕！
“这，这位黎老师是，”陈友善也终于回过神，看着面前这位小小年纪已经被人尊称为老师的小姑娘，感动又羞愧，“您的好意我跟我家二妮心领了，但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们不能白白要您的钱。”
看着面前这位上辈子的老爷一口一个‘您’，黎漫漫差点没维持住面部表情。
她深吸一口气，“陈娇家长，您愿意听一听我的故事吗，如果听完了之后，您还是不愿意接受我的资助，那我就收回方才的话。”
她刚说完，上课铃响了。
办公室的一众老师们本来还好奇这位黎老师到底会说什么样的故事来，这下有课的也只能拿着课本跟教案本一脸遗憾地匆匆走了。
办公室一下子空出不少位子来，其中一位没课的老师招呼黎漫漫，“黎老师，还有陈娇家长，都坐，坐下咱们再聊。”
“不不不，我就不用了，”陈友善忙摆摆手，“我裤子上有泥，别弄脏了椅子。”
黎漫漫也不坐了。
虽然原身跟面前这位没什么关系，但黎漫漫自己还是把人当成自己姥爷的。
姥爷没坐，她这个当晚辈的怎么好坐下。
“陈娇家长，其实您别看我现在能当上初中老师，一个月好几十块钱的工资，还天天坐办公室一点都不累。”
办公室里正洗耳恭听的小学老师们：“······”这是个什么路数？
随后黎漫漫就话音一转，“其实我小时候也很苦，我家里也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虽然生活在县城里，但日子也过得紧巴巴，我哥跟我姐都是初中就不上学了，家里供不起，我那时候也跟陈娇差不多，脑子聪明成绩好，我妈本来也想让我上到初中就出去找活干给家里赚钱，可我还想接着学，后来我妈也是闹到学校想跟我退学。后来我学校一位老师看的不忍心，说这孩子以后会有出息，她愿意拿钱资助我，我这才能顺顺利利读到高中毕业。现在我能自己赚钱了，就每个月从工资里抽出一部分还给当初那位资助我的老师。”
看众人听得神色间有了些动容，黎漫漫再接再厉，“我方才就在想，如果我当时没有接受那位老师的资助，而是听我妈的话辍学，现在或许是在哪个工厂里面没日没夜的打工，也可能被我妈逼着相亲去了，绝对没可能当上初中老师，还能有足够的钱去还那位老师当初资助我的恩情。”
“那位老师的一份善心，可以说改变了我的一生，直到现在我都打心底里感激她。今天见着陈娇，我就想起了当初的我，这小姑娘真的跟当初的我太像了，我没办法不动容，也是真的想把我那位老师的善念也传递下去。陈娇家长，陈娇以后会有大出息的，您信我！”
黎漫漫的话音落下，整间办公室里依旧很安静。
在座的几位老师也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位黎老师会这么冲动地直接要资助一个学生。
原来是感同身受。
这个陈娇太像以前的黎老师了。
“陈娇家长，”其中一位老师忍不住出声，“你看这······”
陈友善要说心里没触动是假的，想想女儿再看看面前的黎老师，他要是真铁了心让闺女辍学，那可能影响的就是她一辈子。
想到闺女长大后或许也能跟这位黎老师一样当老师，坐办公室，还有不少的工资拿，但他今天要真的把闺女给领回去，那就她这一辈子就这么定了。
先是帮家里干活赚公分赚粮食，等到了年纪相亲找人嫁了，然后就是结婚生孩子伺候公婆，这一辈子一眼就能看到头。
这要是心狠点也就罢了，但他心肠真的很软，前头儿子傻，大女儿身子弱，小女儿木讷，他最喜欢的还是聪明伶俐又懂事的二女儿。
这要不是走投无路，他砸锅卖铁也不想让闺女这么难过。
可现在面前有了一条路，只要受了这位黎老师的恩情，娇娇就能继续读书，将来还可能会有大出息。
但在土里刨饭的人，最不想欠的也是恩情，尤其还是这么大的恩情。
该怎么选？
正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袖子突然被扯了扯，陈友善低头看过去，就见闺女更眼巴巴看着他，一双眼已经哭肿了，哭得一抽一抽的，但眼神很亮，“爹，我可以给黎老师打欠条，等我以后赚到钱了，就马上还给黎老师。”
黎漫漫下意识地想说不用还，但她也了解她姥爷跟她妈的性子。
她要说不用还，那她姥爷可能会立马打退堂鼓。
“这样，你看欠条这么写行不行，我负责资助陈娇从小学到高中毕业的所有学习费用，至于陈娇，就写等她以后赚到钱了，就每月拿工资的十分之一还给我，直到还完我所有的资助，这样行吗？”
话落有位老师就帮了腔，“陈娇家长，这个办法我看行，陈娇同学不用给家里负担还能继续学业，等到学成了再回报黎老师，你好好考虑考虑。”
陈友善看着闺女眼巴巴看着他恳求的小眼神到底还是没能坚持住，抬头看向黎漫漫，“黎老师大恩，等娇娇长大，一定报答您。”
陈娇终于破泣转笑，看着面前这位人美心善的黎老师重重点头，“黎老师，您放心，等我长大赚了钱，一定一分不少还您。”
黎漫漫想着等你能赚到钱估计也是十几年后了，到时候她资助的这些钱也不值这么多了，也就点点头，“什么都别多想，你现在只需要好好学习就行啦。”
离得最近的一位老师热情地递了纸笔和一盒印泥过来，黎漫漫道谢后接过来，唰唰唰把欠条写好，又签上自己的名字，印上指头印，又递给陈娇，“陈娇同学你看看，要是觉得可以就在我名字下面签上你名字再印个指印就行了。”
陈娇接过来仔细看了遍欠条，接过笔认真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又印上指印，黎漫漫把欠条给收起来，让陈娇回班里上课，又送走了她上辈子的姥爷，这才回了教室里，虚心地跟各位老师请教道：“我也不知道这孩子上一年小学得花多少钱，不知道几位老师有个大概的数字没？我要是问陈娇她自己，那丫头估计得往最少了说。”
“我帮你算算，”回话的正好是教三年级的，“小学一学期的学费是两块五，”说到这她就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两块五的学费还有很多交不上来，一直拖着拖到学期末的，抱歉，我扯远了，还有书本费就贵点了，得八块钱，还有就是铅笔橡皮，用来裁本子的纸，我家也有个上五年级的小子，差不多也得五块钱，不过陈娇那丫头节省得很，铅笔还剩手指头大也绑个筷子接着用，纸也是正面写了反面写，我们当老师的给他们批改作业都用铅笔，这样用橡皮擦一擦还能接着几次，她这样一学期最多也就花三块钱，我这还是往多了说的。”
黎漫漫边听边点头，“我差不多都了解了，多谢老师。对了，陈娇同学这学期的学费还有书本费交了吗？”
“呃，还没有，其实班里还有好些同学都没交，学校已经改规定了，宽限到学期末再交也行。”
“那我先交了，一年的学费加书本费就是二十一对，”黎漫漫说着就把钱给掏出来了，拿出两张大团结和一张一块的，“老师您点点。”
她这钱一拿出来，教室里这会还坐着的几位老师一时间全都惊呆了。
对面那老师没敢直接伸手去接，“其实课本费也不用一定要交，学生要是能借到或者买到旧的的课本，这课本费就不用交了，反正新课本旧课本都一样，而且陈娇同学已经借到旧课本了。”
黎漫漫闻言，又把其中一张大团结抽出去，添了一张两块的，“那这学期的课本就不买了，下学期的再买。”
“其实到时候再借也行。”
黎漫漫笑笑，“没事，我还不差这点钱。新课本用着肯定要比旧课本感觉好。”
一众老师：“······”
这会都齐齐无语了！
那老师最后还是忍着无语把钱给收了，“黎老师，我这就写个收据给你。”
收好了收据，黎漫漫起身跟大家道了声别，这才出了办公室。
她这一出去，办公室里紧跟着就议论开了。
无外乎陈娇那丫头运道好，这眼看着就辍学了，居然还能碰到黎老师这么个善心又大方的。
“陈娇那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黎老师这次善心资助她，往后肯定也有善报。”
接着又是一连番的感慨。
“就是看见黎老师交学费时候那爽快劲，我有点算了！”
一出手就是二十多，还不差那点钱，这初中老师跟他们小学老师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更关键的是，人黎老师还这么年轻，这么一对比，感觉自己这么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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