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勤匆忙下车又坐回去,等到家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了。
张母正在厨房做饭,见儿子这个时候才回家,“怎么回来这么晚?”
张勤含糊着回了一声坐过站了,正准备回自己屋换身衣服,就见他爷爷正带着老花镜坐客厅里看书,还表情丰富地时不时惊叹一声,或者倒吸一口凉气,张勤好奇之下走过去朝他爷爷看的书封皮上看过去一眼。
那封面真是该死的熟悉。
“哎,怎么就这完了,后面到底发生啥了,这断的可真吊人胃口。”张爷爷一脸遗憾的合上书,抬头就见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他身旁了,吓得鼻梁上的老花镜一颤,“小勤你什么时候回家的?”
“刚回,爷爷,您刚才该不会也在看《一梦三十年》?”
“你怎么知道?”张爷爷刚脱口而出,就见自家孙子手里也捏着一本崭新的《故事会》。
祖孙俩对视片刻。
张勤也不急着换衣服了,直接往搬过来一个小板凳一坐,“爷爷,您平时不是只喜欢看评古论史之类的吗,怎么今天反而看起小说连载了?”
张爷爷扶了扶老花镜,“咳,我这不是偶然翻到了吗,看这题目有点好奇,就随便看了看。”
“那您老觉得这篇小说写得怎么样?”
“这个叫漫漫长风的作者胆子不小,这里面的场景可真敢想,”张爷爷说着感慨一声,“不过读起来确实是让人心驰神往啊,老头子我做梦都想祖国能向书里说的这么繁华强大。”
“那,爷爷,”张勤摸了摸鼻子,“您觉得三十年后,咱们国家能发展成这个《一梦三十年》里讲的那个样子吗?”
张爷爷低头,看向眼底满是期待和憧憬的孙子,沉吟半晌,“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为什么这么说?”
“这需要几代人的努力,需要技术,需要知识,需要广阔的视野,需要各行各业的优秀人才,”张爷爷越说声音越低,“可这些,都是现在的我们最缺失的。”
良久,张爷爷一声长叹,“好好努力孩子,先别想那么多,先争取让自己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就行了。”
张勤抿嘴重重点了点头。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把那本《故事会》放到了床头最醒目的位置。
不管怎样,对于《一梦三十年》后续的内容,他依旧有着无限期待。
或许真的会成真呢。
**
《一梦三十年》涌起了无数读者对未来的畅想,尚海文学社也遇到了建刊以来最为活跃的读者来信。
来信无一例外,都是浅谈自己对三十年后祖国的畅想的。
言语或是稚嫩,或是深刻,或是现实,但每一封都是真情实感。
师景同看完了那些不同年龄段读者的来信后,最后又叫了社里所有人开会讨论,最后决定选择一些不同年龄的读者来信,刊登到下一期的《故事会》上。
这一个决定,在后来也导致了《故事会》一九七六年的九月刊,成了不少人家的收藏品。
这是人们第一次在报刊之上,不谈其他,只谈自己想象中的祖国的未来。三十年后,只看当年自己的愿望,是否真的成真了。
临近八月底,黎漫漫又收到了一封来自尚海的来信。
厚厚的一大包。
刚打开,里头就哗啦啦掉出来好多的信封。
她随便捡起来其中一封,就见信封上的寄件人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收件人则是尚海文学社。
她隐约猜到了这些都是什么信了,但又有些不敢置信。
慌忙打开看完信上的内容后,她才真的信了。
这些居然都是读者们的来信。
黎漫漫就这么坐在床头上把那些信封一一打开看完,又小心地放回去,看完最后一封后,她坐着发呆了好半晌。
心里感动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感触。
这本来只是她为了赚钱琢磨出来的一篇文章,却没想到引发了这么多人由此而生的畅想,也开始无比虔诚地描摹自己对未来的期盼。
有年过花甲的老人,有文笔稚嫩的学生,也有养家活口的中年人。
但无一例外,都在认真写着他们想象中的三十年后,字里行间满是真诚的期待。
方才她差点有种冲动,想跟这些人大声喊出来。
真的会实现的,小说里的一切在三十年后,再也不是梦。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黎漫漫才拿起最后一封信。
这一封的收信人是她。
“尊敬的漫漫长风,您好,经过读者的反响,经社里统一决定,您的《一梦三十年》将持续连载,会陆续刊登在九到十二月刊上,其中九月刊,我们会选取一些读者来信,放在您文章的后面几页,望知悉。其余稿费将同九月刊一通寄送到您的手上,请注意查收。期待您笔下更精彩的文章,祝您生活愉快。师景同。”
黎漫漫深吸一口气。
又缓缓吐出来。
她小心地把所有的信都一封封整理好,放到抽屉里,决定好好保存起来。
至于笔下更精彩的文章,她暂时想不出来要写什么好,但也不准备跟上次一样苦思冥想了。
若是灵感突然来了,那就写,若是灵感没到,那就暂且搁置。
左右《一梦三十年》的稿费,若是不乱花,撑上一年半点问题都没有。
腿好了她还得上工呢,上完工还得复习高中知识,也就因为受伤这次‘意外’,她才有了写字的时间。
以后这种空闲怕是很难遇到了,当然,她也不想遇到。
刚给已经快要好了的脚踝上好了药,黎漫漫正准备出门到院子里再走走路,就听见外头的大喇叭又响了。
忙走到门口屏息开始听。
她现在也有经验了,这村子里的大喇叭一响,保准是有重要的事宣布。
“各位村民主意了,各位村民注意了,现在我来宣布一条乡镇教育办刚刚下发的通知。江河镇中学有两位教师一个退休一个临近生产,所以需要招教初一年级的语文和数学教师各一名,学历最低要在高中毕业,如果咱们大队有有意向也符合条件的,可以在八月三十号那天前往江河镇中学参加教师面试和考试。我再重复一遍······”
黎漫漫已经没再往下听了。
她这会心里头意动地厉害。
虽说劳动人民最光荣,但一个是站在教室里教书育人,一个是上工赚公分,她心里的天平无限倾向于前者。
“要不,去试试?”现在是八月二十五号,距离面试还有五天,她的脚,到时候应该也不会拖后腿了?
韩静珊下工回来就直奔黎漫漫房间,“漫漫,你听今天大队的大喇叭上喊的了吗?”
黎漫漫朝她笑着点点头,“听见了。”
“漫漫,我记得你就是高中毕业,你要不要过去试试啊?”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真好,”韩静珊有点羡慕,“我觉得漫漫你肯定能通过考试。”
“珊珊,”黎漫漫把韩静珊拉到身边,“我记得你也是高中毕业,不想去试试吗?”
韩静珊忙摆摆手,“我不行,一想到要站在那么多人面前讲课,我就紧张。不行不行,我是去不了了,不过能有个当初中教师的好朋友也不错啊。”
黎漫漫想到韩静珊面对陌生人一句话都不敢吭的性格,沉默。
比试还好,到第二轮面试的时候,这位恐怕会全程当哑巴。
“对了,我听说于同志也准备报名呢。”
黎漫漫眯眼想了想,“也不意外,他就不是个干活的料,每天挣得公分连你跟我都不如呢,有这个机会他肯定是要抓住的。”
不过从这一刻起,他们俩就是竞争对手了。虽然教师招两人,但别忘了这只是他们一个村,这个通知肯定是面向全镇的。
一个村里能有符合条件的不多,但整个镇上,想来还是有不少的。
**
骆武这会也在跟于康宁说报名应聘教师的事。
“我猜黎同志十有八九也会报名,这一下子变成竞争对手了,请问于同志什么感觉?”
于康宁闻言面色僵了僵,“没什么感觉。行了,回去,干一天活了,你不累吗?”
骆武看着于康宁离开的背影,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本以为这两个人就这么疏远了呢,没想到又要搅和在一起了。
常慧在第二天就听说了于康宁要去参加教师考试的事,干活一下子就没心情了。
她倒是也想去参加,可她只有初中毕业的学历,压根就不符合条件。
一想到于康宁要是通过了考试就不再回常家村,就心里憋闷地难受。
左思右想,她还是没忍住去了于康宁借住的那户人家,敲了敲大门。
过来开门的是骆武。
见着门外站着的姑娘,骆武就知道这是找谁来的了。
“你找于同志?”
常慧红着脸点点头。
“你等下。”
骆武回去走到两人在一起住的屋子,“刚才敲门的是那个叫常慧的姑娘,过来找你的。”
于康宁换衣服的动作一僵,“就说我不在。”
骆武:“·····”
他就知道自己会是一个传话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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