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
视线昏昏沉沉, 让人看不清楚。
吴星辰本来紧张地等着她的答案,猝不及防听到简水水的回答,愣住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结婚了?”
简水水像是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笑了笑,“嗯, 很快就要离了。”
她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介意的话, 我就当没听到你刚才的话。”
“不行!”吴星辰下意识就反驳道:“怎么可以当做没听到!”
他对上简水水似笑非笑的眼神,脸一下子又红了起来, “我、我只是有些惊讶, 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他揉了揉脑袋, 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记得你才二十五岁。”
简水水像是想到什么,“你多大,你成年了?”
她一下子就警惕起来,虽然小帅哥是很好,但是未成年还是不能碰。
吴星辰有些不太高兴,“我看上去没有那么小?我都快二十了。”
简水水松了口气,还好成年了。
不过下一秒又愣住, “……你才十九岁?”
吴星辰“嗯”了一声,似乎怕她嫌弃自己太小, 又说:“但我现在已经大二了, 水水姐, 我是可以谈恋爱的。”
他顿了一下, “我可以叫你水水吗?我们看上去差不多大。”
简水水挑了挑眉,“是吗?”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我看上去还像大学生啊。”
她还挺高兴的。
虽然知道吴星辰可能是奉承她。
不过简水水看着确实显小,她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没什么烦心事,眼神总是很清澈。
长相也偏可爱甜美,肤质软糯,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
但吴星辰知道,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单纯无害的小姑娘。
在世界级的大赛中横扫所有青少年,丝毫不手软,捧着奖杯闪闪发光。
他看着简水水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
简水水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我们出来这么久了,还是先回去?”
吴星辰这才回过神来。
他支支吾吾,感觉自己还有话没有说完,有点着急,“水水,我刚才犹豫不是因为介意你结过婚,我只是惊讶。”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现在这个年代,结婚离婚都很正常的,我不在意这些。”
吴星辰语气急促又诚恳,“水水,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喜欢你好多年……我还有很多朋友都喜欢你,要是让他们知道……”
“好了好了。”简水水听得头疼,笑着打断他,“我知道了,等一个月后再说,我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自由身。”
她不是没有被表白过,但是自从喜欢上傅野之后,她就再也没注意过别的男人。
突然被这么热情地表白,她还有点不自在。
但她毕竟比吴星辰大六岁,不能表现出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得淡定。
两人并肩往包厢的方向走去。
……
直到走廊上重新安静下来,傅野才扔了烟,缓缓从阴影处走出。
他眸色漆黑,五官本就深邃,在灯光的映衬下仿佛笼着一片浓重的阴影。
周身的气场也是冷的,仿佛结着冰渣。
步伐沉稳,经过简水水的包间时也没有任何停留。
傅野脸上没有丝毫神情。
只在他转身时,能够窥见他冷凝的眼眸里,缓缓碎开的一丝裂痕。
……
简水水跟吴星辰回到包厢。
简溪看到两人进来,视线在他们身上溜了一圈。
最后落下简水水身上,眼里泛着点点笑意。
简水水轻咳了一声,坐在她身边。
吴星辰本想跟在她身后,见她已经选择去了简溪那边,也只能作罢,回了原来的位置。
简溪见状忍不住在简水水耳边小声说:“这个吴星辰看上去很喜欢你……”
简水水笑了笑,“他刚才跟我表白了。”
简溪:“!”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简水水,“不会?他真的去表白了?”
简水水挑了挑眉,觉得有些口渴,“给我倒杯水。”
简溪给她倒了一杯,加了几颗冰块,“他刚才还问我,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我说没有,没想到他这么着急……”
简水水差点呛到,“……但是我有个准前夫。”
简溪也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你都说了是准前夫,反正都要离婚了,要不要尝试下新恋情?”
简水水没有听进去她的话,只是看着她喝温水,忍不住笑她,“你怎么不干脆泡点枸杞呢?”
她生活习惯比较随意,喜欢冰饮。
但是想到简溪才做完手术没多久,又改口道:“你喝温水也行,温水挺好的,养生。”
简溪没有理会她。
她见吴星辰一直往这边看,提醒道:“他一直在看你。”
简水水当然知道吴星辰在看她。
但这个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实在是尴尬,她不想在这个档口节外生枝。
“还是等领了离婚证再说,而且他现在还只有十九岁!十九岁你知道吗?”
她看着一旁的简溪,“他连二十岁都不到,我怎么下得去口?”
简溪莫名其妙,“不到二十岁怎么了?你也才二十五而已,再说了你看上去跟他也差不多大。”
简水水:“他对我说这话也就算了,你也要闭着眼睛拍马屁吗?”
简溪认真地说:“我是真的觉得没什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重要的是喜欢,女的比男的大也算不上什么,再说了男的比女的大十岁的都很常见,你这才六岁,而且你长得又显小。”
她苦口婆心。
简水水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心里面有什么别的想法?”
简溪知道她想说什么,立刻义正言辞道:“现在是在说你的事情,别绕到我身上。”
简水水忍不住勾住她的脖子,“我是说真的,你离婚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说到这件事情,简溪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情绪也没那么高。
她揉了揉眉心,“林坤那边根本就不接我的电话,他认为我跟唐翡深之间有什么……”
简水水忍不住骂了一句,“他是故意的?你跟我舅舅能有什么?他是不是自己出轨了就想拉着你下水,好减轻他自己的心理负担!”
她随便骂骂,却一语中的。
“大概是的,林坤比任何人都了解我……”
简溪苦笑了一声,“他其实心里面很清楚,我根本就不可能干出轨这种事情,他就是故意抓住这个把柄,好让我跟他低头承认他的出轨算不得什么,只要我松了口,我以后就再也不能够用他出轨的事情说事,他是这么想的。”
简水水叹了口气。
心里面也有些酸涩。
简溪的事情她了解得不多,只知道她跟林坤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
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简溪拍了拍她的手背,“别管我了,你继续玩,别扫了你的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她对她笑了笑,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事。
简水水没说话,只捏了捏她的手指,看着简溪。
两个人忽然相视一笑。
一旁的吴星辰忍不住挤了过来。
他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个说悄悄话,却怎么都找不到借口插话,“姐姐们会玩骰子吗?”
他热络地坐到简水水身边。
话是问的两个人,视线却一直黏在简水水身上,恨不得把眼珠子都抠下来。
简溪也觉得有趣极了。
她还没见过这样的男生,脾气好,又单纯,对人也热情。
虽然是个富家公子哥,但举手投足之间又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架子,反而很平易近人。
简水水点了点头,“我会啊。”
她接过他手里的骰子,“信不信我一出手就是一个六六六!”
她一开口,就把气氛给带热了起来。
吴星辰眼里面亮晶晶的,嘴里面却说:“我不信。”
简水水笑着走了一个——
果然不是六六六。
吴星辰忍不住对她说:“水水姐,你刚才是在吹牛吗?”
简水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我刚才只问你信不信,又没说我可以,怎么能算是得吹牛呢?”
吴星辰愣了一下。
随即大受震撼。
……
他们这边玩得过分热闹。
俱乐部基本都是会玩悠悠球的。
气氛一到就忍不住开始起哄,想让简水水给他们露一手。
简水水随意摆了摆手,“这都不是事,小场面。”
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手里拿着熟悉的悠悠球,忍不住有几分感慨。
“你们这些后辈还是不行,自从我退役了之后连一个冠军都没拿回来。”
一说到这个,俱乐部其他的人都不作声了。
简水水说得没错。
悠悠球在国内本来就玩家很少,很多人都不怎么了解这个运动,在国际上一般都是日本和美国的人拿冠军。
他们除了一个简水水之外,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选手。
而且国内几乎就没有职业悠悠球选手这一说,大部分都是兼职,有的人是老师、医生,有的人还是学生。
就像简水水这样,比完赛之后还要回去考试。
“下一届比赛就快开始了,姐姐想过要报名吗?”吴星辰忍不住问她。
他是真的很想再看简水水站在世界的舞台上发光发热。
那是他眼里的英雄、偶像!
就跟日本动画片里面打败小怪兽的奥特曼一样。
简水水没有立刻回答他。
她笑了笑,“我先玩一把,感觉都有点生疏了。”
说着,她站起身。
周围的人连忙给她腾空间。
简水水姿势很随意。
她将绳子绑好,手里的悠悠球瞬间飞了出去——
“哇!”
只是简单的几个招式,周围的人立刻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看着简水水在那里把玩。
简溪:“!”
她原本以为悠悠球就是小孩子玩的东西,抱着一种观赏的心态。
可是看到简水水出招的时候,人都傻了。
她愣在原地,这就是悠悠球吗?
在场的人应该只有她完全没有碰过悠悠球,就连那部著名的动画片都没有看过。
但她要是看过的话,就会知道那部动画片里面的技术对于悠悠球而言只是入门级别。
像他们这些大神,尤其是简水水这种级别的,动画片里面那些根本就拍不出来。
简溪张大了嘴巴。
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部都消散不见,有的只有对简水水的崇敬之情。
简水水之前说自己是世界悠悠球冠军,简溪总觉得是个什么小孩子之类的比赛,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是她狭隘了。
简水水只是简单地露了一手,很快就把球给收了回去。
简溪还张着嘴巴没有回过神来。
过了一会,才瞪大了眼睛看向简水水,“我的天……你这手是什么做的?”
她不由分说地牵起简水水的手。
明明这双手跟普通女生的手没什么区别,白白嫩嫩,软软乎乎。
但她刚才玩溜溜球的时候,就好像把球给驯化了,那球好像是有生命、听她的话一样。
简溪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简水水把球还给吴星辰。
吴星辰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都忘记了伸手。
他眼睛里面的喜欢满到溢出来,收都收不住。
直到一边的人推了推他,他才反应过来。
吴星辰手忙脚乱地接过简水水手里的悠悠球,“水水姐,你好厉害……”
他脸红道:“你的技术一点都没退步。”
简水水被他这样看着,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其实也还好。
她年轻时候那会面对这样崇拜的目光都免疫了,当时那样看着她的人几乎都是一些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被家长带去看比赛,一群人围着她。
但现在那群小男孩长大了,变成了小帅哥,还能够跟她表白了。
那种感觉一下子就有些微妙。
简水水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躲闪,“还好,还是有些生疏了……”
……
这边的气氛被炒得很热闹。
包间的隔音很好,基本上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只是谁去上厕所的时候忘记把门关紧,通过一条缝隙,里面的声音一下子就响彻整条走廊。
会所的服务很好,服务人员不会经常有事没事就过来看看。
除非有需要的时候,他们才会立刻赶过来。
另一边。
傅野他们已经准备离开。
一群人走到走廊上,听到另一个包厢这么吵闹的声音,也忍不住好奇地停下脚步。
很多人往那边看了过去。
苏含玉今天穿了一身旗袍。
本来就长得很高挑,所以没有穿高跟鞋,身材很吸睛。
听到那头喧哗的声音,她有些好奇地问:“那边在玩什么,玩得这么high?”
没有人回答她。
她下意识地看向前面的傅野,才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一个人走在前面,仿佛对于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直到那个包厢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欢呼声:
“水水!水水!”
他们是在叫……简水水的名字?
苏含玉眼神动了一下。
她是听错了吗?她怎么听到有人叫简水水?
傅野的脚步微微顿住。
从身后看过去,背影似乎有些冷凝,周身的气场也很沉。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的安全领域。
尤其是刚才,自从他出去透透气回来之后,整个人格外沉默。
这一群人里面有几个都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发小,也从来没有见过傅野这副模样。
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说错了什么话惹他不高兴。
傅野一直是这群人里的佼佼者。
圈子里面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号。
在他们这群富二代还只会拿着家里面的钱到处投资、给自己制定小目标的时候,傅野的手已经伸到他父亲那里去。
他们这群人再怎么跳也跳不过自己的父母。
傅野显然跟他们不在一个层次。
所以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也没什么人敢惹他,甚至都不敢多问一句。
苏含玉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边。
她自然懂得见好就收,很是乖巧,没有惹他。
这一群人散了。
傅野就站在街边,没有动作。
他站在路灯旁边,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男人本来就个子高,将近一米九,站在那里十分惹眼。
刚才喝了点酒,没有办法开车。
他让张席燃先把那些人送回去,自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张席燃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分明他可以再叫一辆车过来,但傅野拒绝了。
张席燃没说什么,只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他在他身边工作几年,从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简水水那个包厢又玩了一个多小时,才意犹未尽地散场。
实在是她的生物钟不给力,本来打算玩一个通宵的,没过多久就打起哈欠来,眼皮在打架。
他们都喝了酒,自然没人能够开车。
好在吴星辰也安排得很好,每个人都安排司机送到家。
他们不用去停车场,车已经在会所外面的空地上等。
外面就是一条马路。
一群人走出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个背影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
似乎是在抽烟。
男人就那么随意地站着,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穿着白衬衫,只看背影便觉得疏高矜傲。
指尖燃着一点星火,就连抽烟的动作都好看得挑不出一丝毛病。
像傅野这样的人。
无论什么时候往那里一站,都是众人无法忽略的存在。
吴星辰是认识傅野的。
就算不认识,也都快听他爸妈说烦了,耳朵都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安城的豪门圈子里,只要一说到傅野就是“厉害”、就是“向他学习”,没有别的。
似乎这世界上所有赞美词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于是他那点硬脾气和冷淡的性子都算不上什么。
在他的同龄人已经跟明星网红谈了一轮恋爱,上了一轮热搜之后,傅野的第一次绯闻才姗姗来迟。
吴星辰收回视线。
安排那些人上了车,最后留下来简水水跟简溪,“姐姐,我送你们回去。”
他打开车门,很绅士地将她们请了上去。
简水水自然也是看到了傅野。
很奇怪。
她还是能一眼认出他的背影。
但她装作没有看到。
因为她就算认了出来,心里也没什么波澜。
简溪喝得有些醉。
迷迷糊糊地上了车之后,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她本来是不打算喝酒的,但后来闹得实在是太过分,不小心拿错了别人的杯子,喝了一两口。
她酒量不是很好,简水水还得提防着她吐出来。
于是她没有注意到——
在他们的车子经过傅野身边时,男人投在她身上那道令人难以忽视的视线。
等他们的车远远离开。
傅野才掐灭了烟,扔进一旁的垃圾桶,迈开脚步。
他的背影融入这夜色,却仿佛比这夜色还要冷。
……
这一晚上疯玩之后,简水水的生活仿佛按了快进键。
简溪有她的网店要打理,还得跟林坤离婚。
她才做了引产手术没多久,就忙得脚不沾地。
简水水一直都有自己的收入。
她从小学画画,平时接接插画,工资是足够养活自己的。
那天聚餐之后,吴星辰就一直在跟她有联系。
希望她能够参加悠悠球世界大赛。
简水水知道吴星辰家世不菲,整个俱乐部几乎都是他养起来的,那些钱对他来说只是毛毛雨。
但参加大赛这件事情,她还是有些犹豫。
她第一次夺冠之后,本来是想趁热打铁,为中国队拿下第二个冠军。
但是那一年刚好出了陆辞洲的事情,于是那一届的比赛她没有参加。
说不上是为什么,她心里面总有一个疙瘩。
那一天她之所以会被那些小混混给堵在巷子里,也是因为她下课之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练习悠悠球练习到很晚才会被他们抓到空子。
虽然她知道这件事情跟悠悠球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可心里总是有一道坎没有办法迈过去。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段时间她接了一个单。
身边亲近的朋友都知道她会画画,但不知道这也是她的职业之一。
只有爸妈知道她会画画赚钱,就连傅野都不清楚她还有这样一笔收入。
简溪知道她靠画画就能够养活她自己、还不需要像她每天那么忙碌的时候。
她终于忍不住掐住了她的脖子,“简水水,老实交代!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简水水一边咳嗽一边认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出来可能会有凡尔赛的嫌疑,但她从小确实没有经历过生活的压力,也没有什么学习的压力。
她的爸妈对她很好,处于一种放养的状态,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
身体健康、生活快乐。
做一个善良且正直的人。
对于一个衣食无忧的人来说,正直善良还不容易吗?
而且她爸妈从来没有干涉过她的任何兴趣爱好。
他们家虽然是普通家庭,但那也是相对于傅野那样的豪门背景来说。
认真说起来,他们家生活条件应该算不错。
简父是大学教授,简母也是一名美术老师。
简水水一开始也没把画画和玩悠悠球当做职业来看,就是感兴趣。
谁知道一个玩着玩着就成了世界冠军;
一个画着画着就能够赚钱养活自己。
简溪闻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真的很凡尔赛你知道吗?”
“是吗?”简水水抓了抓脑袋。
她还是觉得自己就是一条无所事事的咸鱼。
虽然有时候会因为自己的不思进取而感到自责,但大部分时候她还是很坦然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她的性格有一部分跟她妈妈很像,两人都是被简父宠着的。
简溪看着简水水,忽然笑了笑,像是有些感慨地说:“我挺羡慕你的,真的,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
简水水知道她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抱了抱她,“不用羡慕我,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简溪。”
……
简水水接单之后,会有好几天时间陷入一个疯狂赶稿的状态。
所以在那之前,她还是准备回一趟家。
毕竟离婚这么大的事情她都没有跟家里人商量过,还是傅野的事情被传得满城风雨,他们才知道。
简水水怕面对他们,不敢回去,一直都没有给他们一个交代。
所以这一次她也没跟他们提前说,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回了家里。
来开门的人是简母。
这个时候应该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简母看到她,先是下意识扬起笑脸,“我的宝贝女儿回来了!”
简水水心中大喜,看她这表情应该是没事了,“我的妈妈又美丽了!”
只是她才刚换完鞋子,一抬头——
就看到简母像是变脸一样,表情突然就冷了下来,“你还知道回来!”
简水水立刻在她面前表演一个滑跪,“我知道错了!”
简母“哼”了一声,没说什么,“我现在不骂你,家里还有客人。”
“什么客人?”
简水水一听,诧异地抬起头。
她看到沙发上坐着的陆辞洲,眼睛一亮,“你怎么来了?怎么来之前也不跟我说一声!”
简母跟在她身后,没好气,“说:“辞洲到我们家来还要跟你说吗?”
“妈!”
简水水停住了脚步,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还有客人在呢!”
简母抬起手就在她眉心点了一下,“辞洲又不是外人!”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
简水水连忙在陆辞洲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你来怎么不跟我说呀?”
“我以为你最近很忙,所以就没有麻烦你。”
陆辞洲笑着看向她。
她腿脚不便,不能够站起来。
简水水眼疾手快地给他倒了杯水,“你喝!”
陆辞洲无奈地看着她,“我本来是想给你倒的。”
简水水闻言又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喝完,给他看空杯子。
“我喝完了,谢谢你给我倒的水!”
她笑着对他说。
陆辞洲摇了摇头。
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她幼稚的行径视而不见。
简母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笑弯了眉眼,眼睛里面闪烁着某些不可说的光芒。
“对了,你爸刚才说要回来,他去菜市场买菜了,问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简水水在家就忍不住嘴贫,“就算你不知道,爸还不知道吗?”
“我就跟你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
简母瞪了她一眼,随即慈眉善目地看向陆辞洲,“你想吃什么?叔叔买了一些你爱吃的菜,看看你还有什么别的想吃的没?”
陆辞洲摇了摇头,“就这些挺好的,叔叔的手艺很好,他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简母像是自己被表扬了,笑得跟朵花一样,“你叔叔确实手艺不错。”
她顺势就在两个年轻人对面坐了下来,开始絮絮叨叨。
跟陆辞洲说一些家长里短。
陆辞洲很有耐心。
有的时候简水水都听到耳朵起茧,他还是能够很温和地回复。
简母越看陆辞洲越喜欢。
就觉得,怎么不是他跟水水结婚呢?
她一开始对他好,是因为他救了简水水,自己却下肢瘫痪,他们心里面过意不去,无论如何也要承担责任,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把他的腿给治好。
他们两家的生活水平其实都还算不错,能够算是小康。
陆辞洲的父母工作也都很体面,但是面对着天价一般的治疗费用,也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但好在最难熬的时候已经熬了过来,现在陆辞洲已经开始工作,他的腿也有专门的医疗团队治疗,算得上是双喜临门。
简母感慨地说:“可惜你爸妈有事情没能过来,不然的话可以一起吃个饭。”
因为这件事情,两家的关系变得很好。
简家很感恩陆辞洲救了简水水,而陆家又因为他们不离不弃觉得感动不已。
虽然是他们儿子见义勇为,但这世界上得不到好报的好人实在是太多。
有不少人豁出自己的生命救了另一个人,有的时候连一句慰问都得不到。
所以像简家这样一直对他们家不离不弃、只要他们有困难就会送钱过来的也很难得。
毕竟做错事情的人不是简水水,他们完全有理由不用这么费心。
陆辞洲点了点头,“爸本来是打算请叔叔阿姨去吃饭的,但是他那边临时出了一点事情,妈也只能跟着过去。”
他的父母是一起创业过来的,现在做着小生意,虽然没有以前那么舒服,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简母忍不住有些唏嘘,眼睛泛红。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简父一回来,就看到简母红着眼睛不说话的样子,眉头一皱。
“你怎么了?简水水又欺负你了?”
他在门口换了鞋,随意把手里的菜放在玄关上,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温和的声音还带着担忧,“怎么还哭上了?”
简水水一听,觉得非常愤怒,“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她,我哪里有胆子敢欺负她?”
她在家里面的地位难道不是千年老二?
而且只要她跟简母的立场不是在一起。
她的地位就会迅速从第二坍塌到第三。
简父没有理会她。
简母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没心没肺,像这样的情况很少,也不怪他担心。
简母对他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眼睛突然有点不舒服。”
她看了陆辞洲一眼,“真的没事,别在小辈面前闹笑话。”
听了她这话,简父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他看到陆辞洲,跟他打了声音招呼,“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菜,稍等一下就能够吃上了。”
陆辞洲眼里含着笑意,“我不着急,叔叔。”
简父点了点头。
他平时也不怎么爱说话,有点沉默。
但他的沉默跟傅野那种沉默不一样,他是温和的。
简父直接提着菜去了厨房。
简母也许是觉得刚才在小辈面前疑似哭了,有点不好意思,连忙站起身,“我去给你爸打下手。”
她走了之后,简水水撇了撇嘴,“打下手……”
她随手拿了一个橘子剥了起来,“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她做的饭,她进厨房跟我爸腻腻歪歪还差不多……”
陆辞洲看她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无奈地摇摇头。
又觉得欣慰。
他本来担心她会因为跟傅野离婚的事情郁郁寡欢。
现在看来,简水水的复原能力比他想的要好很多。
简水水剥了橘子,很懂事地先给陆辞洲吃。
陆辞洲看她一眼,接了过来。
简水水一下子就很开心,“你还想吃什么水果吗?我给你去洗!”
陆辞洲把橘子瓣放进嘴里,“不用,待会就要吃饭了。”
两人相处就像兄妹一样。
就算是独处,也没有任何不适。
简母在厨房看着两人,忍不住笑了笑。
简父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一边择菜,一边凉凉道:“孩子的事情让孩子解决,尤其是感情的事,做大人的不要太插手,知道吗?”
简母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她心里还有气,“要是水水当初听我们的建议,还有傅野什么事?我就觉得辞洲很好。”
简父叹了口气,把水弹到她脸上。
“你觉得再好,也要水水觉得好才行。”
“水水已经是大人了,可以自己做决定,我们做父母的,尊重她的决定就好。”
“只要让她知道,不管她出了什么事情,我们都会在她身边。”
……
吃完饭之后。
简水水很自觉,主动地交代了自己离婚的事情。
她说了一些重点,又规划了一下未来。
简父沉着脸挑拣了几句。
简母在一旁附和几声,再挑拣几句。
这件事也就这么过了。
“不过你也别真的一点租金都不给。”
简母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是再好的朋友,她不介意什么,但正因为别人当你是朋友,所以你不可以理所当然占便宜,知道吗?”
简水水连连点头。
晚饭后。
她推着陆辞洲出去散步。
两人说说笑笑,气氛很和谐。
陆辞洲看着不远处空地上跑来跑去的小孩,眼里流露出一丝艳羡。
但又很快收回。
他主动开口道:“我下个月就能入职培训。”
“真的吗?”
简水水很激动,眼里闪着光,“你在哪个公司呀?我们可以去看你吗?”
陆辞洲有些无奈,“我是去上班,不是去读小学。”
他嘴角含着笑意,突然停了下来。
简水水还有些莫名。
就看到男人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即柔声说:“离婚快乐。”
简水水鼻子一酸,“你也是,工作快乐。”
她看着陆辞洲,每一次自怜自艾,只要一想到他,她就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
她还记得高中那年,陆辞洲倒在昏暗的巷子里,浑身是血。
等他在医院醒来的时候,他的双腿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简水水当时才十六岁,面对这一切的变故手足无措,她以为陆辞洲会怪她……
就连她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但陆辞洲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坚强。
他配合警方找出那几个小混混,也配合医生治疗,还会温柔地安慰简水水:“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他本身成绩很好,是被寄予厚望的学霸,出事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到学校,成绩下滑很多。
但他从没抱怨过,只是默默地埋头学习。
那段时间最难解决的是他的治疗费用。
好在简家和陆家父母都是不错的人,简水水的父母没有想过推卸责任,主动承担了一部分治疗费用,陆辞洲的父母也没有责怪简水水,反而安慰她说这不是她的错,让她好好学习,不要耽误高考。
后来陆辞洲跟简水水都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因为媒体报道过陆辞洲见义勇为的事情,也有很多机构伸出援手。
但是陆辞洲的大学生活却充满坎坷,他的腿因为高中那年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大学时越发严重,休学了好几次才能得以继续。
好不容易毕了业,找工作却没那么容易。
陆辞洲的成绩很优秀,尽管有企业愿意接收他,但他也觉得自己的腿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若是在项目中,他突然发作需要住院疗养,会对团队造成很大的损失。
于是他只能选择继续疗养。
如今有一个世界权威的医疗团队愿意为他治疗,而他的状态也很稳定,他便想要重新工作。
他是这么努力地生活。
他是这么乐观、这么阳光。
让简水水觉得离婚好像也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时。
她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
陆辞洲也是。
他们以后都会越来越好。
……两人散完步,就回到简家。
没有注意到,小区外面的一颗香樟树下,停着的一辆布加迪。
张席燃看着后座上男人不虞的脸色,轻声问:“傅总,要进去吗?”
傅野没说话,淡冷的眸子看着窗外。
直到简水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才收回视线。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片刻后,才开口:“……回公司。”
张席燃忍不住蹙起眉头,“可是傅总,您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了……”
自从那天从会所回来,傅野越发沉默,每天都在工作,没有停歇的时候。
傅野没说话,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眼睛长得很好看,却没有一丝温度。
只是一个眼神,张席燃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
他发动了车子。
傅野看向车窗外,小区楼上那盏温暖昏黄的光,一瞬间被抛在身后。
他再看去,就只看到一片模糊的黑影。
一阵风吹来。
他将车窗彻底关上。
……
一个月后。
民政局门口。
简水水已经在门外等着。
傅野一向很有时间观念,从来不会迟到。
九点半,那辆黑色的布加迪准时抵达。
简水水是喜欢踩点到的。
今天却提前来了。
两人再次相见,气氛比想象的要安静。
简水水看傅野从车上下来,依然是一身墨黑色的西服,宽肩窄腰,身高腿长。
他的气场也一如既往的疏离矜傲,只是今日看上去更冷一些。
他的眼眸仿佛被冰封住,除了浓稠的冷淡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只看了简水水一眼,好像没什么话好跟她说。
缓缓站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
简水水没想到早上的气温还有些冷。
她预估失策,只穿了一件短袖,虽然强忍着没表现出冷,但胳膊上还是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傅野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而后径直约过她,往里走,“进去。”
简水水跟在他身后。
脸上没什么表情,“哦。”
两人就像是机器人,按照流程领了离婚证。
拿到证书的那一刻,简水水还有些不敢置信。
她离婚了……
她自由了!
傅野已经上了车。
简水水只看到他的背影,他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但她也不在意。
她反正不喜欢他了,不管他对她什么态度,她都可以很大度。
她站在台阶上,张席燃下了车朝她走过来,“水水,这里不好打车,送你一程……”
他还没说完,不远处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水水!”
吴星辰开着他那辆成人礼收到的玛莎拉蒂,缓缓开了过来。
而后下了车,快步跑上了台阶,“你领到离婚证了吗?”
他问完,看到简水水手里的证书,忍不住拿过来看了几眼。
像是鉴定□□一样,举到头顶看了几眼,“这是真的?”
简水水被他傻到了。
她忍不住笑,“假证犯法的。”
说完,她看向张席燃,“有人来接我,谢谢学长的好意,学长路上小心。”
张席燃也只能作罢。
他多看了吴星辰几眼。
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到了车上。
车门关上的一瞬间。
傅野将已经脱下的外套用力扔到另一侧,脸上黑沉一片。
他望着窗外,那个殷勤的小孩。
还有简水水被逗笑的神情。
眼里的坚冰碎裂,蔓延在眸中每个角落,迸溅出细细密密的裂痕。
他曾以为,小孩的一时兴起,根本就坚持不到一个月。
但现在,那个小孩就当着他的面,让简水水脸上绽开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车内的气压低到吓人。
直到简水水跟吴星辰上了车,扬长而去。
傅野才沉着声音吩咐:“开车。”
张席燃收回视线,“是。”
……
吴星辰的确很会逗人开心。
他特意给简水水办了个离婚派对,都是她熟悉的人。
简水水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派对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吴星辰送她到小区楼下。
简水水没有请他上去坐。
他也没有步步紧逼,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准备回去。
简水水目送他离开,然后转身回家。
只是走了几步,她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个沉稳的脚步声。
简水水呼吸一顿,下意识停住。
身后的脚步声也一下消失。
她心下一紧,连忙加快脚步。
刚要冲进楼道,手腕突然被人扼住,往旁边一拽——
“砰”的一声!
她被拉进了杂物间,后背撞上墙壁,被人牢牢禁锢在怀里。
简水水一抬头,就撞上了傅野那双沉冷漆黑的墨眸。
那双眼睛素日都平淡无澜,此时却像是结着寒冰。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像是要将她紧紧锁住。
瞳孔藏匿着寒光,声音比他的眸色更冷,“……玩得很开心?”
简水水原本吓了一跳,看到是傅野松了口气。
只是很快用涌上新的情绪,神情充满了不耐。
她挣了挣手腕,发现挣脱不开。
只能迎上男人的视线,冷声道:“傅野,你这是在做什么?”
傅野抓住她的手腕按在她的头顶,居高临下地困住她。
他声线紧绷,仿佛在压抑什么,“跟个小孩在一起,有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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