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香珠伺候顾昕梳洗上妆,香露香云在一旁端水递东西打下手,香露嘴巴开开合合,一直小声嘀咕。
“你念叨什么呢?”香珠有时候真想给香露狠狠上一次规矩,省得她老是不分轻重,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惹出祸事来。
“我说啊,今天最好刮大风下大雨,让她们那个花赏不成!”
“你少管旁人的事。再胡说八道,叫人听见了必要罚你。”
香露赶紧点头:“我不说了。”
香珠心里其实也冒出过类似的念头,但是有些事在心里想想是一回事,说出口就是另一回事了,她们现在可不能让人抓把柄。
出了昨天的事儿,赵良没敢让孙海再去御膳房跑腿儿,生怕遇着什么事他应付不来,赵良自己就机灵多了,人面儿广,消息灵通,把早膳提回来,他还顺便打听来一个消息。
“李妃把帖子也送到勤政殿了?”香珠噌的站起身来:“那皇上去吗?”
赵良一脸苦相,不光香珠听了急,他也一样急啊:“这,这我也打听不着啊。”
香珠在屋里走了两步:“今天没大朝,李妃肯定是算着今天日子下的帖子。”
皇上今天会不会去呢?
香珠觉得皇上八成不会去,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香珠进了侧殿,都没顾得上顾昕早膳没用完,就赶紧把这事儿禀报了:“娘娘,这事儿咱们如何应对?”
顾昕咽下了小米粥,今天这粥熬的好,黏黏稠稠又很爽口,香,本来只打算喝一碗的,现在觉得意犹未尽。她把碗递给身旁的宫女:“再盛一碗来。”
香珠有点急:“娘娘。”
“我知道了,可这有什么好应对的。皇上去不去可不是我能左右的。”
“要不,咱们也去御花园看看?”香珠小心的说:“反正春天也正是赏花的时节,咱们就去坐一坐,也不算是跟李妃低头……”
香珠说着说着就觉得不对,慢慢住了嘴。
顾昕倒是笑了。
她没觉得香珠这样是冒犯了她,伤了她做贵妃的颜面。香珠也是替她着急,毕竟她这贵妃空有名头,没宠没权,顾家也不给她撑腰,连身边的宫人都看得出她处境着实艰难。
“皇上不会去的。”
顾昕说的这么笃定,香珠有些纳闷:“娘娘怎么会知道?”
“我就是知道。”顾昕反过来宽慰她一句:“你放心吧,要是这次我猜错了,那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天天给勤政殿送荷包送参汤都行。”
娘娘居然跟她保证以后听话,争宠?
香珠先是怀疑自己听错了,随即她赶紧打消这个猜测。
那就是娘娘掌握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俩小太监在庭院里忙活,把开败的花剪了,把花池子边缘修砌整齐,太阳一升高了,他们俩都出了一头的汗。
顾昕起先看着他们忙活还觉得有趣,等看着他们满头大汗就觉得不对劲。
“他俩这穿的还是冬天的衣裳呢?”
香珠小声说:“针工局的人说这两天就送过来,奴婢琢磨着今天也就差不多该送来了,若今天不送,奴婢就找他们去。”
顾昕一听就知道这里头八成又有人使绊子了,和昨天膳房那事儿一样。
要说这些事情也不大,就是吃喝穿戴这样的小事,不伤筋动骨的。但是的确恶心人,谁天天不吃饭不穿衣呢?
“你心里有数就行。”反正里外大小这些事儿都是香珠管的。
不过顾昕琢磨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好欺负了?怎么里里外外谁都想踩她一脚?难不成踩完了自己能升官儿发财是怎么着?
也是,在后宫里头,妃子娘娘们也跟前朝做官儿的差不多。
香露进来行礼回话:“娘娘,赵公公来了。”
“赵公公?就送个衣裳还要劳动他亲自过来?”香珠有些纳闷,但赵公公在先皇后的时候就管着内需司,后来又升了副总管。虽然是个副的,但是领着正职的邱公公去年就六十了,老弱多病基本不管事,赵银保头上这个副字已经可有可无了。
顾昕轻轻摇头:“不至于。”
送个换季的衣裳,无论如何也用不着赵副总管亲自跑一趟。
不管什么事,香珠先出去把人迎进来。
赵银保笑呵呵的进来了,这人生得白白净净,面庞微圆,穿着一件八成新蓝绸子面儿的袍子,进来了先行礼问安。
顾昕对他是客客气气的,说:“给赵公公上碗茶。”
既然给茶喝,那肯定要先给个座儿的,总不能让人端着茶立着喝吧?
赵银保赶紧说:“贵妃娘娘客气,茶就不必了。今天这事儿说起来也是下头的人差事没办好,娘娘迁入会宁宫的时候正好赶着腊月里事情多,人手短了,一时又没挑着合适的。会宁宫里现在人手还差着一半呢,奴婢今天把人带来了,娘娘挑一挑,捡合心的留下使唤吧。”
哦,原来不是送衣裳,是送人来了。
香珠顿时喜上眉梢,她正犯愁人手不够用呢,有时候做活派差都为难,这缺人是缺了好久了!
会宁宫宽敞的宫院里站了两排人,一排是宫女,站后面的是太监。
挑人可不比旁的事,当然得慎重再慎重,挑个忠诚能干的,既省心又省力。要是挑了懒蛋、蠢蛋,甚至坏蛋,那有多烦心可就一言难尽了。
香珠凑到顾昕跟前小声说:“娘娘,既然让咱们挑,那咱们就细挑挑。”
顾昕轻轻点头,对赵银保说:“赵公公用心了。”
赵银保顿时满面带笑。
这送人也是有讲究的。人家缺一个人你就只送一个人,没得挑没得选,那叫应付差事。今天他带来的人可不少,贵妃娘娘可以尽情的挑,哪怕全留下赵银保也不会说个不字。
顾昕留下了八个宫女,四个太监,交给香珠和赵良两个人去分派安置。香珠忙得脚不沾地,先让这几个宫女自己去后头收拾她们晚上要住的屋子,至于分派差事,那倒不急,谁是谁她还没搞清楚呢,更不知道各人脾气品行。
人还没安置完,针工局的人又送衣裳来了,乌泱乌泱的一群人抬着十几口大箱子,气得香珠直想骂娘。要么都不来,要来全都挤一天来,他们商量好的一起来找碴的吗?
衣裳要一件件验看过来那是不可能的,来不及嘛。只能把紧要的贵重的检查过,收下来,还打发了赏钱。针工局领头的女官姓李,那年纪做香珠的娘都绰绰有余了,却一口一个姑娘的巴着香珠喊,赏钱是绝对不收的,不但不收,还要硬塞给香珠一个荷包,小心翼翼的问她:“衣裳送来的迟了些,但是绝对都是花了精细功夫做出来的,还请姑娘在娘娘面前替我们描补几句,别让娘娘为我们这些人动气。”
香珠也不想得罪她们——以后打交道的日子且长着呢,不过进了内殿,她就把刚那个李女官塞给她荷包掏给顾昕看了。
“哟,你也收着别人的巴结了?收就收了吧,留着买个胭脂花粉。”
香珠才看不上这些小东西呢,她就是有点儿奇怪:“他们怎么今天一窝蜂似的往咱们宫里跑?”
顾昕笑笑,手往东面斜指了指。
东面有什么?
香珠一转头就想起来了。
东配殿那边搁着昨天皇上赏的匾!
她忙晕了头了,本来说趁着中午时辰最好的时候看人挂上,这一忙险些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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