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其实我的人缘不太好

    结束晚餐后简予溱提出到附近散步，文瀛没有拒绝。

    二人并肩走在商场附近的商业街，晚餐他们是在一家普通的小馆里解决的，用餐期间他们交流并不多。

    文瀛发现自从那天听到简予溱和许沁雅的对话之后，对于简予溱就无法自然的相处，以至于气氛一度陷入沉默的境地，尽管她很努力表现得自然些。

    简予溱缓步走在文瀛的身侧，喧闹的商业街里玲琅满目的新鲜物都没能引起她的关注。她双手不自然的攥着挎包肩带，时不时会不着痕迹的偷偷瞄向身旁。

    即便在夜晚，简予溱出色的外貌都不见逊色，在五彩斑斓的街灯渲染之下，他的五官依旧精致的像是匠人精雕细琢刻画出的艺术品。

    此时的简予溱正转过身，背对着远处大厦的一面巨型广告墙，他身后的荧幕中不断更换交替着外国模特的海报，而他毫无察觉周围经过的年轻女孩们的视线都会不经意往他身上打量。

    有了对比才能发现他的突出，棱角分明的五官如欧美超模般硬朗但不突兀，下颚线的弧度刚毅且柔和，宽肩窄腰长腿，是完美的黄金比例身材，他就像是从小说或者漫画中走出来的主人公，活生生将非现实的外貌彰显得淋漓尽致。

    文瀛看着看着就慢慢停下了脚步，她注意到周围的女生们看简予溱的眼神，是不由自主的爱慕和眼前一亮。

    是啊，他就是在人群中也不会被埋没的存在，而她却如此普通。

    简予溱发觉身旁少了她的身影，回身略带茫然的看着呆站着的女孩，回身时他才发现身旁多余的目光。他伸手压低棒球帽帽檐，又将短袖帽衫宽大的帽子扣在棒球帽外面，这样一来瞬时遮去了他大部分的脸部轮廓。

    他踱步走回到文瀛面前，也正是他垂眸瞧她的时候才能清楚看见她闪躲的眼神，扯起的唇角在这一瞬停滞，想要逗她的话也卡在喉咙。他就这样看了她足足有一分钟，试图在这一分钟里能与她对视，但她却始终瞥开视线硬是没对上他的眼睛。

    她在躲他，为什么？

    “你说以前经常去冰球场，大概是什么时候？”

    简予溱假装若无其事的转了话题，他无法开口问她今天的反常，因为她今天的举动很显然是为了躲避他，他怕问了之后得到不想听的答案。

    文瀛讨厌这样的自己，她以为自己很擅长隐藏情绪，可面对他却怎么也做不了无动于衷。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嗯，认识嘉怡之后几乎每天放学后都会去，高一高二的时候。”

    “为什么喜欢去冰球场？”这也是简予溱很想问她的原因，起初他是在意安宇堃和她相识，后来其实他介意的是安宇堃知道些他不曾涉及的，他在意的其实是她的过去。

    文瀛抬眼看他，眼底渐渐落下阴霾，但她不准备瞒他，“那段时间大概是我人生中最不安的时候。”

    她越过他身边，缓步朝前走，“其实在经历过康远的事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跟外界接触。那时候我害怕见陌生人，害怕别人盯着我，害怕他们开口跟我讲话。”

    简予溱跟在她身后，盯着她纤瘦的背影多了心疼，她总是这样不慌不忙的，明明她受到很大的伤害，明明那些事对她来说是痛苦的经历，可从她口中说出来总显得微不足道了。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的人缘不太好。”文瀛若无其事的自嘲一笑，“在上大学之前我只有嘉怡一个朋友，所以朋友对我而言和家人一样珍贵。”

    简予溱没说话，也没再追问细节。他何尝不明白她笑容背后的酸楚，因为经历过曾经的迫害，她成为众矢之的，对于当时还只有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有多不堪重负，她说的就都可以理解。

    文瀛知道简予溱不继续问是出于尊重，“其实类似康远的事后来也遇到过很多次，你之前找我的那次就是。在找实习期的时候我总能遇到一些贪色的领导，在外人看来我就是在利用自己的那点姿色，就像你之前认为的那样，我徘徊于男人堆…”

    简予溱眉心蹙起，盯着她的黑眸中瞳孔微缩，“文瀛，我不允许你这样说你自己，之前是我不够了解你妄下定论…”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想跟你说实话。”文瀛笑着打断他，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出最繁华的地段，在鲜少有人路过的马路边，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我

    嘴上总说着没事，我很好很好，其实我一点都不好。我想哭，想放声大哭，可我不能，不能让关心我的父母和朋友担心，但我知道只要我不开心他们可以放下一切来安慰我，可那样就太自私了。我无法用金钱和物质来孝敬父母，唯一能做到的只是尽可能不让他们担心，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去做到的孝道。”

    简予溱高大的身影压下来，就近坐到她身边的石阶，“有想过要放弃吗？”

    因为他感受过被人误解，知道被人千夫所指有多难承受，何况她还是一个女孩子。

    文瀛双手抱膝，歪头靠在膝盖上冲他摇了下头，“不想放弃，只是有的时候有点透不过气。”简予溱知道她的这个姿势代表着自我保护，每次她伤心的时候都像现在这样缩成小小一团，在他看来弱小又无助，令人心生怜惜，“难过的时候自己偷偷躲起来哭？”

    文瀛换了个姿势，下巴抵着膝盖，眼睛目视着前方，“嗯…我特别不喜欢哭的，可是现实好像并没有理想那么容易，特别是别人看不到我的努力只看皮囊的时候，有点无力，但我不想输给现实。”

    简予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她轻声细语的讲着，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温柔的说：“以后不开心不要偷偷躲起来哭了，无论任何时候，我都愿意做你的倾听者。谢谢你今天愿意告诉我这些。”

    最后他还是打消了问她刻意躲避他的原因，至少有一点他能肯定，她是真心想跟他只做朋友的，听到她的真心话也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

    秋装已经上市很久，天气却依旧炎热，但也浇不灭女孩们的购物欲。

    林嘉怡挽着文瀛从一家女装店出来，手里提着两个购物袋。她边走边观望经过的店，时不时看到好看的就拉着文瀛进店。

    “莺莺，你今天没有看上的吗？”林嘉怡说话间二人停在商场内的奶茶店前，“还有好几家店没去看呢，待会儿你再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她们点了奶茶，文瀛抢先一步用微信付钱，“好啊，我想多买几条裤子。”

    等饮料的期间她们靠在一旁闲聊，“莺莺，其实你应该多穿显身材的衣服，露出你的百万名腿能闪瞎一众妖艳

    贱货。”

    文瀛背靠围栏，好笑的看她，“我都不认识她们，跟她们有什么可比的？”

    “你啊，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要才华有才华的，不知道羡慕死多少花季少女呢。”林嘉怡眼神像扫描器一样将文瀛从头扫到脚，啧啧摇头，“现在稍微有点姿色或是身材好点的女生，哪个不是恨不得把优点露出来给别人看的。哪像你，穿个裙子一定要是长裙，还一定要到膝盖以下。认识你这么久，就瞧见生日那天穿过一次短裙，那次穿我的衣服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林大老板，那是我的风格。”文瀛面对一身靓丽打扮的林嘉怡，不以为然的说。

    林嘉怡扯过文瀛的手臂，走到栏杆边，用手指指向下一层的某处，“你看看那个女生哪点都不突出，但她穿上短裙就挺好看的。你再瞧瞧商场里跟你年纪相仿甚至比你大上不少的女生，哪个出门不化个妆捯饬自己的。俗话说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这话绝对是对的，你明明有人人望尘莫及的样貌和身材，主要气质还好，为什么要介意别人的眼光呢？”

    文瀛沉默了，她看着来来往往的女生，各个洋溢着自信的笑容，的确她们都将自己照顾的很好。她从未正视过这一点，有时候打扮自己确实能增添自信，可她却总是缺乏自信和勇气。她很害怕他人过多关注的目光，很害怕因为自己的穿着打扮又或者其他没注意到的细节，又会被人指指点点，最后沦落为众人攻击和数落的对象。所有人都认为像她这样的人应该是自负骄傲的，但她始终无法做到心无旁骛的只做自己。

    林嘉怡见她陷入沉思，缓和了语气，道：“莺莺，你曾经跟我说过的，只要我觉得快乐，所以我手术之后真的找到了以前所没有的自信。我现在不用再受到非议和嘲笑，而且还能跟人交流，我很开心，是你给了我重新生活的机会，为什么你就不能不顾忌别人的看法做真正自己想做的呢。”

    “嘉怡，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文瀛思忖少顷，才询问她。

    林嘉怡先去拿了做好的两杯奶茶，将其中一杯递给文瀛，“莺莺，我们认识很久了，我了解你，你有自己的原则和底

    线，但我想你活得更随心所欲一点，可以优先考虑自己而不是别人的感受。”

    林嘉怡明白文瀛的顾虑，明白她的瞻前顾后其实是被人逼出来的。

    曾经在一次闲聊中听邝蔚提起过，小时候的文瀛很受欢迎，很开朗，也很调皮可爱，只是经历了那些事之后变得不爱说话，从活泼灵动变得讷口少言。听说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有新衣服穿的时候，只要有大人和小朋友夸她漂亮回来总能开心好一阵，她乖巧伶俐能讨人欢心，还比其他小孩子懂分寸。

    在十四岁之前文瀛是美而不自知的，十四岁是文瀛人生的转折点，十四岁之后的文瀛不敢再对他人评判自己的外貌信以为真。

    文瀛与林嘉怡恰好相反，林嘉怡极其厌恶诸如“不好看”、“一般”、“丑”这类词汇，而文瀛宁愿听到这些形容词，而不是被人添油加醋杜撰人品，那样被说好看不是夸是讽刺。

    ***

    经不得林嘉怡在旁煽风点火，文瀛的购物欲一旦被勾起就刹不住车，她折回先前陪林嘉怡逛过的几家店，又把那些看上眼的衣服全买了。她第一次这么疯狂，也终于明白项一媚为何钟爱时装周和血拼了，果然购物才是女人的天性。

    文瀛提着满手战利品，以前她不敢苟同的解压方式，现在竟有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虽然这个月的生活费和攒下来的零花钱也就此花费的所剩无几。

    原来女生即便吃泡面也要买一个喜爱的名牌包是这种感觉，太爽了。

    林嘉怡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满足的看着她，转移视线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简予溱？”

    文瀛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咯噔了一下，她抬头顺视看过去，简予溱单手拎着不下十多个购物袋，腾出的一只手还牵着一个女人。隔着一条走廊的距离看不出女人的真实年龄，但只稍远远观望也能感受到她的气质很高雅，他们明目张胆的手牵手有说有笑的逛街。

    文瀛手里的购物袋险些没拿住掉在地上。

    那个女人就是许沁雅吗？

    文瀛呆愣地盯着二人走远的身影，心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直到耳旁传来林嘉怡充满疑惑的询问声，“那个女的是谁？”

    然后林嘉怡

    轻轻嘟喃了句，“不应该是女朋友，他不是对莺莺…”

    “嘉怡，我们走。”文瀛掩盖住眼底的失落，换上笑脸说。

    林嘉怡忍不住多看了眼简予溱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文瀛的神色，“不去打个招呼吗？”

    “这不和适。”文瀛稳住心神不被影响，压下悸动不安的心。

    林嘉怡本想问她和简予溱是什么情况，但想了想决定不可冒然揣测，动了动唇角，然后挽着她走出商场。

    文瀛有敏锐的观察力，其实对于那日自己的表现，她已经能感受到简予溱有所察觉，虽然他平时喜怒不形于色，但他却是能洞察人心的人。但之后她还是选择了与他尽少碰面，她没有再去地大，毕竟那是他所熟悉的范围，传出些流言蜚语必然不好，别管他和那个叫许沁雅的女生是什么关系，不可否认他们是非常熟悉的，她不想因为自己带给他困扰。

    现在看来他们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能够在公众场合毫无顾忌的手牵手，除了兄妹和姐弟，剩下的只会是男女朋友了。如此看来她做了个正确的决定，再正常的男女接触多了在外人眼里都变得不单纯，何况她还有私心，这点她不得不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