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让开了?
眠星星愣了片刻,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对方在她进去之后,又困倦地耷拉上眼皮,趴回桌上睡觉了。
眠星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直着眼睛发了会呆,然后放下书包开始整理课桌上的书。她的动作很轻,活似旁边卧着头老虎似的生怕惊动对方。小心翼翼把书归整好书后全部挪到了最里边。
整理好课桌后,眠星星又一样一样取书包里的文具和语文书,动作还有点呆滞,整个人像只呆傻的鹌鹑,愣嗖嗖的。她还没消化她有了个新同桌,而且新同桌超级可怕的事实。
庞小红隔着两桌在斜对角位置回头狂飞眼神,趁语文老师去写板书时,神情激动地跟她做口型——‘姐妹,你太幸运了,太帅了!’
帅?
眠星星眼神往旁边飘了飘。
对方呼吸均匀,睡得很沉,脸靠在手臂上正偏向她这一侧,没有盖着校服的脸完全暴露出来。眼睫浓密得像扇子,鼻梁高挺,轮廓完美无可挑剔。
这是一位与苏霁不相上下的顶级帅哥。
好看是真好看,但眠星星也是真不敢动色心。
老虎也萌,敢撸吗?
前桌的赵冬霞也趁着语文老师写板书转过身来,胖乎乎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手机,对她压着嗓子说:“你怎么不看手机啊!”
眠星星小声“哦”了声,瞄了眼讲台上的语文老师后,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半塞进自己的校服袖口,看了看手机。
她的手机在上出租车的时候就按静音了,现在拿出来一看,才知道微信炸锅了,列表里全是缀着红色数字的未读消息。点开来,庞小红私发的数十条讯息全是尖叫,充分表达了对眠星星这个幸运佬的极度嫉妒之情。
前桌赵冬霞也差不多,疯狂地问她什么时候来学校,有个大惊喜等着她。
她再点开班级群,相亲相爱高二八班一家人也炸锅了,热闹地刷了几百条——
【啊他坐在星星旁边的位置上了!我宣布,从今天起,眠星星就是我最嫉妒的女人。含泪咬手帕。】
【话说星星不是因为住院请假了吗,难道是因为福分太大……所以折
寿了?】
折寿?!
眠星星眼角抽搐。
【我听我魔都的表姐花痴过他,这个陆野在魔都的高中很有名的,家里死有背景。看到没,今天校长亲自陪来报道的,还有谁有这待遇?】
【别说了,光看这头嚣张的白头发我就知道他不简单。】
【小道消息,听说他家给我们学校捐了一栋楼!】
眠星星缓缓吐气,把手机塞袖子里。
…怪不得刚来第一天就光明正大上课睡觉,老师也不管。万恶的有钱人。
“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语文老师边朗诵边注解。语文课今天讲的是新课,需要注解记笔记的地方很多,眠星星拿起笔勉强听了会。
艹
完全听不进!
旁边这位存在感也太强了,要命的是脸还一直朝着她这一侧…
眠星星瞄了眼掉在地上无人捡的校服,弯腰捡起来,然后仿佛给快要入殓的人盖上白布般,很轻很轻地给他的脑袋全罩上了。
周围看到的同学:“……?”
眠星星盖完后提心吊胆地等着隔壁的反应。
这么轻,不会醒?
过了片刻,见校服底下的脑袋一动没动,她嘘了口气,记起笔记来。一堂语文课在眠星星的认真中慢慢结束。
第二节是数学课,旁边的睡神依然在睡觉。
眠星星一点也没有听数学课的意思,拿了张草稿纸开始画画,讲台上数学老师黄华唾沫横飞,前桌赵冬霞高壮的背挡住了她。她人矮,之所以主动申请坐到倒数第二排就是为了可以不看到数学老师黄华那张脸。
笔尖落在纸上,沙沙地画出线条。
一只歪七扭八的霸王龙逐渐跃然纸上——这是一头有着死亡视线,头顶长着撮头发的霸王龙。
她的画风独树一帜,没有一根正经顺滑的线条,但奇迹般的画什么像什么。照庞小红的话说,人家画的是抽象画,她画的是丑像画,虽丑但像。
数学课上到一半,似乎是因为讲台上的老师高跟鞋踩得太重,身侧的这头沉睡中的霸王龙终于醒了,垂着脑袋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侧脸冷漠精致,好像随时能睡过去。
眠星星停下笔,偷偷摸摸觑了他一眼。
她早上挂了那么大一瓶吊水,
现在这瓶吊水经过肾脏的吸收引流,都流到膀胱里了。上节课她就想上厕所,奈何这位大佬就像堵墙似的挡着,她只能让自己憋住。
眼看离下课还有几十分钟,眠星星生怕这位大佬又睡了,决定提前跟新大佬请示一下。她撕了张草稿纸,斟酌了下用语,写完后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挪了过去。
——等会下课我想去一下厕所,能不能起来让我一下?万分感谢!谢谢谢谢!
末尾附赠个又丑又萌的松鼠星星眼抱手祈求的简笔画。
陆野垂着眼睫看向挪到面前的小纸条,视线在那行字上一掠而过,最终在那只丑得特别的松鼠上定了定,偏头瞟了眠星星一眼。
这一眼没有任何情绪,但嚣张又自带冷感的眉眼还是吓得眠星星暗自吞了吞口水,然后怂起肩膀,像纸条上那只傻松鼠那样朝他拜了拜,讨好地弯起眼睛冲他傻笑。
可以吗?
救命,她没法再憋一节课了!
真傻。
陆野不忍直视地转回视线。
讲台上蓦然传来一道冰冷严厉又响亮的女声:“眠星星,上课偷偷摸摸传什么纸条,有什么悄悄话不能下课说?”
“你站起来,写了什么,念给大家一起听听!”
‘吱——’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响。眠星星脑袋嗡的一声,脸色发白地慢慢站起来。
所有同学的视线都投向眠星星,教室内一片寂静,数学黄老师脸色铁青气势汹汹地从讲台上走下来,伸手就要去拿那张纸条。
但她没拿起来。
一根手指轻描淡写地戳住了它。
陆野抬眸:“我的。”声音和表情都不冷不热。
好嚣张!
围观的同学们无不暗中惊呼。
寂静的教室变得更寂静。
如果说学校要评一位最让学生害怕的老师,那么这位数学老师黄华毫无疑问会获选。曾经有学生在她的课上喝了口水,她当场拽着那人的头发把人拖到厕所里,拧开水龙头让对方喝个够,什么时候喝够了什么时候进来听课。
曾经有人在她的课上打了个哈欠,她一个板擦砸过去,板擦角把对方眼角磕伤,最终对方父母还拉着那人来学校向她道歉。
宁可得罪十个教导主任不可得罪一个黄华,是
高二八班所有学生的共识。陆野在她课上光明正大睡觉已经够牛逼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敢正面杠!
黄华显然没想到有生之年会遭到学生当众顶撞,一时气得胸膛起伏,过了会阴着脸说:“我要找你班主任谈谈。”
“随你。”依旧语气平淡,只蹦出两个字。
黄华气得够呛。她转身回到讲台上把书往讲台上一砸,‘砰’的一声巨响,把全班同学都吓得一激灵。
接下来她也不讲课了,开始阴阳怪气地说话。什么‘有些有钱人目中无人连老师也不放在眼里,连最基本的做人道理都不知道,以后也没什么出息。’
‘不愿意听课不如早点去国外留学,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也不知道来干什么。’
‘因为家里有钱就要窜上天了,在学校没关系,老师让着你,以后社会教你做人。’
一说就停不下来了。
而眠星星依然站在原地,脑袋微低,发丝从脸颊两侧垂落。黄华没让她坐下,也没有让她坐下的意思。
事实上,那个因为打了哈欠被板擦砸伤眼角,还被父母拉着道歉的人就是她。
当时她眼角被砸得流了血,眼球也出现血瘀的症状,而砸伤她的黄华却仿佛没看到她受伤一样,让其他同学捡回板擦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讲课。
她虽然有时候比较怂,但却不是吃了亏也忍气吞声的性子,当场就跟黄华对起了线,并且去校长办公室请校长主持公道。然而校长不站在她这边,并表示如果闹大给学校带来不良影响就要将她开除。
后来她想报警,不信邪地想要闹大,但爸妈却拉住了她,并强制拉着她向黄华道歉。
而黄华因为她去向校长告状看她不顺眼,之后她交上来的数学作业不批改,写完的试卷也不收,上课从不叫她回答问题,全当她是透明人。
她也越来越厌恶上数学课,上数学课就画画。
这个黄华已经不管她很久了,没想到突然因为她传小纸条大发雷霆。或许……黄华是在杀鸡儆猴,明着是呵斥她,实际是因为新转校生在她的课上睡觉而气不顺。
陆野完全无视了讲台上还在激动指桑骂槐的黄华,懒洋洋地拿出手机和耳机开始玩游戏,游戏很快开
局,见眠星星还在旁边站着,他疑惑地挑眉:“不坐下?”
啊?
眠星星听到声音微微一愣,视线微移见大佬在看她,才明白大佬是在跟她说话。
她摇了摇头。
别看黄华现在好像遗忘了她,但她可能坐下后,在新大佬这碰了一鼻子灰的黄华又顺势把火都发泄在她身上。
陆野像看明白了眠星星眼中的顾虑,声音微沉:“不用怕,坐。”
这一句话沉稳又冷冽,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用怕似的,而眠星星不知怎么的,还真的就坐下了。
讲台上的黄华讲了足足二十分钟,终于气顺了些,沉着脸拿起课本,用力地拿着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粉笔在黑板发出刺耳尖锐的摩擦声。
眠星星脊背微弯,让前面的赵冬霞挡住她,转头犹犹豫豫地看着又开始低头打瞌睡的新同桌,想要提醒他,黄华可能之后会找他算账。
黄华这次发了这么大火,应当不会就此罢休,她跟校长的关系很好,校长肯定会偏帮她。而新同桌的‘捐了一栋楼’‘背景硬’之类的毕竟都是没有证实的小道消息。他或许会吃亏。
垂着头眼皮逐渐耷拉的陆野仿佛感应到她想说话,缓缓睁开眼睫,漆黑的带着困意的瞳仁望向她。
仿佛有几秒钟的寂静对视。
接着陆野抬起手,修长的、一看就爆发力极强的右手,在眠星星逐渐惊恐的目光中,缓缓伸到她的头顶。
然后这只手捏着眠星星的脑瓜,把它扭了回去,让她面向黑板。
“听课。”简洁有力却带着磁性的两个字。
眠星星呆呆地看着黑板,头顶被碰过的地方麻麻酥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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