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社会可不比现代, 尤其是在太子身边当差,没有说不干就不干的道理,甚至压根没有辞职这个说法。
不过姬雍还是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身子甚至僵了下, 毫不犹豫地道:“不行!”
这可把沈鹿溪后面的话都堵了回去, 她怔了怔:“为,为何?”
原身和张贵妃暗中勾结, 姬雍看自己也不是很顺眼的样子,她以为她只要一提离职, 姬雍肯定就立马同意了,没想到他居然说不行?见了鬼了哇!
不光她又气又急, 姬雍亦是满腹恼火,他哪里待沈鹿溪不好了?沈鹿溪干的那些事,足够她被揍死好几回了, 哪回不是他兜揽着?他长这么大, 对谁这么容忍过?他不过略说她几句,她居然直接就不干了?
脾气还不小!
有她说话的份吗?!
而且,而且...沈鹿溪之前不还意淫着他吗?什么‘...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奴为出来难, 教郎恣意怜’, 拿出来能恶心死半个长安城的人,就是这样,他都没把她怎么样,她现在怎么说走就走?难道她看上别的男狐狸精了?
姬雍给自己脑补的脸色越来越黑,甚至懒得跟她解释, 硬邦邦扔下一句:“不为什么。”
沈鹿溪火气也上来了, 鼓着脸道:“殿下您这可就不讲道理了, 卑职想要离职全都是为了您啊!卑职如今虽说改邪归正了,但到底之前和张贵妃有过牵扯,您留我在身边,就不觉得膈应吗?再说您本来就看我不顺眼,不若早散早好,也省的我留在这儿给您堵心!”
她大概是正在气头上,有怒气buff加成,这一番侃侃而谈有理有据,姬雍一时都想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他双手环胸,冷嗤了声:“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沈鹿溪:“...”她见他油盐不进,狠狠心,用了套激将法:“殿下莫不是舍不得卑职!”
“少跟我来这一套。”姬雍仿佛被戳中似的,眼里很快掠过一丝尴尬和羞怒,冷声道:“你是走是留,我心里自有盘算,轮不到你来指点我。”
姬雍见沈鹿溪鼓着脸颊一脸不服气,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虽然她确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不代表他就没法子了。
他缓了缓神色,用一种平静但又带着蛊惑的声音道:“我之前早已想过,你虽不是一等一的机敏,却也称得上谨慎勤...”他本来想说勤奋,但又觉着侮辱了勤奋俩字,顿了顿,换了个词“细心,若你愿意和张贵妃那里断个干净,我未必不会重用你...”
他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把沈鹿溪视为心腹,此时见她要走,他把心一横,索性直言:“视你为心腹。”
他满意地看到沈鹿溪瞪圆了眼睛,他心下满意,继续诱惑:“你堂堂丈夫,难道不想建功立业,不想名垂...”
沈鹿溪坚决打断:“不想!”
姬雍:“...”
沈鹿溪简直想一头碰死,一脸仿佛被凌迟的表情:“我给殿下当近卫已经很辛苦了,殿下居然还想让我当你心腹,天理难容啊!”
姬雍一时丧失了语言功能:“...”
沈鹿溪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写着抗拒,干脆往地上一躺,哭天抹泪地道:“您知道太子心腹一般都是什么下场吗?您要不趁现在一刀给我个痛快!”
为了不当什么心腹,她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都使出来了。
姬雍现在真挺想给她个痛快...
他深吸了口气,压抑着心口翻腾的怒火,冷冷道:“侍卫一职自有任期,你现在还没到任期,更不知道下一任要去哪当差,给我好好地把剩下的几个月干完。”
打死他他也不可能说软话挽留沈鹿溪,但要让他放人走,他也绝不会允,只好使用拖延一法了。
正准备打几个滚的沈鹿溪一听有门,眼睛亮了亮,把这话琢磨了下:“也就是说,只要我任期满了之后,找好下一任当差的地方,殿下就肯放人?”
到时候她爹再活动活动,这事有门啊!
姬雍没搭话,冷冷地嗤了声。
沈鹿溪如今是在编羽林卫,她功夫不行,皇上那里她肯定去不了,当差的地方无非就是皇子和宫妃那几处,他倒要看看,在他放出话之后,谁敢收她。
......
接下来几日姬雍和沈鹿溪的气氛莫名诡异,姬雍单方面对沈鹿溪爱答不理的,往常他有些什么小事都喜欢使唤沈鹿溪去办,现在是彻底把人晾着了,就是君臣俩偶尔走在一处,姬雍都是一副不咸不淡的冷脸。
——不过沈鹿溪全然没受影响,抽空还去摸鱼嗑瓜子。
姬雍见她这般没心没肺,更气恼了,遂把一腔怒火投向了张贵妃,第二天,一碗桃羹和那个负责太后膳食的御厨就被带到了皇上面前。
朝明帝是个孝子,自然知道老娘对桃子的忌讳,他也一向小心,如今见了这碗差点送到他老娘面前的桃羹,顿时勃然大怒,那御厨没见过世面,被内侍司一审就什么都招了,朝明帝很快查到张贵妃那里。
张贵妃身边那女官倒也忠心,直接站出来把此事大包大揽,说自己当初和沈鹿溪有私怨,这才蓄意陷害,说完就触柱而死了,来了个死无对证。
但即便如此,朝明帝仍是龙颜震怒,也不顾三皇子的颜面了,把张贵妃降为三品婕妤,比好几个入宫不满三年的得宠新人还不如,她失了位份,又断了臂膀,险些没昏厥过去,朝明帝这次却是发了狠,任由她昏迷不醒,硬是没去瞧她一眼。
沈鹿溪听说此事,心里直叫痛快,忍不住跟姬雍絮叨:“张贵...张婕妤这回算是倒了大霉了。”
张氏虽然可憎,但张氏一族却不容小觑,更有老三强势,估计她失势也只是一时,不过一时也好,够姬雍干很多事了。
转瞬间,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只是在跟沈鹿溪较劲,懒懒撩了撩眼皮,没说话。
沈鹿溪讨了个没趣,懒得理他这阴阳怪气的劲,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去外面站岗了。
姬雍斜睨他一眼,招来内侍吩咐了一句,内侍抽抽着嘴角两步跑到沈鹿溪跟前:“沈侍卫,殿下吩咐您,等会随他去寿康宫一趟。”
沈鹿溪:“...”
她忍了又忍,才把到嘴边的‘有病啊’三个字咽了回去。
她和姬雍之间就隔了一丈多远,只要姬雍张嘴她就能听见,用得着特地使唤人传话?!这是什么小学鸡行为?!
沈鹿溪嘴角抽抽,看了眼姬雍:“是。”
姬雍现在就等着沈鹿溪之后找不到其他当差的地方,最后嘤嘤嘤地滚回他这里,看她还怎么好意思提离职这事儿。
他想到这里,十分傲娇地哼了声,直接背过身去。
沈鹿溪:“...”
......
寿康宫里,太后正在和一个貌美的妇人说话,这妇人眉眼有些像姬雍,脸型轮廓却像太后,便是眼角堆起细细纹路,容貌也碾压大多数女子,可想而知她正值青春时是何等貌美了。
她正和太后说些家常:“...母后,六郎的婚事皇兄不上心,那边又指望不上,也只有您能帮着操持一二了。”
这妇人是文贞长公主,冯太后和先帝共有两女一儿,最长的大公主早逝,隔了十多年才有了文贞长公主,帝后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就连当今朝明帝,对这个妹妹也是万般疼爱,所以她在宫里一向是想什么说什么,跟冯太后倒是一个脾气。
这话正中冯太后心坎,拉着闺女的手道:“可不是,他贵为太子,怎么能没有子嗣?前阵给我急的一嘴泡。”她老人家思路经常飞驰,连连叹气道:“可惜你家里就俩小子,若是你有闺女,我非给六郎聘了,姑表做亲也是极好。”
文贞长公主哭笑不得,说来姬雍的身份其实有点尴尬,他虽贵为太子,但身子病弱,朝明帝的圣心明显不在他这处,上头更有强势的庶长子和得宠张贵妃,这亲事不上不下的。
她想了想:“反正也到到了食蟹的时候,母后不如办一场食蟹宴,把那些公主皇子啊都叫来,再叫上京中适龄的名门贵女,让他们这些年轻人一道说说话,说不准六郎就有看上的呢。”
冯太后深觉闺女贴心,含笑赞了几句,就见姬雍带着沈鹿溪过来了。
冯太后笑着招呼宝贝孙子:“你来的正巧,我和你姑母正说你呢。”
姬雍脸色难得和缓,在冯太后下首坐下:“在说什么?”
冯太后脸色一变,幽幽道:“说你能在我闭眼之前能让我抱上曾孙,我真是死也瞑目了。”
姬雍避重就轻:“祖母这是什么话?三哥四哥的亲事将定,不出两年,您必然能抱上曾孙了。”
冯太后给他堵的说不出话来,又不好直说她对嫡皇子比庶皇子看重,只得另起话头,瞄了眼沈鹿溪:“听说你有意把小沈撤换掉?”
姬雍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说话,冯太后已经笑眯眯道:“那正好,让小沈来我这里。”
姬雍:“...”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他才发狠话说没人敢要沈鹿溪,祖母就...他深觉自己是捡来的,见沈鹿溪一脸喜色地正要答应,他抢在她之前开口:“您的护卫名额已经满了,若您执意要添人,就得打发走一个,其他侍卫也没犯什么错,您这又是何必?”
沈鹿溪目光熊熊,恨不能在姬雍背上烧两个洞出来。
冯太后给他绕晕,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又把话题扯回来:“过两天我和你姑母要举办一个食蟹宴,你刚好也没什么事,过来陪陪我。”
姬雍岂能不知道太后的心思,淡声拒了:“父皇令内阁给了我好些公文,让我帮着处理,如今还没看完。”
冯太后气的:“什么公文能比你终身大事重要?旁的皇子无后也就罢了,你身为太子,岂能无嗣?”
文贞长公主连连附和:“是呀是呀。”
冯太后目光继续寻找队友,随手划拉到沈鹿溪,问道:“小沈,你家里也是有爵位要承袭的,子嗣为大,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鹿溪见姬雍一脸衰样,心里那叫一个幸灾乐祸:“您说得对,太子乃国祚之本,更该有人延续香火才是。”她假模假样地劝姬雍:“殿下,太后是为了您好,您身为一国太子,更该重视子嗣传承才是。”
姬雍冷冷扫了她一眼,见她这般热心地给自己介绍亲事心里就不痛快。
他抬了抬下巴,冷笑:“你给我生?”
沈鹿溪:“...”
文贞长公主一直没注意沈鹿溪这么个小角色,听她贸然插嘴太子婚配之事,心下不悦,觉着此人太没分寸了下,她抬头呵斥:“放肆,你...”等她看清沈鹿溪的脸,话到嘴边立刻转了,调戏一句:“哎呦,这小伙子长得真俊啊。”
姬雍:“...”
他心里‘咯噔’一声,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长公主完美继承了冯太后的颜控属性,笑眯眯地问:“小沈呐,要不要来我这儿当差?”
姬雍沉默片刻:“...咱们继续说相亲宴的事。”
......
冯太后母女俩见姬雍松口立刻加强了攻势,可怜姬雍在朝堂上从无败绩,却被他奶他姑逼的要去相亲宴相亲了。
姬雍回到琼华殿,还是心气不顺,随口吩咐沈鹿溪:“去给我倒盏蜜水。”
沈鹿溪下意识地要行动,转念一想不对啊!本来她干的是侍卫的活儿,事君那是内侍和婢女的差事,平常她看在太子府福利高薪资好的份儿上都忍了,现在她都不打算在这干了,干嘛还要给他端茶倒水的!
反正她是在编公务员,只要本职工作没出大错,姬雍也不可能打死她,于是她稳稳地站住了。
姬雍斜了她一眼,口气不大好:“愣着干什么?”
沈鹿溪睁着一双猫眼,理直气壮地道:“殿下,这是内侍的活儿,卑职不能总抢内侍的差事啊!”
姬雍呵呵两声:“若我非要让你倒呢?”
“端茶倒水也不是不可以,”沈鹿溪被他的气势秒杀,瞬间一怂,弱弱地道:“...得加钱。”
姬雍怀疑自己要被她气死,冷声道:“...滚出去,别出现在我面前。”
他以为她多少要有点愧疚感,没想到沈鹿溪仿佛听到了解放的号角,愣了一瞬之后,手舞足蹈地去带薪休假了。
姬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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