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雍声音不高,这话也只有一个沈鹿溪听见了。
沈鹿溪身子一抖,面上不禁有些讪讪的,忙解释道:“殿下,殿下您请我狡辩,呸,您听我解释!”她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忙扯开话题:“卑职并没有欺辱吴秀女,方才的事儿另有隐情,卑职完全是为了保命,是为了能到您面前自证清白才胡诌了几句,您大人有大量,定不会和卑职计较的!”小小地捧了姬雍一下。
姬雍若有所思地把她瞧了几眼,毫不留情地嗤笑:“若我偏要和你计较呢?”
沈鹿溪隐约觉察到这位太子并不是很喜欢自己,但在她残缺不全的记忆里,好像也不曾得罪过这位太子。
沈鹿溪给噎了个死,姬雍已经转过身,重新坐到上首,身子斜斜靠着胡床椅背:“让我听听,你倒是打算怎么自证清白?”
他倒想看看,沈鹿溪会如何应对。
沈鹿溪定了定神,还没来得及开口,吴秀女已是按捺不住,先声夺人,她一边抱着肩膀不住后退,一边含着泪摇头:“沈侍卫,放过我吧,求求你了,是不是非得我死了你才肯饶过我?”
她旁边陪着的老媪伸手护着她,向姬雍砰砰磕头:“求太子明鉴,沈侍卫五次三番对我家女郎意图不轨,我家女郎一直避开罢了,今日沈侍卫实在太过,我家女郎忍不住呵斥了几句,沈侍卫便仗着力大扑了上来,多亏我家女郎拼死反抗,又幸亏太子来得及时,不然,不然”老媪说着也哽咽了。
这两个毒妇!
这主仆俩一唱一和的,看似一副惶惶孱弱的姿态,其实三言两语就把沈鹿溪的罪责定死了,沈鹿溪心中恚怒,她本来还以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现在看到主仆俩唱作俱佳的一番表演,她基本能确定——这姓吴的就是蓄意陷害她!
沈鹿溪深吸了口气,也没被两人牵着鼻子走,向姬雍欠身道:“卑职有个庶出姐姐,也是这次为殿下选的秀女之一,既然要对质,也不能只听一家之言,还请殿下请我那庶出姐姐前来作证。”
姬雍指节轻敲了两下案几,一副准备瞧热闹的神态:“准。”
他一发话,底下人很快前去请人,不过那下人却是身后空空回来的,他恭敬回禀:“回太子的话,沈侍卫的长姐说身子不适,方才什么也没瞧见,这会儿不方便过来。”
姬雍看了下沈鹿溪,好像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一手撑着脸,嘲弄地笑了下。
靠!
沈鹿溪只知道她有个庶出姐姐也在入选的秀女之中,想着有些话由她来说方便一些,只是没想到原身和她庶姐关系这么差,人家为了明哲保身,竟连话也不肯多说一句。
吴氏主仆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老媪眼底更是掠过一抹得色,向沈鹿溪恨声道:“连沈侍卫的亲姐都不想出来作证,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她对着沈鹿溪那叫一个恶狠狠,转头看向姬雍的时候,无缝调换成了孱弱可怜的老绵羊,哀求道:“求太子为我们女郎做主,严惩歹人!”
她边说边不着痕迹地轻搡了把吴秀女,吴秀女会意,一边嘤嘤垂泪,一边去扯姬雍的衣裳下摆,身子不着痕迹地往姬雍怀里钻,怯弱无力地道:“求殿下为妾做主,妾,妾害怕”
这还得了!
沈鹿溪一看情况对自己越发不利,就地一滚,就滚到姬雍的腿边,她一把抱住他的两条大长腿,身子灵活地一挤,直接把快要钻到姬雍怀里的吴秀女直接挤飞了出去。
她一韵三叹地喊道:“殿下~~~”
那一脸的悲愤欲绝比吴秀女还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吴秀女强了她呢!
她抱着姬雍的腿死不撒手,斩钉截铁地道:“卑职不可能调戏吴秀女!”
姬雍亲缘浅薄,便是跟父皇母后这般亲密的时候都屈指可数,冷不丁被一个外人死死搂住大腿,还是被他颇厌的沈鹿溪抱着,她一时竟没回过神,连踹开她都忘了。
吴秀女大怒,一时也忘了自己的柔弱人设,尖声道:“这么多人都看见你是如何色胆包天的了,你还敢狡辩!”
沈鹿溪眼瞧见几个侍卫要把她拖走,忙大声道:“我所言句句属实,我真的不可能对吴秀女不轨!”她吸了吸鼻子:“因为卑职”一脸沉痛地指了指自己脐下三寸的部位:“那里不行。”
吴秀女:“”
姬雍:“”
一屋子人本来都断定沈鹿溪欺辱吴秀女,一下被这神反转闹的说不出话来。
沈鹿溪再次死死搂住姬雍的大腿,语速飞快地道:“卑职因为那里有问题,只要跟女子亲近就心烦头晕,这些年也请宫里的大夫瞧过,只是一直不见好转,卑职连自家几个俏丫头都动不得,何必冒死来动给您准备的秀女呢?!”
她急急道:“太医那里有给卑职看病的存档,您若是不信,可以去宫里取来存档!”
这也多亏了她爹,沈鹿溪因为生的太俊,自小女人缘就没断过,她爹怕她惹出事端来,早几年就串通太医给她安了个阳痿的毛病。这话本来由她庶姐说会更可信,奈何她庶姐明哲保身,她只能自己挑明了。
姬雍神色一动,似乎想要说话,忽然又意识到沈鹿溪半个身子挂在自己腿上,而且她身子有些柔韧轻软,不像寻常男人那般浑身梆硬。
姬雍一下恼了,抬腿要把她一脚蹬开。
沈鹿溪感觉姬雍的大腿动了下,似乎是回过神了想要踹开她,她连忙撒了手,再就地一滚,离开了危险区。
她不由自主地回味了一下姬雍大腿的手感,啧啧啧,又长又直,隔着薄薄的衣料都能感受出的光滑结实,绝了。
她跑的及时,姬雍看了眼被揉皱的衣裳下摆,给膈应的翻了翻眼睛,脸色不大好看,到底不好为这事儿发作。
他不着痕迹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收回一双长到没边的腿,吩咐道:“去太医院问问。”
这下换吴秀女面色惨白。
太子府离宫里很近,内侍很快从太医院取回存档,姬雍大略扫了扫,果然上面记着沈鹿溪的病情,确实是不可能碰女人的。
他斜了她一眼:“你方才为什么不说?”
方才她刚穿过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呢沈鹿溪一脸委屈:“方才卑职还没来得及抗辩一句,就被人堵嘴拖下去了,哪里有机会分辨。”
姬雍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不过他气儿正不顺,半点不怜香惜玉地把存档甩到吴秀女脸上:“扣下。”
吴秀女抖若筛糠,还没来得及分辨一句,她们主仆就被拖下去审问了。
姬雍掀起眼皮看了看沈鹿溪:“她为何要陷害你一个侍卫?”
沈鹿溪被问的一懵,瞧这位太子一脸不爽,小心回答:“这卑职虽和吴秀女有过几次争执,但想她也不至于下此毒手?”她看姬雍仍紧盯着她不放,干笑:“难道是因为卑职生的太过俊俏,吴秀女曾经仰慕卑职,进而因爱生恨?”
姬雍:“”他闭了闭眼,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从这个沈鹿溪进太子府的一刻起,他就知道她心怀鬼胎,事实也确实证明了,沈鹿溪自打进太子府,就没少在背后搞小把戏。
其实今天从见到吴秀女和沈鹿溪缠歪的那刻起,他就知道此事颇有龃龉,有谁会当着太子的面调戏秀女?而且说句不靠谱的,那吴秀女虽也容貌极美,但长相比沈鹿溪还差了几截,沈鹿溪犯不着,所以听了沈鹿溪的解释,他没多纠缠就信了。
他之所以放任至此,是想瞧瞧沈鹿溪会如何应对。只是他没想到,沈鹿溪的操作骚的超乎了他的想象。
姬雍缓缓张开眼,忽然调转了话题:“虽然此事是你被人陷害,但为了避嫌,你最近别在秀女住的霜雪殿当差了。”他不想见沈鹿溪在这了。
沈鹿溪怔了怔:“那卑职该去哪里”这话就离谱,什么叫避嫌,她下面都没有了避什么嫌!
他顿了顿,忽然眼尾一扬,露出个带了点恶意的笑容:“最近马厩那边缺了人手,你去马厩吧。”
沈鹿溪登时跟被雷劈了似的,作为一条咸鱼,她平生最怕累活苦活重活。
她忙道:“这,这不妥吧,卑职奉了皇上和张贵妃之命护卫那些秀女,岂能说调离就调离?这,这可有些强人所难了。”
如今中宫皇后不在,后宫琐事都是张贵妃一手安排的,不过张贵妃和太子不睦,沈鹿溪不知道这事,不留神在雷区蹦了次迪。
“奉张贵妃之命”姬雍轻声重复,他呵呵两声:“孤就喜欢强人所难。”
沈鹿溪垂死挣扎:“卑职不懂养马,就怕,就怕耽误了您的事,不如给卑职派个不耽误您事的活计?”
姬雍指节叩了叩眉心:“还真有一个。”他咧开嘴,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贴身太监。”
沈鹿溪:“”
她恭敬道:“卑职这就去马厩当差。”
吴秀女这事不大不小,姬雍抽空回了趟皇宫和父皇解释。
他去的时候,朝明帝正在和张贵妃下棋,张贵妃三旬六七,她的儿子三皇子都已过弱冠了,她却仍是个蛾眉宛转,含情带怯的绝色美人,望之不过二十许人,也难怪至今盛宠不衰。她见太子来,起身向他行了个半礼,在皇上面前尽足了礼数。
在她行礼之前,姬雍已经和朝明帝说起话来,父子俩说了两句,他好像才意识到张贵妃给他行了礼,于是散漫地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这般慢待张贵妃心头恼恨堆叠,但别说她只是个贵妃了,就算她是皇贵妃,那也只是妃妾,万没有让太子行大礼的道理。
朝明帝已经过问起秀女的事儿,姬雍就势坐下:“他们都很好,儿子很满意。”他眼风漫不经心掠过张贵妃:“贵妃为我精挑细选出的人,我真不知怎么谢贵妃才好。”
张贵妃觉着他似是话里有话,心头微跳,面上却不露一丝,只鬓边垂落的滚圆南珠颤了颤。
朝明帝亦是颔首:“这次选秀,张贵妃是用了心的,那些秀女妇容妇德俱佳。”
姬雍挑了挑嘴角,不置可否。
他说的不是那些秀女,是沈鹿溪。
她是张贵妃派来的人。
准确地说,她是张贵妃派来的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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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鹿溪:细作竟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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