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文玩热,兴许很多人都听说过鬼市。
鬼市的起源我就不累赘了,多是交易一些旧货。
当然,我要说的,不是普通的鬼市。
具体城市就不说了。就是南方一个大城市。
那年,我创业失败,破产了,欠下一屁股债。
刚好交往了七年的女朋友嘛,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
早在生意越做越差的时候,我就陷入抑郁,性格变得很奇怪,很多时候连自己都受不了。
唯一的嗜好,就是淘点旧货。
几年下来,倒是有些(自认为的)老东西,穷了,就准备拿去卖掉,不过,这些东西,入手花的是钱,出手丢的是泥巴,好买不好卖。
后来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背个包,装着前后花了十多万淘来的东西,走几公里路去鬼市里摆摊。
在这之前,我第一次是跟一个客户,半夜三更的去赶“鬼集”。
哦,话说在前头,因为出生的关系,我信佛道。
不要奇怪,在南方一些地方,佛道儒三教合一源远流长,到现在还是一家。
所以我信因果。那次赶鬼集,就是我种下的“因”。
也是此后发生一切光怪陆离之事的伊始。
淘货时,行里人都知道,少说多看手勿动。
那时我虽然好这个,不过经验尚浅,再加上眼高手低,而且客户又在一旁,就说了一句:王哥(客户,这里随便说的一个名字,勿较真),这里东西一般,我们往里再走走。
那摆摊的是一个小年轻,看上去跟我当时年纪也差不多,都是二十来岁。
而我自认为开公司当老板,其实骨子里是看不起小摊贩的(这肯定是大错特错的,朋友们千万别学)。
这也是我说话随意的原因之一。
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不过鬼市嘛,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那个小年轻将我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立刻拉下脸来。
他直接怼我说:这位老板,你是夜盲还是瞎,要不要我拿手电你照照。
我当然不爽,不过我这人一向比较怂(幸好幸好,没有和这家伙互怼),哼了一声就和王哥离开了。
离开小年轻的摊位后,王哥突然跟我说:小关啊,在这里能不说话就不说,用手势就好,就像刚才,你要我走,直接拉我就好。
王哥三十出头,是甲方公司负责我们这方面业务的经理,平时沉默寡言,甲方嘛,翘着二郎腿就能把活干齐整,会不会说都无所谓。
他平时也喜欢撸手串,有一串撸了十多年的金刚菩提,基本撸秃了,我很少玩金刚,不过,基本的也都知道,就此和他搭的话,谈下了一笔不错的业务。
这次跟着他来,其实也打算力所能及之内给他回个礼吧。
他说他也来过小几次,都是跟长辈来的,累计下来,从头到尾拢共没说过几句话。
我有些怀疑地说:这里虽然是鬼市,听起来很阴森恐怖的样子,其实就是买卖二手货的集市,真要这么小心?
王哥摆了摆手,没有再说话。
直到后来我们离开,在一家早餐店喝粥,他才意味深长对我说:鬼市,可不像你在网上看到的那么简单,里面鱼龙混杂,很多你想像不到的事情,包括那些在里才出现的场景,很有可能每天都在上演。
说回当时,我们继续往里走。
王哥蹲在一个老阿婆的摊前,用小手电打着细细看了起来。
这次我学乖了,闭着嘴巴,跟着手电的光打量起来(第一次来,根本不知道还要备手电......)。
老阿婆这里摆的看上去都是民国时期的物件,且都是日常生活用品。
看上去挺精致,应该是大户人家流出来的。
过了一会,王哥看上了一面圆形红木镂雕玻璃画,直径二十公分左右的玻璃画面上绘的是一个手扇半遮面的民国女子,眉眼清丽,画工不错。
我就直接上去问价钱。
——可能很多朋友觉得应该“拉手”,不过这得分情况,对面是个老阿婆,可不能随便拉手,而且,目测这物件不贵,直接问价就好了。
这也是考眼力一种形式了。
几乎躺在椅子里的老阿婆抬了抬眼皮,昏暗的灯光下,根本看不清楚,我要不是被她的目光打量得一颤,都不知道她在看我。
老阿婆咳了几声,也没起身,用我听不太懂的普通话说:你要买?
我摇摇头,老实巴交地答她:不是,是我这位朋友。
老阿婆:我的东西,谁买谁付钱。
我奇怪地问:不能别人付?那我买来送人呢?
老阿婆直接闭上眼睛。
王哥朝我摇了摇头,然后用本地话对老阿婆说:阿婆,几钱?
老阿婆这次眼皮也不抬,摆了摆枯瘦的手。
这......我当时就懵了,心想,难道是我惹她生气了,她不卖了?
她不卖我到无所谓,关键是王哥要这东西。
我刚要开口再问,王哥却将我拉住,摇了摇头。
我又是郁闷又是觉得抱歉。
不过看样子王哥虽然有些失望,但并没有生气,这才稍稍心安。
下定决心,接下来自己淘一件大开门送他。
没想到,我们刚起身,准备离开,老阿婆突然指着一旁的钱箱,说话了:戴眼镜的(说我呢),500块。
我一愣,然后又是一喜,连忙掏了五百块钱放进钱箱,一边将玻璃画抱起来(玻璃的,挺沉),一边向老阿婆道谢。
刚想着将画送给王哥,老阿婆又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谁买谁收好,不然不退货。
王哥一脸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原本想要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去。
我有些毛了,将画放了回去,说:我退货,钱不要了。
不要说五百块钱,当时我五千块钱(大概相当于两个大学应届毕业生的月薪吧)都不放在眼里。
老阿婆又抬起眼皮看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半晌才说:靓仔,你确定?
我重重嗯了一声,就不再理她,拉住王哥就走。
走了大约有十来米,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极为沧桑的叹息。
我看了身旁的王哥一眼,不见他有任何反应,又下意识回过头去,深夜连路灯都不亮的街道上,那个老阿婆的摊位冷清昏暗,我都不确信是否看到了她躺在椅子上的瘦小身影。
几年过去,如果不是偶尔还跟王哥联系,只怕早已以为,那一晚,其实是梦。
谁知,这是开始!
……
我是关俞,记于2019年11月15日凌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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