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寒等四人未到之时,佛道两边已在争执不休,一言不合再度说僵,慧宁目露凶光,道:“你无凭无据,再要目无尊长妖言惑众,不用你亲自动手,贫尼自有‘瑶池’,替你挖出这对没用的招子。”
单以年龄而论,北戴子、斗极子比慧宁还大得三岁,辈分却没有她高,斗极子一声冷笑,道:“好,那日贫道身为卓府远客,不宜喧宾夺主,趁现下机会难得,贫道便以崆峒第二代弟子身份,领教峨眉掌门高招。”
周子鱼赶紧上前,道:“因果尚未查明,二位稍安勿躁,别要受了奸人挑拨。”
国丙戎亦向斗极子道:“退下,不得对师太无礼。”
语气中责备之意甚浅,无人知他一边说话一边心道:“斗极子最后这两句话说得极为得体,崆峒面子上已然盖过峨眉,不必再咄咄逼人。”
斗极子道:“正道同盟中,贫道对卓盟主心服口服,若由他继任盟主,第一件事便是闯入盘龙峡谷搭救卓夫人,换作你佛门任何一人,贫道宁死绝不入盟,待在你们这班小人麾下,贫道倒不如死在盘龙峡谷来得干净,事既至此,恳请恩师允准,容我师兄弟二人随卓盟主前往。”
国丙戎道:“咳咳……你先坐下,至于前去救人……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斗极子道:“师父。”
国丙戎道:“坐下。”
语速虽缓,声音却提高了几分。
北戴子与斗极子不敢违抗师命,惟有落座。
周子鱼走到不尘身旁,向卓凌寒拱手道:“卓帮主,终南山英雄大会乃是天下正道江湖结盟的大日子,你也不想引得双方开战,在下有一个提议。”
卓凌寒拱手回礼,道:“周掌门请讲。”
周子鱼道:
“今日各门各派齐聚终南山草堂寺,大家舟车劳顿都已疲惫不堪,诸葛掌门已在南面紫阁峰顶设有擂台,相约明日以武功定胜负,以此推举盟主之位,卓帮主年少有为,更得丐帮前任班帮主真传,何不明日技压群雄,再率领正道同盟,以排山倒海之势踏平盘龙峡谷,胜算岂不大大增加?”
沈碧痕心下一颤,暗道:“天下武林合成一盟,那是近百万人之众,我教再有高手,也不可能以卵击石,难道卓帮主表面放弃丐帮,实则想要联合所有门派,誓将我教铲平?当真如此,我该帮谁?我该帮谁?”
瞥眼朝晋无咎看去,见他双目游离,对身旁人事充耳不闻。
却听卓凌寒道:
“周掌门的好意,在下心领,但冰儿性命攸关,在下如坐针毡,恕不能再多耽搁一日,此为其一,为救冰儿一人,引得天下大乱,江湖从此血流漂杵永无宁日,更非在下所愿,此为其二,当真如此,在下宁愿舍此残躯,以一己之力前往了断,不劳各门派大动干戈,不劳众英雄劳心费力,这便告辞。”
这番话大义凛然,堂中群雄无不动容,沈碧痕更是暗暗心惊,默念道:“难怪卓帮主与哥哥年岁相仿,却能统率天下英雄,哥哥武功虽不弱于卓帮主,可说到胸襟气魄,委实差得远了。”
一时间对他充满惊佩,想到数日间便要命丧谷内,不由深自惋惜,转念却想,倘若七条锁链中缚住的是晋无咎,自己亦必以死相救,无怨无悔。
身后忽一老者道:“善哉善哉!卓帮主舍身成仁,老衲代天下人,向卓帮主致谢。”
卓凌寒、晋太极、晋无咎齐声道:“崇印方丈!”
回头果见二僧并肩缓近。左首僧人天庭饱满,眉如滴墨,为少林派方丈崇印;右首僧人鼻孔斗大,脖颈奇粗,背上一个包袱,为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崇化。
当日少林寺中,四大高僧二者主擒二者主纵,主纵者便是眼前二僧,晋无咎虽不记恨法报,却对印化满存感激。
唐桑榆见崇印与崇化一同出现,忙上前跪拜,道:“弟子唐桑榆,叩见师父,师叔。”
钱锐仍寸步不离,跟在唐桑榆身后磕头。
崇印笑道:“起来罢。”
不尘行礼道:“崇印大师,好久不见。”
崇印双手合十,道:“不尘道长。”
二人友情深厚贵在交心,虽只短短数语,却是由衷畅怀。
佛门十五派见少林造访,无不大喜,终南虽为东道,可佛门毕竟只有十五派,相较成立已久的前正道同盟,声势上难免不足,可少林一出,双方立即棋逢对手难分伯仲。
周子鱼道:“崇印方丈,少林能驾临英雄大会,真乃江湖之大幸,我们一早便在商议,这样的大日子,怎能少了武林泰山北斗?”
崇印道:“阿弥陀佛!周掌门误会了,老衲并非为大会而来。”
周子鱼奇道:“不为大会?然则方丈所为何来?”
崇印转向晋太极,道:
“阿弥陀佛!数日之前,老衲一位旧友驾临敝寺,说卓府内有人使出神乎奇迹的鞭法,老衲当时便想,是否阁下的无招索刃重现江湖?另外,那位旧友还带来一个坏消息,说卓夫人身陷盘龙峡谷,加之前不久谷内传出所谓喜事,丐帮少林素来交好,老衲又曾与晋少侠缘悭一面,以卓帮主卓夫人情深,晋少侠莫姑娘爱重,你们竟肯深居一月闭门谢客,更料到是阁下在暗中点拨,老衲携师弟前来,不为其它,只为确认心中所想。”
晋太极道:“所以方丈是确认了。”
崇印道:“二十八年不见,阁下依旧如此健旺,老衲十分欣慰。”
晋太极道:“方丈是来阻止我们?”
卓凌寒与晋无咎同时大惊,少林虽只到场二人,但声威名望无人不服,只消一声令下,各大门派势必出手,则登门求救反成自投罗网,即便奋力杀出重围,下一战亦不必再想。
崇印道:“阿弥陀佛!恰恰相反,老衲是来助阁下一臂之力。”
卓凌寒更是错愕,道:“不,不,晚辈任性妄为,怎敢劳动方丈大驾?”
周子鱼慧宁等人亦齐声道:“方丈,万万不可!”
崇印笑道:“各位误会了。”
转头道:“师弟。”
身旁崇化道:“是。”
将背上包袱取下,双手递过。
晋太极不明所以,伸双手接过,道:“多谢方丈盛情。”
触手一握,陡然间脸色大变,道:“方丈,这……”
崇印笑道:“阿弥陀佛!绵薄之礼,望阁下心想事成,望四位来去平安,老衲告辞。”
群雄见他寥寥几句说完便走,从头至尾更只为见晋太极一人,以崇印在武林中的地位,竟对此人如此敬重,无暇细想这个无名之辈究竟甚么来头,纷纷叫道:“方丈!方丈!”
晋太极更是一揖到地,道:“多谢方丈。”
二僧却已去得远了。
卓凌寒回向群雄,一拱手道:“是卓某来得冒昧,不耽误众位英雄商议正事,这便告辞。”
慧宁喝道:“站住!”
卓凌寒道:“师太还有何事?”
慧宁道:“你们二人要走可以,把晋无咎和这妖女留下,妖女女扮男装,以为贫尼看不出来么?”
堂中一阵嘘声,更有二人相视惊诧,却是当日带晋无咎入牟庄大会的施豹与吴赫,时隔三年,二人再度参加正道同盟大会,乍见晋无咎均觉眼熟,只因服饰气度今非昔比而难以断定,先听崇印称其为“晋少侠”,更被慧宁一语道出姓名,方才确认心中所想。
云台、云蒙二派非佛非道,虽曾与晋无咎共住一室相谈甚欢,却也不敢公然得罪峨眉派,只在心里替他捏一把汗。
慧宁上前一步,道:“周师兄,当日冰川镇外,晋无咎勾结的便是这个妖女,两个人搂搂抱抱情话缠绵好不要脸,此事另有宁熊闻三位师兄作证。”
沈碧痕听她说得暧昧不清,非但不怒,反在心中窃喜,悄悄望向晋无咎,后者心神涣散,对眼前一切充耳不闻。
覃箫走上几步,笑道:
“不止如此呢师太,当日我们前往卓府,丐帮中人说那衣衫不整的女子是谁来着?啊是了,好像是这晋无咎未过门的妻子,可当晚我们三派便在‘长乐门’外瞧见那女子和另一个男子在树林中行苟且之事,直到这一个月我们才知道,那女子竟又和别人定了婚期,晋无咎,你这头顶,可当真绿得可以啊,哈哈哈哈!”
晋无咎听他辱及莫玄炎,双拳握得格格作响,晋太极按住他肩,道:“沉住气,小不忍则乱大谋。”
晋无咎这才长吁一气,十指张开。
卓凌寒凄然一笑,道:“我们此去盘龙峡谷,是抱着必死之心,二位想置我们于死地,何须亲自动手?告辞。”
四人转身离去,沈碧痕居中,卓凌寒晋太极一左一右,晋无咎走在最后。
慧宁见激怒不成,又喝一声:“站住!”
刷的抽出“瑶池剑”,左手成掌向晋无咎后心攻去,心想他既勾结盘龙教众,自己为正道武林出手,任谁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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