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无咎听她问得突兀,转头看一眼纤纤,想到房中对话,道:“不是,纤纤是我的妹妹。”
绿衫少女嫣然一笑,道:“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转身对唐桑榆道:“还不快滚!”
唐桑榆师徒自巨轮上被任寰扔入海中,以为必死无疑,唐桑榆虽生于重庆,却长在少室山,周边无水,十足旱鸭子一只,钱锐也是一般的不会游泳,师徒二人落水不久便腹中饱胀,直至昏死过去。
再度醒来已在一艘渔船之中,方知正巧有一渔民住在岸边,入深海打鱼时巧遇二人溺水,顺手救了上来,师徒二人捡回一条命,依然不思悔改,回到铜砂派后,勤奋练功之余,一有空闲便四处拈花惹草。
眼见端午佳节将至,师徒二人心血来潮,想到周边成都逛逛闹市,人山人海中一眼瞧见“醉生楼”三字,直兴奋得两眼放光,连晋无咎与纤纤二人擦肩而过都未察觉,玩过尽兴后,忽见青城派金世乔出现在成都。
料想有事发生,见他行踪鬼祟,暗自跟了好几条街,又不期而遇一名绿衫少女,直教唐桑榆惊为天人,再顾不得金世乔有何图谋,直接上前勾搭,交手时发现绿衫女子剑法飘逸,竟看不出是何派名门之后,这才费尽心思将她引来此处。
没想到晋无咎与纤纤先后出现,满以为能一掌结果了晋无咎,哪知会被一招“或跃在渊”打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再也动不出内劲,连自己回去后能不能救都说不上来。
钱锐平躺许久,总算缓过劲来,见唐桑榆鲜血狂吐,惊诧之余深感庆幸,亏得适才自己没有与他拼掌,否则此时吐血的便是自己,听绿衫女子竟肯饶他师徒不死,赶紧扶住唐桑榆,两个人一瘸一拐的走了。
绿衫女子更不朝唐桑榆师徒看上一眼,道:“公子尊姓大名?”
晋无咎道:“在下晋无咎,这是我的妹妹纤纤。”
绿衫女子道:“公子姓晋?”
晋无咎见她神色有异,心道:“姓晋有甚么可大惊小怪的?”
“嗯”得一声。
绿衫女子道:“晋公子年纪轻轻,内力之强实属罕见,能一掌将那淫贼打成这样,想来连我爹爹也做不到。”
晋无咎忙道:“不!不!姑娘你误会了……”
绿衫女子抢道:“公子先是不肯上前,后是躲入树林,只为隐藏真实武功,但最后一刻为救令妹,才不得已图穷匕见,小妹既知公子之心,日后自不会多言,还请公子放心。”
晋无咎道:“姑娘,你真的……”
绿衫女子朝纤纤最后再看一眼,转过身去,手中长剑高举,狂舞剑花,晋无咎只见眼前道道绿焰,每一道一现即隐,却又一道一道层出不穷,也不见绿衫女子如何奔跑,整个人竟去得快极,到最后宛似飘在空中,只留下一行声音:
“虬过无声,碧空留痕,下次见面,公子记得叫我碧痕。”
终于绿焰消尽,不见踪影。
晋无咎目送碧痕隐于黑夜之中,这才想起甚么,面朝身旁树干连连跪拜,道:“晚辈晋无咎,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纤纤也听见有人对他说话,见他跪下磕头,也跟着一起盈盈拜倒,道:“晚辈纤纤,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树后走出一个白衣男子,面目温和,右腿瘸拐,道:“好,好,两个好娃娃,快起来罢。”
正是午后共桌用餐的中年男子。
晋无咎扶纤纤站起,道:“前辈,真的是你,原来你这么厉害,难怪下午你说猪头本事不大。”
见他一脸微笑,又道:“请问前辈尊姓大名?前辈救命之恩,我和纤纤永远都不会忘记。”
这“尊姓大名”四字刚从碧痕口中听见,直接便拿来用了。
中年男子笑道:“不忙,不忙,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晋无咎道:“前辈请问。”
中年男子道:“我暗中瞧了你很久……”
晋无咎忍不住道:“原来前辈早就在这里了。”
中年男子笑道:“……看你使来使去,好像只会一招‘或跃在渊’。”
晋无咎“嗯”得一声,道:“小哥哥只教过我一招‘或跃在渊’。”
中年男子道:“你小哥哥是谁?”
晋无咎道:“小哥哥是丐帮帮主卓凌寒,是小姐姐说‘或跃在渊,进无咎也。’这里头含了我的名字,所以才让小哥哥教了我这一招‘或跃在渊’。”
中年男子道:“你那古灵精怪的小姐姐,定是帮主夫人夏语冰了。”
晋无咎道:“原来前辈认得小哥哥小姐姐。”
中年男子哈哈笑道:“岂止认得?你可有听说过‘班陆离’这三个字?”
晋无咎大惊,又复跪下,道:“原来前辈就是老帮主,是小哥哥的师父!”
纤纤也又跟着跪下,道:“老帮主。”
班陆离一手一个将二小扶起,笑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跪了,老叫化子这一辈子,见过的男女娃娃,除了凌寒冰儿,便属你们两个最是有趣。”
想了一想,又道:“你们是男娃娃女娃娃一般的有趣,我那徒儿少年老成,其实没甚么趣味,但他娶的媳妇,却足以顶你们两个了。”
晋无咎道:“小姐姐又好看又聪明又有趣,和小哥哥一样,都是最好最好的人。”
转头看看纤纤,又道:“纤纤也是最好最好的人。”
觉得还是不够,再道:“老帮主也是最好最好的人。”
班陆离笑道:“你这男娃娃嘴倒是甜,不知和凌寒怎么认识的,如不是一般的交情,要学这‘降龙十八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晋无咎道:“老爷爷你有地方住么?店小二说,现在成都府很难找到空房,你若没有住的地方,便去我们房间罢,我可以边走边说给你听。”
班陆离哈哈一笑,道:“你们孤男寡女住一间房,老叫化子再挤进来,岂不添乱?你小媳妇,不,你妹妹不打你屁股么?”
纤纤咯咯笑道:“老帮主,你为甚么总说我打无咎哥哥屁股呀?我不会打他的啦。”
班陆离道:“进你们房间便免了,老叫化子送佛送到西,陪你们一程倒是无妨。”
三人沿窄道向北回行,晋无咎大致说了自己如何被卓夏二人自“蓬莱仙境”带出,出谷后在牟庄如何与唐桑榆结下仇怨,客栈中凑巧听见唐桑榆师徒在窗下对话,追来后见到碧痕与唐桑榆缠斗,凡此种种说了一遍。
纤纤对牟庄一段也是初次听闻,奇道:“咦?无咎哥哥,原来你在牟庄已经教训过那个坏蛋啦。”
班陆离道:“这唐桑榆也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一派掌门的身份,竟去为难丐帮那些小角色,凌寒若是在场,好歹叫他知道,谁才是天下第一的掌法,嘿嘿。”
晋无咎道:“那自然是‘降龙十八掌’了,老帮主,我今天才算见识到‘降龙十八掌’的威力,我在牟庄大会上,亲眼看见过猪头的‘铜砂掌’,丐帮四大长老没有一个人敢硬接,但是刚才那一下,猪头在老帮主面前,就好像我在小哥哥面前一样。”
班陆离微微一笑,道:“你在树上捉弄完唐桑榆,他便放过了丐帮?以他的性格,不应该啊。”
晋无咎一拍脑袋,道:“最重要的部分忘了说啦,凭我的功夫,哪里赶得走猪头?赶走猪头的是一个丐帮六袋弟子,叫齐高。”
又唾沫横飞,将那日齐高如何两次以巴掌羞辱唐桑榆师徒,又如何以寒冰掌力将付长昆打成废人,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班陆离喃喃道:“丐帮中有这等人才?老叫化子可从来没听过。”
晋无咎连说几句,见班陆离只自顾自皱眉沉思,全没理会自己,也不再吭声,免得影响他思考。
班陆离想过一会,似乎也没想出甚么所以然,道:“不管了,要论聪明才智,冰儿胜我百倍,我能想到的事,没有她想不到的。”看看周遭,二小所住客栈已在不远,道:“唐桑榆遭此打击,定会回铜砂派疗伤,你们两个娃娃暂时不用怕他了,但成都府接下来几日不大太平,你们不要在此久留,若没甚么特别的事,明早醒来便离开罢,下次危险,老叫化子可不一定能像今日这般凑巧,刚好出现在你身后了。”晋无咎道:“好。”
回到客栈东侧,三人走在右侧樟树林一边,班陆离见二层窗户大开,道:“你们两个娃娃,刚才是从窗口跳下来的罢?”
晋无咎点点头,纤纤则道:“我担心无咎哥哥,也是跳下来的,偷偷跟在身后。”班陆离道:“可还跳得上去?”
纤纤仰头看看,一吐舌头,道:“只能爬上去啦。”班陆离道:“不用这么麻烦,老叫化子先送你女娃娃上去,最后和男娃娃说一句话便要走了。”说罢单手在她腋下一托。
纤纤只觉一股极大力道,身子腾空而起,从窗口飞入房间,稳稳落在地上。
晋无咎道:“老帮主要对我说甚么?”班陆离道:“那绿衣姑娘,你以后见了她要多加小心,屋里这女娃娃,才是你的良配,走了。”晋无咎奇道:“老帮主,你不把我也扔上去么?”班陆离道:“你爬树的身手,天下间能比过你的只有猴子,自己上去罢,后会有期。”
晋无咎与他相处虽然短暂,却已生出极为亲近之意,见他一摇一晃渐行渐远,甚是不舍,又在他身后连磕三个响头,这才从矮树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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