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后出声那年轻男子道:“瞿师叔忒也小心了些,整个底层便只我们和纤纤姑娘,有谁敢来偷听我们说话?”
那姓瞿老者道:“朱老弟笑话了,出门在外,小心些总不会错,在下既奉掌门师兄之命前来,不想出半点差错。”
那姓任男子道:“在下原本也盘算过,命船家守在门外,转念一想,既然我们在外人面前故作不识,若是重重把关,反倒容易引起怀疑,才只答允这哑仆伺候,还请瞿前辈放心,我们所聊之事虽然隐秘,但此时夜深人静,不会有人发现。”
晋无咎死里逃生,背上已是一身冷汗,心道:“刚才发生甚么了?为甚么这人要假装没看见我?啊是了!廊上没有一点光线,他在明处,我在暗处,所以我看见了他,他却没看见我。”
继而又想:“既然如此,你这老儿何必伸出头来吓我?”
战战兢兢躲回墙角,坐在一格楼梯上,黑暗中心跳声清晰可闻,晋无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暗道:
“不必惊慌,这些都是正道中人,便是真教他们发现,只要我说自己是小哥哥的徒弟,再露一招‘或跃在渊’,他们认出‘降龙十八掌’,便知道我是丐帮中人,一定不会杀我的,一定不会杀我的。”
话虽如此,也知这些人摸黑于此处密谈,定是些不可告人之事,与施吴二人正大光明的攀谈毕竟不同,连说两遍“一定不会杀我的”,说到底也不过是给自己壮胆罢了。
那姓任男子道:“诸位身为江湖中人,若是说起武功,认为当今天下以谁为最?”
晋无咎听他问及武功,心道:
“那自然是老爷爷和小哥哥小姐姐了,丐帮那个齐高,速度那么快,也说打不过小哥哥,但是也不对,还有一个夏昆仑,老爷爷要是有内力,那是谁也打他不过的,只可惜……不过那个拿鞭子的陶元策好像也很有本事,小哥哥小姐姐曾经说过,少林方丈、武当掌门、丐帮小哥哥的师父是三大高人,那个陶元策竟然能和不尘真人打成平手,他的鞭法肯定不如老爷爷,但是他有内力,他在树上躲了这么久,没有一个人发现得了,而且他最后用鞭子上树,看上去也比我厉害得多……”
这般毫无来由思绪飞转,未能在脑中分出伯仲,听那姓朱男子道:“那自是少林第一,武当第二,丐帮第三。”
那姓任男子道:“朱兄说的是门派,那么人呢?”
那姓瞿老者道:“江湖上太平了好些年,如今又是能人辈出,要说有谁技冠群雄,不比试一下怕是难见分晓,任少侠这般问起,在下脑中第一个弹出的,是少林崇印方丈、武当不尘真人、丐帮班卓两任帮主。”
晋无咎缓缓摇头,心道:“不太对,小哥哥要是武功天下第一,我自然是开心的,但是……”
他尚在蓬莱仙谷之时,几乎每日旁观晋太极与卓凌寒交手,当时只道卓凌寒以内力催动棒法掌法,面对晋太极双链招式,可以稳操胜券,直至再见夏昆仑,方知晋太极在对战卓凌寒时决计未出全力,
半年间那两条细链虽也一阴一阳无所不在,但性命攸关之际的阴阳互换,毕竟从未对卓凌寒使出,那自是点到为止与生死相搏的差异了,他武功虽浅,眼界却高,在他心里,非是兼具晋太极的招式与夏昆仑的内力,不足以成为天下第一。
那姓任男子道:“那么诸位对六大门派的武学,又了解多少?”
那姓瞿老者道:“六大门派深居世外,掌门人似乎从未和外界交手,所以武功怎样,我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也不好妄加评论。”
那姓任男子道:“大凡高人即是如此,瞿前辈提到的四位都是当今武林响当当的人物,江湖上难逢敌手,便要找个旗鼓相当的也大不容易,他们和人交手一般不出全力,自也无人知晓武功高到甚么程度。”
那姓瞿老者道:“任少侠所言甚是,只不过这个问题用意何在?还请任少侠明言。”
那姓任男子稍作停顿,道:
“在下身为六大门派中游人物,比上有余,比下亦有余,要说六大门派武学最深奥义,对在下而言可说高山仰止,在下曾听家父提及,便是我六大门派中人,也无人练到至高境界,非但如此,因为境界实在太高,简直非常人可及,迄今为止,便是最顶尖的人物,也只练到十之四五,不会再多。”
姓朱的年轻男子道:“实在太高,不知相比于瞿师叔提到的四位,又当如何?”
那姓瞿老者道:“朱老弟,我们还是先听任少侠说正事,这些细枝末节,回头慢慢再问不迟。”
姓任那男子道:“无妨。”
房中传来沏茶声,晋无咎想起这姓任男子说过,房中有一哑仆伺候,干的自是这端茶倒水的活。
那姓任男子又道:
“六大门派之中,功力最深的便是莫师伯和沈师伯,要说和那四位相比,依在下浅见,虽然二位师伯未必能敌崇印方丈、不尘掌门、班帮主三人,但卓帮主年纪尚轻,功力未堪登峰造极之境,卓帮主师出名门,身兼丐帮两大绝技,十年后不可限量,此时的他,却在二位师伯之下,更何况少林‘崇’字辈四大高僧近乎齐名,武当也有‘玄’字辈七位真人尽得不尘真人真传。”
言外之意,卓凌寒尚不足以成为当世第一流高手。
晋无咎在门口听得清楚,心道:“这姓任的虽然对小哥哥的武功评价不高,但这几句话也是事实。”
听他语气中未有轻视之意,也不怎么记恨于他。
又一个没听过声音的中年男子道:“听任少侠的意思,十之四五,已能拿来和江湖中地位最高的三人相提并论,这样的武学,在下还真有点好奇。”
那姓瞿老者道:“金老弟,我们都是江湖中人,岂可觊觎旁门武学?”
那姓金男子仿似一个回神,道:“正是,在下胡言乱语,请任少侠见谅。”
那姓任男子又说一声“无妨”,稍稍顿了一顿,道:“非是在下吝啬,诸位既奉各自掌门所托,必定知道我请诸位前来所为何事,任家和诸位正道好友同盟,为的便是铲除莫沈两家,以报我任家世代仇怨,至于铲除之后,两家武学花落谁家,那是下一步的打算了。”
晋无咎听得奇怪,心道:
“前面听你叫莫师伯和沈师伯叫得那么亲,怎么一会儿又说要铲除莫家和沈家?啊是了!想来这两家害得他任家不轻,但他们偏偏是六大门派中武功最高的,这姓任的想要报仇,却打不过他们,才会召集这许多其它门派的人物,趁着天黑,偷偷摸摸躲在这里商量对策。”
他听到这里大致明白,这姓任男子所在的六大门派,似乎并不属于牟庄出现过的正道武林,他阅历浅陋,于正邪概念并不深刻,左耳进右耳出,没在脑中回思太久。
那姓金男子道:“任少侠见笑了,在下一不小心暴露武痴本性,绝无它意。”
那姓任那男子道:“金兄客气了,我原本也想对诸位解释清楚,以表露我任家一片坦诚。”
几个声音齐道:“任少侠请讲。”
那姓任男子道:“本门武学自成一家,六大门派虽各有顺手兵刃各有独门招式,可说到内力根基,都是师出同门,每一次催动招式,真气皆从‘至阴’起始自下而上,走‘足太阳膀胱经’,到‘委中’分两路并行,在‘天柱’殊途同归。”
那姓金男子脱口道:“那岂不是逆行‘足太阳膀胱经’?”
那姓任男子道:“正是。”
那姓金男子赧然道:“是在下多言,还请任少侠说下去。”
那姓任男子道:“而这股真气最终该是止于‘天柱’、‘玉枕’、‘络却’、‘通天’、‘承光’,还是止于‘五处’、‘曲差’、‘眉冲’、‘攒竹’、‘睛明’,只因六大门派中无人练到这一层,在下也说不上来。”
余人自知他最后所言十处皆为头部穴位,一个个听得入神,谁也没有打岔,只不知他为何忽而聊起自家武学,又听他缓缓续道:
“本门武学由内而外,招式固然各有所长,却也不是任谁都能修习,倘若内力不足强运招式,这十穴立时如针刺一般疼痛,轻则经脉错乱,中则走火入魔,重则一命呜呼,诸位所练内力和我六大门派大不相同,强行修习风险极大有害无益,在下绝不危言耸听。”
屋内安静良久,那姓瞿老者道:“任少侠的为人,我们岂能不信?金老弟随口一说,任少侠如此诚恳,倒是令我们惶恐了。”
那姓任男子道:
“我说这些,是想让诸位知道两件事。其一,莫沈两家实属劲敌,二位师伯武功深不可测,诸位切莫因为在江湖中不曾听过他们名字便掉以轻心;其二,诸位的掌门乃至所在门派都和我任家情同手足,他日我任家得报血海深仇,虽不能以上乘武学相授,但也必有厚赠。”
那姓瞿老者道:“任少侠你扯哪里去了?在下早已听掌门师兄说起,他和令尊一见如故八拜之交,令尊既能和掌门师兄肝胆相照,相信和其余掌门也是一样,今日我们各领掌门之命前来商议,看重的是任家和各门各派间的友情,却不是冲着厚赠来的。”
屋内数这姓瞿老者最为年长,他一说话,余人不住点头附和。
那姓任男子道:“如此,是在下失言,还请诸位恕罪。”
晋无咎正听到这里,左首边一间客房房门打开,微微一惊,心道:“怎么左边还会有人?刚才那个姓猪的说过,整个底层便只他们和纤纤姑娘,既然他们都在右边,那左边这个,多半便是纤纤姑娘。”
忽而想起临睡前听唐桑榆说,他们上船是因为盯上一个姑娘,不知会不会是这纤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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