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崇”字辈齐聚,功力何其了得,小半个时辰后,中年男子醒转,当即费劲叩谢,说自己名叫曾成,此次负伤赶来嵩山,是有一件宝物,想要交给少林保管,说罢取出随身背负的狭长布袋,打开后竟是一柄奇剑。
此剑剑柄透红,出鞘后整间禅房热气扑面而来,剑身色同赤血,剑脊宽厚,雕有异兽花纹,剑尖剑刃锋锐异常。
崇印伸手接过,从曾成口中得知,此剑名为“祝融”,实乃百炼精琢之极品,却处处透出邪气。
曾成又说,这“祝融剑”的主人乃是自己同门师兄,自离开师门后,武艺日渐精进,人品却愈发不端,此剑染血无数,多年来不乏仇家寻衅上门,竟无一能在剑下求得生还,武功不济者自不消说,便是实力悉敌,一旦兵刃相交,立时被热焰灼伤。
自己身为师弟,曾有过三度劝说,每一次皆不了了之,思虑再三,自忖难敌师兄,惟有借饮酒亲近将之灌醉,巧取“祝融剑”后,从一众弟子中夺路杀出,却也因此身受重伤,好在这一路波澜不惊,自己总算平安来到嵩山。
既然少林派千百年来被武林尊为泰山北斗,务求少林寺代为保管这“祝融剑”,好教它不再啖人血肉。
崇印道:“阿弥陀佛!此剑热气逼人,乃主人内力所致,修习时自身热力为剑身吸收,主人每运功一次,剑身便锤炼一次,经年累月,方使‘祝融’达到如此境界,贵派内功自成一家,委实令人钦佩。”
曾成随口谦虚几句。
崇印道:“未知施主可否透露师承何门何派?令师兄又姓甚名谁?”
曾成面露惭色,道:“师门不幸,名誉为弟子所累,请恕在下不便相告。”
崇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来到少林之前,老衲从未见过这柄‘祝融’宝剑,对令师兄的劣迹也闻所未闻,施主托我少林代为保管,这个不难,但此剑终究为他人随身之物,少林岂能据为己有?他日令师兄找上门来,少林又岂能单凭施主一面之辞便拒不归还?”
曾成道:“方丈尽可放心,师兄作恶多端,他若知道这柄凶刃已在少林宝刹,必定无颜上门追讨。”
四僧面面相觑半晌,终于各自点头,崇印道:“阿弥陀佛!既然如此,老衲便代少林收下这柄宝剑。”
唤来沙弥,令携之上“枢械塔”,交由塔顶师尊看管,又对曾成道:“你我相见既是有缘,施主在少林寺安心养伤便是,只不过老衲有数言相赠。”
曾成道:“请方丈大师指点。”
崇印道:“施主与令师弟同宗同源,内力修习之法并无二致,身上所受乃是极重内伤,非令师兄亲手不可为之,单凭后辈弟子,绝不能令施主伤重至斯。”
曾成满脸通红,垂首道:“方丈大师明鉴,并非在下有意欺瞒,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大师见谅。”
崇印道:“善哉善哉!”
身旁崇法道:“阿弥陀佛!贫僧冒昧问一句,作不作答却不强求。”
曾成道:“大师请问。”
崇法道:“施主可是出自盘龙?”
曾成脸色更红。
四僧见他不答,已知所料无误,崇印道:“阿弥陀佛!施主托剑于我少林,须知剑为凶器,亦为百兵之君子,剑虽双刃,善恶却在执剑之人。”
曾成一揖到地,道:“大师赠言之恩,在下终生铭感于心!”
此后整整一月,曾成住在少林寺中,养伤之余常往“藏经阁”读书,崇印料想他因仇家十分了得,不到痊可十分,不敢轻易离去,又听守阁僧回报,说他每日翻阅经书,从不窥探少林武学秘笈,心里亦代他欢喜。
一个月后曾成伤愈,拜别四大高僧,便在他离去后的两个时辰,“藏经阁”传来《易筋经》失窃的消息,四僧相顾失色,《易筋经》乃少林镇寺之宝,曾成出入“藏经阁”整整一月,谁都没有看出他隐藏如此之深,当即派人下山多方探听。
可“曾成”二字本就在武林中寂寂无名,盘龙峡谷又深入不得,丐帮帮主班陆离遭暗算致残,掐指算来也只发生于两年前,加之众僧毕竟非同于寻常草莽,谷口受阻亦不能硬闯,对方只一句“并无此人”,便将前去的每批僧人拒之谷外。少林派巍立百年,对此竟束手无策,一晃又是五年过去,这本《易筋经》仍为悬案一桩,谁想此刻竟于穆庄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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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凌寒道:
“这件事是当年师父拜访少林寺时,从崇印大师口中得知,师父曾让我对外间保密,免得有江湖宵小暗中觊觎这柄宝剑,上门叨扰少林高僧清修,我和你却不是外人,想也不想便告诉了你,直到今日,整个江湖也只知道少林弄丢《易筋经》,知道‘曾成’和‘祝融’的却没有几个,你也记得不要随口告诉他人。”
夏语冰笑道:“我早就答允过你,你自己忘了么?”又道:“说起这件事,这七日的我俩,竟与那一个月的曾成有诸多相似,又是运功恢复,又是翻阅经文,还对这本《易筋经》有些想法。”
卓凌寒微一细想,笑道:“还真是这样,只不过我们想那《易筋经》,是为江湖正道,可不是为自己霸……”
最后一个“占”字尚未出口,外间门口忽而传来“喀喇”一声。
以二人眼下七成功力,对周边风吹草动敏察异常,一先一后悄声下床,拉开内间房门,刚至外间,便有两个黑影影隔着窗纸疾速蹲下。
当下蹑手蹑脚来到窗边,见室外光亮,虽照不出人形,向右而去的细碎步声却清晰可闻,想是有人深夜来此查探,一不小心磕到窗户,又如惊弓之鸟一般逃离。
夏语冰待步声渐远,将大门右侧窗户推开一丝,从缝中眯眼看后,拉住卓凌寒一只手掌回到内间,轻声道:“且不忙睡,你瞧那外边,显是灯光不是月光,这光线是从内院东北角透出,穆家老小很可能趁着夜深人静,正密谈些甚么,得想个法子前去偷听才行。”
卓凌寒奇道:“偷听?冰儿你可真厉害,我这些日子都没留意过主人的卧室方位。”
夏语冰笑道:“凌寒哥哥,现下可不是夸我的时候,你随我来。”
二人穿上外衣,重又来到外间,夏语冰在花盆内取出一枚鹅卵石,将南侧窗纸戳破一个小孔,对准沿岸石子走道,运劲将鹅卵石扔将出去,只听清脆一声石头撞击,鹅卵石余势未消,“扑通”一声掉入水中。
夏语冰听窗外许久没有动静,道:“外边没人,我们从这里出去。”
向内拉开窗户,轻巧跳出。
卓凌寒也跟着翻将出去,想要向左迈步,夏语冰合上窗户,拉拉他的衣袖,右手向上一指,后者心领神会,二人同时神不知鬼不觉跃上屋顶,从戗脊处飞过垂脊,直接踏上正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居高望下,不见有人巡夜,不敢掉以轻心,一路沿正脊东行后折而向北,直至东北角灯光亮处,便在停步前的一瞬,穆雪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为了本教兴衰,女儿愿听爹爹的话。”
卓夏对视一眼,同时心道:“穆雪说‘本教’,那么十之八九,说的便是盘龙魔教。”
穆老庄主的声音道:“卓少侠虽然见识不及夏姑娘,武功却更胜飞儿,倘若真能同时招他为婿,雪儿,这门亲事你可半点不吃亏。”
穆飞的声音道:“爹爹说得是,卓帮主师出名门,孩儿确实不是对手。”
穆雪道:“是啦是啦,爹爹你做主便好,只要卓公子点头,我是没意见的,只不过夏姐姐文武都胜过我,卓公子又凭啥不喜欢师妹来喜欢我?”
卓夏心里同时一阵温馨,暗道:“你这句话倒也说得坦诚。”
穆老庄主道:“你还好意思说,从小我便让你读书习武,你便是懒散不听话。”
穆雪道:“女儿知道错啦,以后定当多加努力。”
三人沉默半晌,穆老庄主长叹一气,道:
“如今我教可谓内忧外患,只怪约束教众不够,短短几年间,把武林第一大帮和武林第一大派同时开罪,爹爹和晋教主还有几位长老商议下来,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必会大举攻打我教,所以为求生存,我们须得先下手为强。”
夏语冰听见“晋教主”三字,双眸陡然放亮,卓凌寒恰好这时看见她的神情变化,以目光相询,却见她左手食指竖于唇间,示意不可出声。
穆飞道:“请爹爹放心,孩儿天一亮便会出发,继续找寻武林中的能人异士,尽可能招揽为教中所用。”
穆雪道:“我也一起去罢。”
穆飞笑道:“你还是留在庄上,讨你那未来夫君欢心。”
穆雪嗔道:“哥哥你取笑我,瞧我还理不理你。”
穆飞道:“爹爹,有件事请恕孩儿直言。”
穆老庄主道:“有甚么话,你但说无妨。”
穆飞道:“爹爹的苦心孩儿明白,但是依孩儿所见,他俩绝不是普通江湖人士,爹爹对他们虽有爱惜之心,可请上门的手段毕竟算不得光明磊落。”
穆老庄主道:“飞儿所言深得我心,那卓少侠和夏姑娘五日来丝毫不露怨怼之色,放眼整个武林,只怕也没几个人能有这等城府。”
穆飞道:“是啊爹爹,所以依孩儿所见,他们越是看来不加防范,实则越有逃离之心,如今距离他们解毒只剩两日之功,时间一到,他们便该谋划逃跑之事。”
穆老庄主大笑数声,道:“我穆家有八阵护庄,哪能任人来去自如?爹爹对他俩确有爱才之心,满怀诚意让他俩成为我穆家一员,但出色之人亦必是危险之人,如不能为我所用,那也惟有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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