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心知钟魁一行必不会轻易放过,果然只走出四步,头顶风声飘来,钟魁已从身后一跃来到面前,道:“在下临行前,老爷再三吩咐,无论如何要请得大驾,还望二位不要为难我们。”
夏语冰道:“哼!好大的口气,你有本事便请请看。”
适才钟魁一跃之势,她已瞧出根底大概,高过前一日两个家仆不假,比之穆飞则大有不及,六人既然以他为首,余下的只弱不强,如此脓包角色,夫妇二人全然不在话下,仗着卓凌寒在侧,说话有恃无恐。
钟魁道:“既然如此,在下得罪了。”
抽出腰间兵刃,却是一把戒尺。
夏语冰拍手笑道:“你用的是戒尺,果然是个钟馗。”
钟魁听她取笑,心道:“小丫头嘴倒厉害,只不过以后要做我家少奶奶,倒也不能得罪得太狠。”
余下五人各取兵刃,一使扁担,一使扫帚,一使菜刀,一使榔头,余下一人手无寸铁,双手举过头顶各出一指,指向头顶左上右上,如同昆虫触角一般张开,右膝微屈,左脚翘在右膝之上。
夏语冰看得童心大起,一脸好奇,道:“你们拿的都是甚么古怪家伙?”
钟魁见她明眸皓齿,心道:“难怪能把我家少爷迷得神魂颠倒。”
卓凌寒见对方蛮不讲理,想到穆飞竟对夏语冰有非分之想,怒意更增几分,森然道:“我念在你们受人指使,这才不和你们计较,再要胡搅蛮缠,别以为我丐帮便不会杀人。”
六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般心思:“丐帮?怎么没听老爷提过?”
夏语冰对赤手空拳那人笑道:“喂!蟑螂腿,你这姿势不累么?”
那人怒道:“这不是蟑螂腿,是‘八卦腿’!”
夏语冰仍是咯咯直笑,道:“‘八卦腿’哪有这么丑?”
钟馗被卓凌寒言语一激,已知今日有进无退,再见同伴遭人羞辱,喝道:“上!”
五人齐声道:“是!”
将卓凌寒团团围住,钟魁则挥出戒尺,朝夏语冰攻去。
他在一把戒尺上潜修十载,大约能与大小姐一双肉掌战成平手,主人家武学博大精深,他自知来日难望项背,但至少眼前不落下风,仆不盖主的道理他自然懂得,寻常拆练总会容让三分,教少庄主开心便是,只不过每每出庄,总以一等一的高手自居。
前一日听少庄主转述,卓凌寒腕力较大,夏语冰身法较快,料想如此二人,自己出马还不手到擒来?戒尺一出,直指夏语冰“风池穴”。
“风池穴”位于头额后方大筋两旁与耳垂平行处,属“足少阳胆经”,算不得人体大穴,但他原本不为伤人,只待夏语冰闪避格挡,他便有十余种后招可以跟上,每一种皆能将她制服。
哪知戒尺到处,夏语冰俏立原地毫不理睬,钟魁暗道不好,六人此次奉老庄主之命,说是要将夏语冰许配于少庄主,见她既不闪躲又不招架,哪敢动手伤她?
只眨眼迟疑,耳畔劲风响动,再要变招已自不及,随“喀啦啦”一阵清脆声响,胸口二十四根肋骨齐齐断裂,喉头一甜鲜血狂喷,却是卓凌寒见他攻向爱妻,左手轻描淡写架开五人进招,右手一招“亢龙有悔”,先将这人料理。
五人面如土色,同时心道:“少爷这下可真是看走眼了,这等功力,怕是只有老爷能胜得过。”
那蟑螂腿嘴上却不肯服输,道:“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但庄里上下,高手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今日我们请你不动,可你伤了我们同伴,以后总有人能请动你们。”
夏语冰“哼”得一声,抽出软鞭,手腕一挥,将钟魁足踝缠住,五人未及看清她手上动作,钟魁已腾空而起,绕过头顶一根粗枝,头下脚上倒吊摇摆,头顶离地尚有数寸,他剧痛之余晕厥过去,这会发生甚么,自是半点不知。
夏语冰秀眉一扬,道:“你家庄里高手再多,还能多得过凌寒哥哥的丐帮?凌寒哥哥手下留情,这才给他留一口气,谁还敢多说一句,便休想再见明天的太阳!”
卓凌寒目光如炬瞪视五人,夏语冰所言非虚,适才那招“亢龙有悔”,自己确是留有三分劲力。
蟑螂腿道:“我家庄里浓荫遮天,见不着太阳有甚么稀……”
却见同伴四人齐刷刷跪倒在地,向卓夏连连磕头,连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那使菜刀的兵刃早被打飞,在蟑螂腿衣襟上一拉,后者见大势已去,赶紧跪地磕头求饶。
卓夏各只出过一招,夏语冰竟有些头晕,趔趄一步,卓凌寒忙上前扶起,道:“冰儿,你怎么了?”
夏语冰娇靥一红,道:“我没事。”
南侧走道忽而出现“笃笃”声响,又有咳嗽传来,听脚步似是三人,再过片刻,一老二少现身客店门前,五人赶紧起身,齐声道:“老爷,少爷,小姐。”
穆家老爷一身青袍,鹤发童颜,瞧着不过五十来岁,右手撑一根拐杖,但步履矫捷,全无龙钟之态,拐杖与卓凌寒手中粗细相若,条纹却要精致得多。
左首红衣男子正是穆飞,右首少女一身绿衫,正是前一日竹排上被穆飞轻薄、引得公孙寿出手之人,这一男一女走在一起,自是大方承认一伙无疑。
夏语冰听见五人称呼,心想自己面子还真不小,眼下庄名暂且不得而知,但全家老小倾巢而出,可说是极大的阵仗,二人自出茅庐,大大小小场面见过无数,单以凶险而论,这一家三口实算不得甚么,只不过眼下适逢一事,不到万不得已,毕竟不想大打出手。
穆家老爷将拐杖递给绿衫少女,道:“雪儿,去给钟魁闻一下。”
雪儿道:“是,爹爹。”
原来与穆飞竟是亲兄妹,却不知是否叫作穆雪。
卓凌寒心道:“你叫雪儿,比起我的冰儿,容貌可差得远了。”
眼见雪儿走到树枝前,也不让夏语冰放下绳圈,来到钟魁面前蹲身,打开拐杖手把处一个小孔,里边冒出一缕橘黄色弥烟,凑到鼻边给他嗅过一下,又赶紧将小孔封上,不知是否因为弥烟所用材料格外珍贵。
二人看得奇怪,同时心道:“这是何物?难不成这样一团橘烟,便能治愈‘降龙十八掌’留下的重创?”
至于棒上机关,他们反不以为意,卓凌寒粗棒原本也是中空,只为藏身“打狗棒”之用,一阵清风掠过,丝许香气飘入鼻中,清新淡雅甚是好闻,除此并无特别之处。
雪儿回到父亲身边,穆家老爷接过拐杖,这才面向卓夏,道:“二位好。”
卓凌寒见他一脸慈蔼,浑不似钟魁等人说不几句直接讲打那般无礼,拱手道:“前辈好。”
夏语冰亦道:“前辈好。”
穆飞一脸坏笑,道:“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夏语冰也不理他,好奇适才橘烟,忍不住问道:“你们给钟魁闻了甚么救命良药?”
穆老庄主道:“非也,这几个下人行事鲁莽,冲撞了二位,原是该死。”
卓凌寒心道:“行事鲁莽不也是你指使?否则单凭几个家奴,何至于胆大包天得罪丐帮?”
并不点破,道:“好说,六位总算罪不至死,既然穆庄主亲自驾临,我便把他们交给你。”
穆老庄主道:“这五个下人,我自会带回庄中处置,至于钟魁,我要来已然无用。”
卓凌寒道:“穆庄主的意思是……”
穆老庄主道:“要说救命良药,敝庄上下原有不少,但钟魁死有余辜,老夫适才用‘刺蛾香”送他一程,好教他走得不那么痛苦。”
卓夏相顾大惊,“刺蛾香”之名他们曾听班陆离提及,知道与盘龙教大有关联,难道穆庄上下皆是盘龙教众?一念及此,诸多疑难豁然索解,丐帮与盘龙教大有积怨,此事天下皆知,穆庄何以再三纠缠,也便说得过去,听穆老庄主又道:
“好在钟魁只剩小半条命,药性最弱的‘橘刺蛾’也便够了。”
卓夏正巧想到,适才自己毫不设防,不经意间嗅到这所谓“橘刺蛾”,神志已然开始模糊,又听穆老庄主道:“哎哟不好,二位适才可有闻得?若是一不小心入鼻,那可……”
话音未落,二人便沉沉睡去,后边那可甚么,一个字也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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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去多久,二人先后醒来,发觉身在一个昏暗空间,相互靠拥倚墙席地而坐。
空间没有灯烛,一侧一块幕布垂下,缝隙中透入仅有一丝微光,微光下见中心一张方形矮桌,上边依稀一个茶壶四个茶杯,此外再无其余物事,天花板约摸一人身高,看来说不出的压抑,此外周身轻微晃动,想是身处船舱,于静流中缓缓漂行。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间心领神会,只消待在一起,即使天塌下来亦无所惧,虽周身绵软无力,好在除此并无异样,随身粗棒软鞭俱在,只要昏睡中未被侵犯,醒来后待内力渐复,则大有转圜余地。
卓凌寒想要起身,夏语冰右手食指竖在唇中,示意先不忙醒来,且看能不能有些发现,二人重又闭眼,虽终究落入圈套,但如此宁静温馨,能多享一刻便是一刻。
过得约摸一盏茶时分,幕布外穆老庄主的声音道:“他二人该醒了,我去看看。”
如此一来,卓夏反倒不便装睡,相互搀扶一并站起,穆老庄主将幕布挂于门框边缘,道:“二位身中微毒,切莫运劲。”
夏语冰道:“我们全身无力,不知中的是甚么毒,毒性居然这般厉害。”
这时身为鱼肉,卓凌寒自知机变远不如妻子,在身旁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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