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向东和路莳一边轻声说话一边向地里走去,一路上基本都是路莳在说,钱向东静静的听。但他并不觉路莳呱噪,路莳同样不觉得钱向东闷。
从村里到钱家负责的耕地也没多远,两人大步走着,四十分钟左右就到了。他们的到来并没引起多大轰动,关键是这会儿人人都在地里忙乎,谁也没时间注意别人家地里的事。
钱家人看钱向东来了都很冷漠,也没人过来问问钱向东烧褪没褪,人怎么样了,一个个只低头忙自己的,看见就跟没看见一个样。
路莳都替钱向东忿忿不平,反倒是钱向东自己并不怎么在乎。
“没事,这没什么可生气的,我都不在乎。”钱向东抡起锄头开始翻地,路莳就当真蹲在旁边陪他,无聊了就用手扣着地下的石子扔着玩。
没锄地两步,身后就啪嗒啪嗒跑来一个人,高兴叫道:“向东哥,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金桂枝穿着一件打满布丁的男士衣裤,属于男人的衣裤穿在金桂枝身上,尽管经过修剪,仍旧显得肥肥大大,仿佛偷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她此刻灰头土脸,满身泥巴,这样不合身的装扮就并不能令她显得弱柳扶风,反而只让人感到邋遢。
钱向东蹙眉,眼里闪过厌烦。金桂枝这几天时时刻刻的围追堵截无孔不入,令钱向东反感的对她生不出一丝好气。
“你有事吗?”钱向东冷冰冰道,这也是他自那日议亲后第一次正面和金桂枝交谈。
金桂枝被钱向东这冰冷的脸色吓到了,一时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呐呐不成言。
旁边的路莳眼里闪动着得色,他就说四哥现在已经认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才不会再喜欢她。
路莳怕钱向东对这个旧日情人一时心软,挺了挺胸膛挡在钱向东前面,自认为仗义执言道:“你找四哥干什么,昨个四哥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他不会帮你干活。”
想了想,觉得自己说的太轻了,以金桂枝的厚脸皮可能不会在乎,故而又重重道:“还有不管四哥生没生病,以后都不会帮你干活了。当然,更不会再把自己口粮省下来给你吃,知道了吗,若是明白了就乖乖识相点。”
钱向东想笑,金桂枝想疯,气得她恨不能直接上去抓花路莳的脸。
“这是我和向东哥之间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是谁?”
路莳拍了拍胸膛,“我是四哥的好朋友,四哥,你说是不是?”
钱向东忍着笑,轻嗯一声。
这下金桂枝是彻底气疯了,她到底还记得自己在钱向东跟前柔弱无助的形象,没有扑上去和路莳打做一团,而是可怜弱小的哭了起来,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向东哥,你是怎么了,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吗?不然你为什么会这样对我?”金桂枝左右摇头,满眼不可置信,“向东哥,你变了,你再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向东哥了。”
钱向东只觉得腻歪。钱向东一个庄稼汉子没见过这种小白莲花型的,他可见多了。各个段位王者,金桂枝这点手段真不够看。
“金桂枝,我以为我那日以及近几日的态度已经足够明确了,我和你已经结束了。”钱向东看明白了,像金桂枝这种人,有些话你不说透,她就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还一副你负了她的样子。索性不如说个一清二楚,以后也别说他吊着人家姑娘,不给个干脆。
“金桂枝,你可以满村子问问,就是去外村打听打听都行,谁家娶媳妇不是娶一个媳妇回来,而是娶丈母娘一大家人!”钱向东冷冷看着金桂枝,目光如冰,直视金桂枝双眼,“我不管别人愿不愿意,我告诉你,我钱向东不愿意!”
钱向东的目光冰冷刺骨,金桂枝犹坠数九寒冬,情不自禁打个哆嗦。
她哽咽着,“可是,你说过便是你的命你都愿意给我。”
钱向东讥笑,“我是愿意给你,但是不愿意给你全家,给外人。”
金桂枝露出迷茫的神色,“可,可我嫁给你,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这怎么能算外人呢?”
“呵……”钱向东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现在我和你没关系了,他们就是外人了。”
金桂枝还是不懂,她急道:“但你娶了我……”
钱向东打断金桂枝的话,“我就是不愿意你的那些吸血鬼家里变成我的家人,所以才不愿意娶你,你懂了吗?”
钱向东已然没了耐心,据那个金桂枝曾孙女所写下故事,以金桂枝所作所为他不替原主报复已经仁至义尽,绝不可能还有什么好脸色。
本来他占了原主的身体,理所应当继承原主的恩怨情仇,毕竟这天底下没有只占便宜不付出的道理。但是原主和金桂枝之间的事情太过复杂,先不论两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是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说上辈子两人之间孕育了好几个子嗣,这就是一笔糊涂账,不是他一个外人能算明白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循自己内心,不会故意设计金桂枝,倒也不会为她多费心思。
金桂枝不懂,她迷茫的看着钱向东,这一刻觉得钱向东和她似乎不是一国的。他说的话她都听不懂。可分开一个一个字又都懂了,组在一起就又不懂了。
“总之,就是你和我从今以后没关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今以后,你好自为之。”
金桂枝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她明明是来说服钱向东之后还给她干活,并答应下来她妈要的彩礼,怎么忽地好端端就成了这样!
钱向东可不管她哭不哭的,大步就要离开,金桂枝一个激灵,陡然反应过来,伸手去抓钱向东,“你不能走,我们的话还没说清楚……”
钱向东闪身躲开,再次看向金桂枝的眼神犹如利剑,锋利而尖锐。
“金桂枝,我不管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们之间已经结束,恩断义绝的那种。”
他们两个在这里闹了太久,周围的村人好多都停下手中的活,偷偷支起耳朵听。
呦,这金家三闺女好像脑子不咋好使,还听不懂话,更不知羞,人男方都这么说了,一个大姑娘怎么还好意思纠缠不休。
再者这事本身就不是人家钱家四小子的错。就她金家那么个要彩礼法,去哪家亲事都得黄,让人用棒子打出来。
没看村里有多少家因为彩礼反目成仇的,那些女方家还没敢这么狮子大开口。
金桂枝抱着自己,心里万分委屈,竟然就那么不管不顾的蹲在地上抽泣。
不知道谁看不下去了,偷偷告诉董彩凤,董彩凤匆匆而来,揪着金桂枝的耳朵就给揪了起来,金桂枝疼的哇哇叫,顾不上哭了。
董彩凤骂道:“你还知不知道羞耻,嫁不出去了吗,上赶着倒贴男人。你这样让你两个弟弟还怎么说亲,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都像你这么没脸没皮。当初你一生下来,我就该把你溺死在马桶里。就不应心软,都怪我为人太和善……”
董彩凤气得要死,她这个闺女好像傻子,纠缠男人也不是这么个纠缠法。倒是找个没人的地,实在不行衣服一脱,哪个男的忍得住,到时候还不就是说什么是什么。实在不行,若是反咬他个流氓罪,你看他怕不怕,还不得要什么给什么。
偏就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纠缠,搞得大家都知道她倒贴人家男方还不愿意!
董彩凤一边狠狠教训闺女,一边偷偷观察钱向东的表情。她不信钱向东就真能放开她闺女,毕竟这么年的感情在那。
然而钱向东并不为所动,一眼都往这边暼,董彩凤不信那个劲,就不信钱向东真不心疼,又加重了几分手劲,把金桂枝疼得嗷嗷叫着求饶。
钱向东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只觉得厌烦,再不想看到这对母女。
钱家人没什么反应,钱向东也没吱声,抡起锄头继续干活。
路莳跟在钱向东身后,尾巴一样,话题跳跃的很快。一会儿说钱向东刚才的表现很男人,一会儿又抱怨知青点里的男知青们不爱干净,晚上睡觉都能被那股子臭脚丫子味熏醒。
这个钱向东倒是深有同感,他刚来这里不熟悉政策,还得慢慢图谋,总之不能那么一直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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