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金汤肥牛捞面

    七月的连续高温终于在七月十五日这天断了,夏川市昨晚下了场暴雨,电闪雷鸣,街道上不少断枝残叶。

    庄承然坐在车里冷然地看着窗外,他的眼神没有焦点,似乎只是实在没有地方可以放,只好看向窗外了。

    司机王叔时不时地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庄承然,粗糙的双手不自觉地将方向盘一再握紧,在一个红灯面前他终于忍不住说。

    “少爷,庄总也才要四十的男人,夫人过世那么久他都一直未娶,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能相伴终身也是件好事。”

    庄承然眼都没眨一下,声音毫无起伏地说:“王叔,不会说话没人逼你说。”

    王叔打了个冷颤,可不敢再说什么,这位主子别看年纪不大,今年才十九,但发起火来谁都架不住,就连陆总都压不住。

    车一路沿着被暴雨洗涤过的水泥混凝土路面开到夏川市郊外,在一栋小别墅面前停了下来。

    别墅带前院与后院,前院有草坪与凉亭。庄承然推开门就看到门口那一排的玫瑰,冷嗤一声,“庸俗。”

    这里原本种的是黄、白木香,估计是庄远新为了撩哪个女人改种了玫瑰,还是庸俗至极的红玫瑰。

    客厅的中央空调是开着的——庄远新在家。

    庄远新的卧室门是关着的,庄承然没打一声招呼直接开门而入,看到他爸庄远新正站在阳台打电话。

    庄远新是背对着阳台的,庄承然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温柔与笑意,像正处于热恋期的男人一言一语都是小心翼翼,一举一都是万般呵护。

    庄远新这种神态这十年来庄承然见得多,但在十年之前他从未见过。

    “你要再婚?和谁?”庄承然不顾他电话未挂断,直截了当地问。

    庄远新带怒意地瞪他一眼,转瞬又堆笑地和电话那边解释:“是承然,我之前和你提到过的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庄承然随意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表情纯真烂漫,像真的不懂似的,“是之前那个姓杨的漂亮姐姐吗?但是她不是明年三月才满二十吗?”

    庄远新一怔,正要发火,电话那头的女人约莫是说了什么,

    他又忍下怒气,低声说:“嫚嫚,这之间有误会,我待会再打给你。”

    庄承然笑得痞里痞气,“堂堂庄董事长居然也有低声下气的一天?”

    庄远新看见他就烦,“你早晚会因为你这张嘴闯祸!”

    庄承然毫不在意,笑得刻意,“反正败坏的是你庄氏集团的名声。”

    庄远新眉头皱得死紧,重重喘几口气平复下来,他这个儿子他太清楚了,软硬皆不吃,来软的他比你更能装,来硬的,他会和你拼个头破血流。

    无奈至极,只能选择与他好好聊一聊。

    “她叫关嫚,一名小提琴艺术家……”

    庄承然懒地听他说这些,伸手打住:“别,我不想听你那些情妇的事。”

    庄远新怒道:“什么情妇?!她说不定之后会成为你妈!”

    一句话将庄承然彻底激怒。

    “我妈?”庄承然低笑一声,“庄远新我再警告你一遍,你找多少个女的、和多少个女的结婚都和我没关系,但若你想让她们中的谁与我妈扯上关系……那就麻烦你娶个命硬点的。”

    明明他是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庄远新,他应该处于下风,但还能称为“少年”的他眼神里存含的狠厉让庄远新这个在职场里翻滚这么久的男人都觉得寒颤。

    他和他妈长得太像了,就连那粒红痣都是一个地方。

    但那眼神不像……不,也是像的,只不过这种眼神庄远新只在他妈身上见过一次。

    卧室空调开得很低,只有二十度,但是庄远新额头却冒出了冷汗。

    他岔开话题问:“吃过晚饭了吗?”

    庄承然望向他,眼神淡漠,语气也不含一丝感情:“还有一点要提醒庄总您,这栋房子的房产证上的名字之前是秦秋雨,在我成年之后已经改成了我的名字。你若再随意改种院子里的花,我也不介意帮你换个情人。”

    “什么她的你的!你难道不是我儿子?你家不是我家?!我在自己家种个花怎么了?!”庄远新面子上再也挂不住,怒骂道。

    庄承然从椅子上站起,他比庄远新要高上一些,垂眸漠视他,“她叫关嫚是吧?”

    庄远新慌了,扯过衣架上的西装外套,指着他说:“你别给我打她的主意!”

    庄远新走了,一

    片寂静,只有空调运作的低鸣声,告诉着他时间还在流淌。

    庄承然去后院库房拿了把修枝剪和铲子来到前院门口将那一排的红玫瑰全部剪掉。他剪得仔细,未伤到花与茎。

    他用铲子将玫瑰全都挖出,用塑料盆装好,又将一捧玫瑰花扎好,给认识的花店老板打了个电话,让他全部拖走,并再送来二十株白木香。

    等种植好木香已是晚上七点,他随便点了个外卖,坐在客厅沙发将电视的声音放到最大,却在喜剧电影的笑声中睡着。

    夏川市今年夏天热得格外早,这才六月七号已经有了三十五度高温。

    庄承然昨夜贪凉开了空调没盖被子,今早头有些昏,他和妈妈说了自己不舒服,但妈妈却摸摸他的头说:“没事的,男孩子要学会忍耐。”

    妈妈平常最疼他了,他有点小毛病都会担心半天,但今天居然如此反应。

    他看向妈妈,发现她眼底青黑一片,双眼都是红血丝,他想妈妈肯定昨夜没有休息好,所以累了。

    他是男孩子,他要学会忍耐,这点难受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到了午餐时他却因为发烧晕倒在了餐桌上,班主任给妈妈打电话却没有人接,没有办法只能将他送去他爸公司。

    庄承然趴在班主任背上头昏脑胀,耳朵里都是知了声、人声与汽车鸣笛声。

    他缓缓睁开眼,往右边写字楼瞥了一眼——

    一名身体单薄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从写字楼楼顶一跃而下。

    他的双眼不顾阳光刺痛猛然睁大,接下来的几秒里知了声、人声、鸣笛声全部都成为了底噪,耳边只有本应不存在却呼啸而过的风声。

    “砰——”是□□撞击地面的声音。

    如同一颗熟烂的西瓜砸碎在地,红汁流得到处都是,染红了那身白色连衣裙,也染红了庄承然的双眼。

    一叶障目,世界也如同被红汁浇了个彻底。红色帷幕中他看到女人的双眼里满是怨恨与狠绝。

    之后便炸开了锅,远处隐隐传来警车鸣笛声。

    在他昏迷之际,他看到了被围拥在人群中的爸爸,他的眼里全是嫌弃,像是在觉得有人死在了公司前晦气一般。

    但那是他妻子啊……陪了他快十年的妻子。

    他

    想到了昨天夜里起床去洗手间路过爸妈房间时隐约听见里面的哭声,和妈妈问的“那个女人是谁”,他似乎明白了。

    他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妈妈那双充血得肿胀、怨恨的眼睛。

    他感到寒冷,他在三十五度的夏天感到锥脊刺骨般的冷。

    ***

    庄承然被冷醒了,醒来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半,刚醒时的迷茫被一声爆笑炸得一干二净。

    电视里的电影已经放到了第四部,里面的男主涂着两红脸蛋扮丑,惹得女主发笑。

    庄承然心里一阵心烦,将电视关了,扯了张毛毯将全身裹好,从茶几上拿过手机发现有四个未接电话与一条短信,还都是未备注的号码。

    他点开短信看了眼,这才想起自己还点了外卖,外卖小哥告诉他外卖放到门口邮筒上了。

    庄承然现在很饿,但却感受不到,所以懒地去取。

    微信也有未读消息,是江轶发来的。

    【江轶: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我这边热炒店的兼职今日就结束了,之前答应你的补习明天就可以开始,请问你有时间吗?】

    庄承然看了眼发送时间,23:34,热炒店江轶是做到十一点半。

    ——刚结束就给他发了消息。

    四肢逐渐回暖,他轻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快速在手机屏幕上敲击。

    【庄承然:不好意思,昨晚看着电视睡着了没收到消息。我明天有时间,你看下午三点到五点这个时间段可以吗?】

    回完消息,所有的感知都回归体内,胃里空得难受。他去门口将外卖取了进来,打开来才想起自己点的是金汤肥牛捞面,这会儿面都泡胀成两倍大,一搅就断了。

    他将空调从十六度调到二十四度,起身去了厨房。

    虽然他一个学期未回来,庄远新也几乎不会来,但他请了家政,一周来家里清扫两次,并且他要求家政要将厨房保持得像有人在的样子,所以冰箱里是满满当当的。

    在庄承然的记忆里,他妈最常在的地方就是厨房,他每次放学回来都会闻到喷香的饭菜味,妈妈会穿着围裙摸他的头让他快去洗手吃饭。

    庄承然心情很好,大费周章地给自己做了三菜一汤,都是妈妈的拿手菜,现在也成了他的拿手菜。

    微

    信响了,是江轶给他回了消息。

    【江轶:那个时间我有空。】

    庄承然背靠在厨台上,背有些躬,长发坠下遮住他半边脸,但从他微扬的嘴角依然可以看出他此时很愉悦。

    他直接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等了一小会儿那边才接。江轶下巴上有水珠,背后是洗手间的瓷砖,看样子是刚才在洗漱。

    庄承然笑着对他打招呼:“早上好,昨晚睡得怎么样?”

    江轶轻笑,“早上好,昨晚睡得挺不错的。”

    庄承然:“江轶,来我家吃早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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