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和书沉吟问：“如果有一头牛，能不能顶一个劳力？”</p>
“哎呦，先生可说笑了，一头牛可不是顶一个劳力，那是顶三个劳力，像我这样的人，走上三行就要停下歇一歇了，牛只要喂养得好，一口气能走十行八行的，那牛的耐力可比人厉害多了。”</p>
杨和书没想到牛的作用这么大，连忙问道：“那要是衙门愿意给你赊欠牛，你愿意去赊吗？”</p>
满宝忍不住坐直了，刚才的事他们还没商量妥呢，杨县令这是要抛弃她，另寻新欢吗？</p>
“这可不行，这牛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买得起的？”</p>
对方显然没有满宝的胆量，也没那么魄力，他甚至当这是一个笑话来听，他笑道：“衙门能那么好？赊欠肯定是要利息的，到时候还不上，房子、田地都得被收走，那多冤的慌？”</p>
“利息不贵，一两银一个月只要十二文钱。”</p>
村民啧啧摇头道：“一头牛好贵的，衙门这是坐着就能挣钱，我才不赊呢。”</p>
杨和书：</p>
他看向满宝，满宝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道：“你看我，我就很信任县衙，真的！”</p>
杨和书收回视线，转开话题，又问了一些农事，便要起身离开。</p>
正巧时间不早了，村民的妻子见他们坐在说话不干活儿，干脆拿出午食，招呼孩子们过来吃东西。</p>
他们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多少，是用麸皮磨碎后和面粉做成的黑馒头，带来的竹篮里有一盆已经凉了的菜。</p>
他们招呼满宝他们一起用饭。</p>
满宝他们推辞了，他们也不硬拉，现在各家的粮食都不怎么够吃，这不过是客气客气。</p>
和满宝他们客气的人不少，正是吃午食的时候，各家都走上田埂，随便找了块宽一些的草地坐下就打开竹篮用饭。</p>
满宝他们都走过，村民们都招呼一声，满宝们一拒绝便不再相邀。</p>
杨和书对他们的午食很感兴趣，看了一路过去，面上还算平静，心里却很不好受。</p>
这些东西别说吃，在来罗江县前，他见都没见过的。</p>
杨和书是不会吃的，因为现在他们吃的东西，这两天他便在不少农家里吃过的，实在是很不好吃。</p>
他一路上又找了好几家说话，同样问起县衙愿意赊牛与他们的事，但出乎杨和书的意料，被问到的人没有一个愿意的。</p>
杨和书都怀疑满宝是故意的了。</p>
满宝就看着他道：“村长家有牛，他们家肯定不会买，周虎哥家现在穷得很，你要去看看吗？”</p>
周虎一个人没法犁地，所以他今年开春还是和老周家搭伙儿，虽然是在一块儿干活儿，却是各吃各的。</p>
老周家是习惯回家去吃，因为中午还要休息一下，周虎却不回去，自己带着两儿子在低头吃午食，打算一会儿去自家地里看一看。</p>
看到满宝们过来，他就扬起笑脸和他们招手，“你们吃午食了吗？没吃过来和哥吃一些？”</p>
满宝婉拒道：“我们吃过啦，周虎哥，这是杨先生，来问问题的。”</p>
周虎好奇的看了一眼杨和书，问道：“问什么问题？”</p>
满宝嫌弃杨和书每次说话都要铺垫一大堆，直接在他前面开口道：“他想问你，要是县衙愿意赊一头牛给你，你要不要？”</p>
周虎犹豫道：“要钱吗？”</p>
“要吧，”满宝不确定的道：“刘奶奶说，一头牛得三千二百钱以上，不过，哎呀，杨先生，你是赊给我银子，还是铜钱？”</p>
“我赊给你牛。”</p>
“牛也是用钱买的，”满宝坚持道：“假如一头牛要三两二百文，那二百文我出得起，只要跟你赊三两就行，这样算利息也好算，所以你要赊给我们银子，还是铜钱？”</p>
“既然是要三两，那自然是赊银子了。”</p>
“你能先把银子给我吗？然后我再拿着钱去跟县衙买牛，和你们县衙签的是借银的单据。”</p>
杨和书怀疑的看着她，“何必如此麻烦，直接赊牛不好吗？你要赊多少钱，直接说明，签下借据，再把多余的那部分交了就是。”</p>
“不要，这样好乱，我觉得还是单签的好，先赊银子，再去买牛，两者分开来。”</p>
周虎听着俩人一来一往的商量，忍不住问道：“满宝，你家要赊牛？”</p>
“嗯，”满宝点头，“用人拉犁太累了，一头牛的用处很大的，最少能抵两个劳力，好的牛，三个劳力也抵得。”</p>
周虎便垂下眼眸想了想，抬头问杨和书，“这位先生，若是一年后我还不上钱，能否把牛卖了还钱？”</p>
杨和书一呆，显然没想到这一点，他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按理来说是可以的，只是买卖得经过县衙，必须要保证耕牛是落在农户手中，用作耕地。”</p>
这是怕他们拿去宰杀。</p>
这种事很常有，杨家就经常干这样的事，不然他们家是怎么吃得上牛肉的？</p>
“那行，我也赊银子买牛，一个月的利息多少钱？”</p>
杨和书没料到他这么痛快，主要是一路走来，大家似乎都不是很信任这个政策。</p>
更不太相信县衙。</p>
周虎没看杨和书，而是看着满宝感叹道：“满宝是仙子转世，跟着她走总不会吃亏的吧？”</p>
杨和书：</p>
满宝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心虚道：“也，也不一定的”</p>
虽然她也有点儿相信娘亲说的仙子说法了，但她内心深处又明白科科说得对，怪力乱神是不对的。</p>
白善宝却对周虎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周虎哥，你这决定是对的，要不是因为我家不够穷，我都想多赊几头呢。”</p>
周虎立即道：“我只要赊一头就好了。”</p>
于是，周虎和满宝一起眼巴巴的看着杨和书，“杨先生，你看我们能不能赊银子买牛？”</p>
杨和书犹豫着想，虽然步骤不一样，但结果是一样的，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p>
杨和书在思考了一会儿后道：“可以是可以，但你们得保证赊的银子一定要用于和县衙买牛，不然我是要罚款的。”</p>
“是是是，一定听杨先生的，对了杨先生是县里的主管什么的？”</p>
满宝乐了，看着杨和书怎么回答。</p>
杨和书就笑道：“现在管的就是农桑之事，所以才想让你们买牛，好多耕种一些田地。”</p>
周虎就不吝夸奖，“好官呀。”</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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