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迟疑,周延笑声动动:“如果宝路不撤标并风头略压千禧一筹赢得这次竞标,那么秦小姐于郑玲而言就是没起到任何价值的废人。棋还没下完,有棋子被当做废棋踢出局,只剩下棋盘中各怀鬼胎又手段恶劣得如出一辙的人,那这局的趣味性会大打折扣。正因为秦小姐的存在,我第一次那么期待每日开局,我哪能容忍秦小姐被人提前淘汰。”
得嘞,他说了等于没说。
充满失望,我语气也冷下来:“那你先忙,就这样。”
那头有打火机响起的声音,想必周延已叼上一根烟在吞云吐雾,他的声线被烟雾绕缠得模糊:“如果秦小姐能答应挂掉电话后第一件事不是删掉我的微信好友,那我也不是不可以跟秦小姐推心置腹的说两句。”
被他一语戳中心思,我反而厚起脸皮来:“那我也可以这头先答应,回头照删不误。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拉倒,不可控的事我不好答应。”
“哈哈。”
有些干巴而别扭笑两声,周延倏然止住:“已经很久没人对我这样坦率,也没人能逗得我笑到这样开心。就当是为回报秦小姐,那我就说两句实在话。秦小姐何其有幸,生命里曾经有个何西峰。他对秦小姐确实是情深义重,哪怕他已不在人世,也仍在用他最后一份余热给秦小姐开路。”
我心径直下沉:“什么意思?”
语调收紧,周延语速慢了两拨:“我不妨直说,是旅源的邓伟先生怕宝路赢了千禧会给秦小姐造成困境,他请求我卖他一个面子,这次放弃与千禧竞争,让秦小姐可以在这个艺术品慈善募捐展会上大放异彩。至于我宝路的损失,邓伟会在后期慢慢通过别的合作补偿回来给我。秦小姐能得邓伟先生这份善意,全然是因为何西峰生前倾力所托。讲真,偶尔我很羡慕秦小姐,生命里竟有这般真诚际遇。”
哪怕周延一早通过杨岚,把何西峰临终托付邓伟的事告知我一二,此时我听他亲口说出,还是如坠云雾脚踏岸空,我嗓子干痒闷咳了许久还是吱不出声来,周延难得以虔诚口吻:“不管何西峰生前是善或恶,他对秦小姐确实掏心掏肺倾尽所有。这样的人,他至少值得秦小姐为他追索个公道,以告慰他九泉埋身。这通电话就先讲到这里了。”
干脆掐线,周延徒留一串空洞的嘟嘟声入我耳,我整个人蜷缩起来横视四顾,深圳的夜色浓而厚压,我像是被什么压得透不过气来。
脑海中又率先浮现出何西峰最后的惨状,紧接着近日来接收到的林林总总信息接踵齐涌,我又望向书房那道紧闭的门,它明明近在眼前,又像远在天边。
而沉甸甸压在我心头想为何西峰讨个明白的念头,它越演越烈最后幻化成一道沟壑,横在大厅与书房中间,仿佛狰狞着血盆大口,随时要将我吞噬掉。
随寒风阵阵我连着打了两个颤,思绪又回到那张看没几秒就被撤回的照片,哪怕它由于角度太远略显模糊,卓扬脸上袒露的恶意也还是令我回想时心惊肉跳。
卓扬是从哪里得知那500万高利贷的线索的?他又是如何搞到刘艳虹的电话住址?他忽然想到用快递举报的方式将虚假信息传导给刘艳虹,那是他早有谋划,还是他在收到别人举报卓悦撞他双腿的快递后被激发灵感才如法炮制的?
太多问号在脑子里挤来挤去,连空气都被挤得稀薄,我用手撑着太阳穴拼命揉,与煞白的天花板涣散对视后,我决定暂时对卓悦三缄其口。
倒不是我认同周延所说那些,担心卓悦知道后会各种觉得我给卓扬找茬,我其实更侧重的点,卓悦已经受到太多暴击,他大约还需时间缓冲消化,他并且要我们都保密,他已需按捺,若然被他得知今晚闹剧始作俑者是卓扬,那无疑增加他的忍耐度。
纷繁的思绪尘埃落地,我站起来哪怕潜意识前方有沟壑,我也越了过去敲门:“卓悦,很晚了。你差不多忙完了,该睡了。”
挨得那么近,我总算听到里面卓悦收捡资料窸窣声,隔十几秒后他语气匆匆:“马上好。”
几分钟后卓悦出来,他拥住我的肩有些责怪意味:“都说了让你先睡。”
我顺势搂紧他的腰:“我看电视呢,偶尔看一下感觉还挺有意思。”
就这样抵拥而行,快到楼梯口时卓悦脚步忽然顿住:“黄瓜都长出两片叶子了,草莓也该发芽了?”
我随他停下,随口答:“不一定。天气这么冷,那小东西说不定怕冷不敢冒头。”
却像是忽然种地瘾犯了,卓悦松开我:“外面风大,秦时九你就别去了,我去看看,这么多天了,可能会有惊喜。”
见我执意跟着,他小题大做跑上去拿了件他的羽绒给我披着,也不过短短一段距离,我们心照不宣的手重新牵黏着,步伐一致到达园子里。
还真的是歪打正着,在澄明皎洁的月色下,在黄瓜叶影婆娑下,有两株小小的苗破土而出,它们尚处于草莓最幼崽的状态,连带着的叶子尚比不上指甲大小,也跟着寒风起舞。
卓悦欣喜若狂。
他跑出跑入找袋子找枝条,给这两个小苗子弄了个粗糙笨拙的挡风圈。
洗干净手上的泥土后,他抱着我肩膀有些自负过剩:“秦时九,我都说了,我会凭借着自己的本领,让你吃上家种草莓。”
我啼笑皆非:“这才哪跟哪。现在只是出了芽,它必须安然无恙的长叶子,长枝藤,再到壮大,再到开花,就算开了花也不一定能结果。种植就没一蹴而就的时候,当中考验多如牛毛。我以前帮奶奶种花生呢,临到收成前半个月,忽然暴雨连着下几天,坝子都给冲没了,差不多能收的花生泡在水里,都泡烂了。所以还没到真正收成那一步,不能说大话。”
“我知道。我肯定会悉心照料。”
丝毫没受我泼冷水影响,卓悦喜滋滋的:“估计明后天还有新的苗子冒出来,我有空得去买点材料,全给它们围好,别给风吹折了。”
额,看他这么较真,我反而觉得我打算等黄瓜藤长差不多了直接拿跟绳子绑着挂墙上,显得特别敷衍。
不过像我这种从小到大下地下到怕的人,是很难融入卓悦这种热情中去的,我抖了抖肩:“我只知道你媳妇站着都快睡着了。”
讪讪流于唇角,卓悦拍拍手忽然将我打横抱起:“那就去睡觉。”
我实在搞不懂他啥构造,明明在浴室里时他就….出力挺多,歇那么一小会他又满血复活,抱没一阵就乱摸,我拗不过…K我承认我是没忍住诱惑,又陪他疯了一次。
疯狂的代价是翌日醒来,我浑身散架般,连大幅度抬下脚,都扯痛得要龇牙。
默默纳下我所有白眼,卓悦主动提出送我回千禧,他实在殷勤得令人难以抗拒,我就随他去了。
不料想,我会在停车场目睹了特别不堪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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