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置喙的发号施令完，郑玲笑对卓悦：“小悦，这两天我就不过来惠州了，项目上的事，你多辛苦一些。”
至少在我所处的角度看来，卓悦腰挺得笔直：“应该的。”
停不过几秒，卓悦跳跃着接驳上郑玲的前话：“玲姐，时九这几天没休息好，我怕她开不好车。不如我安排个司机送你？”
“比她辛苦的大有人在。这个世界上就没空手白得的好处。”
语气里的笑意淡似变无，郑玲语速慢慢：“小悦你也是从无到有，靠着勤奋积极白手起家的，你最该懂这道理。再好的苗子，不多锤炼锤炼，那很难长起来。”
果然啊果然，我的直觉没毛病。我就知道，以郑玲这种心高气傲的性子，她哪能安然吞下昨晚那些吃瘪，这不一大早的，她就胶上来了。
可我也算是摸到了她的路子。
哪怕郑玲再把刁难做得露骨，她其实只不过是骨子里对我不屑使然，她并不是毫无顾忌与我彻底打开擂台。
只要她没去到光明磊落与我对撕的程度，那一切还可尽在周旋中。
三两下咽掉面包又喝光牛奶，我迅速挎起包上前：“卓悦，你忙呗。我还好，更何况玲姐坐我车，我肯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我可是有万公里驾乘里程的老司机，就这两三小时车程妥妥的。”
嘴巴张了张，卓悦眉宇里浅褶褪尽，他语带温柔叮嘱：“那你一定行车小心，把玲姐安全送达。”
卓悦将我们送至电梯内，门一关上郑玲就将她的包半扔半塞的朝我掼来，我接过后，她板着一张冷脸，盯着电梯显屏上跳动的数字看。
这种沉默氛围，一直延伸到车里。
坐在后座上，郑玲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看手机，有几次我余光透过后视镜去望，都只能见到她面无表情，只有抿着的唇勾起半分，傲气冲天。
车越过交界后，我继续在大鹏新区段行使，这边车流量不算大，我于是将车速一提再提。
郑玲忽然开口：“在前面分叉路上直拐，走环山路。”
她会不会将她昨晚没得手的气全往我身上置，在环山路半途找人截住我？打我一顿事小，她要是有更过分的招对付我，那我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倒不是我想象力丰富，也不是我被害妄想症发作得厉害，毕竟郑玲都敢干出给卓悦下药拍视频的事儿来了，她要找人招呼我那也就稀松平常了。
按捺住内心潮涌，我不动声色道：“玲姐，这条环山路连到宝安西乡那边，中途能换转的岔口少，我们要转入的话，兜回来市内会很费时间。”
“你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是谁给你底气，让你天天与我对着干？”
抬起眼帘，郑玲凌厉瞪我一眼：“秦时九，激怒我，对你没好处。”
这算是郑玲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喊我全名。沾着怒，夹着怨，还黏带着愤恨。
她越是情绪起了波动，她越是从神坛跌滚而下，离我越近。
情绪平缓如初，我最多往脸上填上些假意惶惶：“玲姐，我没有要惹你生气的意思。我也是刚差不多开车了，才忽然收到小道消息说，宝路创投要撤出这次竞标。不管这个消息是虚是实，它传了出来，对这次竞标就会有影响，我不敢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我要赶回去跟项目组长确认下，看看有没有需要将选品这一项提前定案。毕竟宝路创投一旦撤出竞标，我们千禧肯定是中标的大热门，为避免外界揣测也好，避免夜长梦多也好，我们都该早些将资料定版备查。而若果宝路创投撤标只是打掩护的假消息，我们提前些做好准备，也没坏处。”
其实我收到个锤子的小道消息。
我不过是借用周延前些天与我胡扯的那些话稍微加工了一下，就拿来用了。
也别有人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谎话连篇。但凡郑玲是个善男信女，而我在她面前只需要做我自己不受针对，那我也可以真诚善良得可以掐出水来。可惜她不是。
确实对这次项目尤为看重，郑玲那张被强势填充得饱满的双眸露出将信将疑：“你从哪里听来宝路创投要撤标？我都没有收到消息。”
反正何东川那种人，他对何西峰薄情寡义，还曾与周延沉靡一气间接毁掉西峰画廊，我只是上次泼他一身奶茶哪里够，我难得有机会自然要将他拽下泥潭，我嘴角扬起来，故作不经意：“我前夫的弟弟何东川在宝路创投。尽管他与我关系不算太熟络，但有这层关系总强过没有，有时小道消息还是可以听到一些。”
“你前夫弟弟在宝路创投？他担任什么职务？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
透过后视镜，郑玲严厉与我对望：“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只要你与宝路创投的人关系近，在原则上你会被判定可能与人谋合串标，你其实不适合进入这次竞标项目组。但你在接触到核心资料前，竟然对此三缄其口？”
“玲姐，我话还没说完。”
成功引得郑玲带入情绪了，我不敢有半分松弛，继续说道：“我刚刚没表达好。其实我和何东川的关系本就不好，后来他哥去世，为了争夺财产他更是与我去到水火不容的程度，我与他之间不可能有合谋串标，毕竟我们之间就曾经为利益不均掰扯过。那么我们再回到源头上考究，何东川明明与我交恶，他为什么这次要将那么重要信息透露给我？毫无疑问只有一个可能，他想通过朝我传递这个消息，让我蒙受损失，而我正参与到这个项目中去，我这边稍有差池，也会影响到千禧。我觉得，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我们首要任务都是赶紧把进度提上去，赶紧选定，做好万全准备。所以玲姐很抱歉，我觉得我不能带你兜远路，我要赶紧回千禧，跟同事一起加速，免得辜负你信任。”
皱着眉头陷入深思，郑玲沉寂了许久再缓缓开腔：“这事没那么简单。”
又一次抬眸，郑玲冷不丁问我：“你和周延关系怎么样？”
为了卓悦，我还是要尽可能与郑玲保持友好相处的。
而郑玲与周延之间恶斗势同水火，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样的套路，在这里就适用了。
换上嫉恶如仇的神情，我毕竟是有实事做基础打底，连语气中愤愤都是顺手拈来：“差，差到极点。我和卓悦好上之前，其实我前夫有留下个画廊给我，只要好好经营，我还是能过得很滋润。我明明和周延无冤无仇，他却忽然找我茬，耍阴招把我画廊给搞没了。像他这种无才无德还阴险的小人，希望他早日有报应。”
脸色当真缓下，郑玲看我的目光也浅柔几分：“报应不爽这种事极少发生，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以牙还牙才是正解。小秦，我看你也是性情中人，我坦白与你说，我与周延不对盘。同在这个行业，他手伸得太长。千禧创投这次竞标，一定要排除万难盖过宝路创投。选品与晚展引导名流土豪大方解囊募捐那一块，是这次竞标重中之重的节点，我当初也是参考你曾从事数年艺术品买卖经验这一块，才冒险让你加入这次项目。你一定不要令我失望，一定要拼尽全力。你做的选品，我昨晚大致看了看，还可以更好。”
眼看郑玲早忘了使唤我往环山路驾驶这事，我松了一口气，继续表决心：“等会到公司，我马上继续优化。不管是为千禧的利益，还是为个人私怨，我也想赢宝路。”
不料，郑玲却是冷不丁说：“先不回公司，我要去宝路，会一会周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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