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得更厉害,我扬起脸来凝视他:“没有孩子,真的可以吗?猫猫狗狗,真的可以代替孩子吗?我不是说猫猫狗狗不好,可养着养着,它们能学会喊你做爸爸喊我做妈妈吗?现在你觉得不要孩子OK,一年后两年后你勉强OK,但是五年后十年后,当你看到身边的朋友陆陆续续成家立室有孩儿缠绕膝下安享欢乐,你会不会由羡慕过度到失落,再到失落过度到失衡?卓悦,其实你从骨子里是个特别传统的男人,我也是,我想我们都有共鸣,不管两人关系再亲密再热烈,总会随着时间归于安静。而孩子会是联系我们的纽带,也会是我们生命以及生活的延伸。我现在基本可以预见,几年后我们将会面临的困窘。”
环在我身上的力道略有松弛,卓悦微微侧身与我对视:“现在领养孩子的手续虽然繁琐,但不是不可达成。更何况我有正规公司在运营,你受过高等教育,以我们的条件需要领养孩子,优势很大。领养回来的孩子,好好教育,也等同是自己的。”
“那不一样。”
措不及防中被击垮,我只是轻轻一抖,就将卓悦似有退意的手抖了下去:“我的小叔和婶婶,曾经多相爱。他们仿佛天打不散雷劈不动,可随着他们将近十年的婚姻无所出,我小叔还是熬不住世俗的眼光与婶婶离婚。十几岁时我半知半解,成年了后知后觉,小叔子熬不过的未免就是世俗,而是熬不过他对拥有一个属于自己孩子的热切渴望。曾经相爱得离开对方就像被拆皮剥骨的人啊,可是小叔在离婚后却短短半年内再婚,三年抱俩。而我那个曾经对后辈耐心温柔的小婶婶,离婚没有再婚配,她先是肝郁,后来演变成肝癌。她去世时我小叔哭得不像人样,可也没耽误他隔年又添个儿子。”
声音像被盐腌过,变得嘶沙,我停顿片刻继续说:“哪怕他是我小叔,我在22岁前觉得他薄凉至极,他担当不起婶婶当年为他从北到南的奔赴。但在随着年纪大,我未必能认同他的所作所为,但也开始知道向光向阳,无所不用其极奔向本心渴望的一切,这才是人性。”
目光被梳理过般脉络分明,卓悦延伸凝涸在我脸上:“秦时九,我和你小叔不同。”
“卓悦你也是普通人,别太高看自己。”
紊乱着墨厚厚袭上心口,我咬着唇许久又说:“可是我该怎么办。明明我能预见我们的未来,我能预见我们因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渐行渐远的局面,我本该在现在尚且没有那么伤筋劳骨的时刻退场,退出你的人生,可我却又不舍。不如这样好了卓悦,我再陪你走一程,抓紧时间与你肆无忌惮的享受这段关系给我带来的激情与欢乐,哪天你需回归现实,你要开始追逐老婆孩子热坑头的喜乐人生,到那时只要你开口,我会尽力不撕不扯,与你好聚好散....”
双手重新缠上来,卓悦这次似乎要将我镶嵌入他身体里,他越用力:“秦时九,我不许你胡思乱想。诚然小叔让你看到人性薄凉,但大千世界一种米百种人,我倒不是说我有多高风亮节清风脱俗,可我已是个有自身判断力的成年人,我可以为自己作出的任何选择负责。我在国外生活多年,身边也有丁克的朋友已婚,我并不认为他们的婚姻会被没有孩子影响到。其实要不要孩子,婚姻里的两人达成共识就好,这不是必要。”
或是感觉到我已有些被安抚住的松动,卓悦语速放慢:“对于我来说,婚姻首先是我选定一个我认为可以成为终身伴侣的人展开人生新阶段探索,即使以后有孩子,孩子也只会是婚姻里我与伴侣一同的选择,可有可没有。若你特别想要,现在医学那么昌明,看一个医生不行,我们去看一双,看两个不行,再看十个甚至一百个。”
缓慢慢捋顺我的刘海,卓悦轻叹了一口气:“秦时九,我认为最好的两性关系,是男女双方保持大范畴独立的前提下,遇到事情却又可以默契拧成一股来商量着解决问题。诚然,我瞒着你这件事不对,我这做法与我之前说善意的谎言本质上也是谎言这说法相悖,可我....可我见你近来如此快乐,你似乎随随便便一点风都能飘起来,我不忍心。说到底,你这个情况是我的错。倘若我当年不是自尊心严重作祟,我将你带到身边好好照顾,你也不会熬坏身体。事已至此,愧疚与歉意毫无用处,我只能竭尽全力,陪你一起调理身体。来日方长,我们的日子还长着,不要急于这一时好吗?”
脸无力贴在他胳膊上,我恹恹的:“如果我一直看不好呢?哪怕你认为自己的人生有孩子没有孩子都一样,可你奶奶....”
“她没资格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宛如在顷刻间有寒霜覆面,卓悦声线倏然沉骏几度:“不仅仅是她,所有卓家人都没有资格。任何参与伤害过我妈妈的人,都没有资格。”
有些心惊,我尽量缓扼语气:“卓悦....卓家别的人先不说,你奶奶对你还是挺好。”
“是,她现在是好。甚至好到可以将她手里握着的卓氏股权给我。但她这样的行动,是建立在愧疚与补偿的基础上。”
视线转向远处阳光拼命钻挤的窗落,卓悦凝声阵阵:“当年,其实最开始反对我妈入门的人,就是奶奶。她甚至意图以最不堪的方式伤害我妈妈,以达到迅速驱逐的目的。即使她现在已经被岁月沉淀掩盖掉曾经的狠辣,可她对我妈做过的每一桩错事,都已经被刻入时光的骨骼里,不是她轻描淡写施以些许对隔代孙子的慈爱,这些恩怨就能一笔勾销。”
乍激灵,我惊悸越浓:“那你回到卓家....”
坦荡浮附于清冽之上,卓悦像是有穿心术般飞快摸透我吞吐下裹挟的难以启齿,他直白道:“是,我是为了报复。所有给予过我妈伤害的人,都该为当初他们的恶念买单,无人可幸免。”
眉宇里忽有结缠,卓悦的唇角流淌着浓郁晦暗,他嘴巴辗转张合着,冒出来的话惊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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