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我又一次对耳朵产生怀疑：“卓扬谈了女朋友，要带给我们看？”
卓悦浅浅点头：“我也是十分钟前得知。”
总隐约觉得一波接一波的狗血正在前赴后继，我嘴门没把劳：“和谁？该不会是钟小纯？”
“是她。卓扬这一决定太突然，完全打乱我计划。”
迅速给我作出肯定回应，卓悦眉缝紧蹙：“具体情况我也没来得及了解。先过去看看。卓扬说是让我们过去龙泉打火锅，也不知小艾见到钟小纯，会不会再起冲突。”
一路上卓悦目光注视前方，沉默仿若雕塑。
从侧处望向，他条线分明的轮廓仿佛被冰霜凝固住，沉郁山峦般叠嶂不止。
红灯前，我轻轻拍他胳膊：“卓悦，不如给个机会我与卓扬单独聊聊？”
“聊再多也无用。”
卓悦的眉被阴霾压弯许多：“若卓扬是那种聊一聊就能敞开的人，他的病不会如此严重。这些年来不知卓扬有没有将小艾的付出看在眼里，若非有小艾一路陪同，他的情况比现在还不济。我担心的是小艾被卓扬作得心灰意冷不想再理会卓扬，要辞职不干。现在当务之急是稳住小艾。我必须在到龙泉前想个好办法。”
即使卓悦反应平平，可我还是从他眼帘下若有似无的克制看出他的焦躁与忍耐，我心有微微揪扯，再轻拍他：“卓悦，你不需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已经做得很好，已尽到一个哥哥该有的责任。”
“面对商场瞬间万变，尔虞我诈风起云涌，我从未觉得头痛过。因为不管商场上有多大问题多大困难，都可以通过利益来计算权衡作出抉择。但面对卓扬，所有计量方式都会失效。偶尔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能再放任卓扬恃病而骄，我该首先从经济上斩断他的依赖，也该以更强硬的方式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多少人主动或被动身残志坚，靠着有限的资源努力成全最好的自己。然而，我越理智越做不出来。”
悠长叹气，卓悦声线连压几度：“哪怕我与卓扬不过相隔几分钟的差距，但从小性格差异极大。卓扬从小内敛胆小，不管家里遇到什么事他都会一声不响将自己关起来两耳不闻置之事外。而我8岁就敢揣着菜刀将调戏我妈的老光棍追着满街跑，12岁我就敢和摸我妈屁股的老流氓扭打在一起，14岁时我已经在同学圈里做起小生意。”
泛涩迭起，我轻声说：“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小时看爷爷奶奶被同村的欺负，我也会挺身而出。”
陷入源远流长的回忆追溯里，卓悦面色寂寂：“高考后，我比卓扬高出四十多分，那时妈妈生病需要人照料更需要钱，卓扬却更关注他何时能去大学报道。后来我妈妈在病床上执意让我们都去读书，她说她就算是敲碎骨头也要把我们都供出去。那时她已经病到虚弱，空有意志力也无法使得她支撑下去。她需要人照料，需要有人帮她挑起重担，卓扬求我，说他社会生活经验少，辍学后很难谋生，能不能我做哥哥的谦让他。这与我想法不谋而合，但我从那一刻开始就知道我这个弟弟，委婉些来说他过分注重自己内心感受，赤裸来说，他自私到极点。可秦时九，即使他是个只顾自己的人，他是我弟弟，也一样是我妈妈难以舍弃的牵挂和眷恋，我没有办法特别强硬的对待他。我拿卓扬没有万全有效的办法，我只能尽可能维持着表面稳定，尽量做到一个哥哥该有的责任，尽量无愧于我当年对妈妈的应承。”
这样袒露自己后的卓悦，伶仃孤影得像大地里一粒砂砾，陷入苍茫里进退维谷。这般有着烦恼与为难的他，这般显得普通平常的他，令我觉得我正在匍匐着与他命运越重叠契合。
安慰他几句后，我寂然静坐，设想等会可能遇到的场景，并提前预设好应对方案。
原本我以为宋艾与卓扬已经干架到炸天，实际上那里仍旧风平浪静。
是钟小纯给我们开的门。
进去后，宋艾坐在单人沙发上做脚膜，卓扬侧在另外一头抱着个笔记本作报告。
至于钟小纯，她甜蜜蜜的叫了卓悦一声哥，转身又拱入厨房里。
看她那副顶着浓妆艳抹忙前忙后的样儿，我还以为她要给弄个满汉全席出来，事实上钟小纯全是在超市买的已清洗装封好的肥羊肥牛蔬菜肉丸，她把那些玩意逐一装碟子上端出来，打火锅。
尔后，钟小纯略有忸怩过来喊我们吃饭。
短短数日，宋艾已有不小成长。
她最先响应坐到餐桌上去，并逐一拿派饮料啤酒。
不过她还是没正眼望钟小纯，更与我们所有人无交流，她只管沉默刷煮肉片再沾上厚厚一层辣椒酱往嘴里送。
气氛一度压抑。
钟小纯忽然主动给卓悦碗里捞肉丸：“哥，你多吃点。”
估计在思考问题，卓悦略有迟钝，漏勺里的肉丸已落入他碗中。
汤汁滚煞飞溅淡泼，钟小纯呈着手背上丁点油花继续对卓悦：“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拿张纸巾擦一下，我腾不出手，谢谢。”
我就大胆假设钟小纯谈恋爱就是一障眼法，是卓扬换着法子作的副产物，可钟小纯真当我死的，在我面前喊我老公给她擦手？我要没在场，她是不是得让卓悦帮她洗澡？
对这种又绿又茶的角儿，我就没慌过。
不等卓悦作出反应，我先一步拿过纸巾盖在她手背上用力搓擦，我笑：“好了。举手之劳不用谢。”
到底像多少攒下些道行的妖怪，钟小纯也是不动声色扬起嘴角：“谢谢姐。”
又要故技重施，她手里的漏勺朝我碗面上飘过来：“姐，你也多吃。”
与这般油腻得过分的人同台吃饭，已经令人胃口不滞，我再吃她舀的东西难保消化不良。
迅速将碗移开，我淡淡的：“不喜欢吃肉丸，心领。”
茶味渐溢，钟小纯委屈道：“是我做错了什么，搞到姐不喜欢我吗？我刚刚看到姐前前后后吃了七八粒的肉丸。”
内心冷笑，我表面半认真半玩笑：“既然你问，那我就直说。小纯你看起来挺深谙人情世故的，却怎么连个称呼辈分都搞不太清楚。你喊卓悦一声哥，再喊我声姐，是想把我和他从夫妻俩，叫成兄妹俩？”
尴尬团在脸上，钟小纯有种偷鸡不成反被啄的颓丧，她睫毛颤颤：“抱歉….我只是无心之失。没想到会惹起谁不高兴。”
表演的风格很多变，与上次在医院那种隐而不发的嚣张相比，此刻钟小纯像极个受不住丁点挫折否定的甜白傻，她怯怯再望卓扬：“小扬，不然我先回去了….”
卓扬缓缓放下筷子，他倏然握住钟小纯的手，再是眸色灰浅扫向我：“时九，小纯品性淳朴率直，她不是有心冒犯…..看，我也出错了。我一时忘掉身份更迭，我应该喊你一声嫂子才是。”
没给我回应时间，卓扬身体朝钟小纯倾去：“你是我卓扬的女朋友，这里是我的地盘，也就是你的地盘，迟些你还要搬过来一起住，你不必要那么拘谨。”
久而未作声的宋艾倏忽冷冷一笑。
我正预感要大事不妙，狗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横陈迎面而来，甩得我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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