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手撑头,陈慧慧另外只手在桌面轱辘滑划个不断:“这事说起来悬乎。早前我在布吉街的夜场,那晚我负责唐江那个房的酒水,我当时是第一次见唐江,他虽然长得挺野挺勾人的,但他穿得普普通通,那晚点的全是便宜货,我懒得多望他两眼。但他喝多了非要搂着我。我卖酒就卖酒,我又不是做鸡,我肯定不能由着他摸,我就反抗,唐江当即要打我,幸亏有个和他一块玩的油画老板拦着做和事佬,唐江才没打我。”
心蹭蹭往上提到嗓子眼,我强行镇压汹涌的情绪,语气再自然不过:“油画老板?我嫁给卓悦前在大芬油画村上了几年班,那里所有大街小巷弯弯道道大店小店的老板我差不多都认识,我还真不知哪个油画老板和唐江玩那么好,还一起下场喝酒。”
陈慧慧想都没想:“姓何的。我当时就觉得他是油画老板肯定比唐江有钱,我还特意撩他,聊了一阵他说他是西峰画廊的老板,那是个小画廊,他没啥钱之类的。我懂了,就没再攀他。”
犹如半山横陈,我双脚并拢支着腰:“你说的何西峰,他是我前夫。几个月前,他出车祸走了。”
“姓何的是你前夫?这个世界也太小了点!”
难以置信的瞪大被酒精腐蚀得通红的眼睛,陈慧慧惊骇过度:“他真的去世了?不会?什么时候的事?我明明记得我七八月时,还见过他。那晚除了他跟唐江,还有卓同克。唐江和卓同克在场子里都很抠唆,就那个何老板偷偷塞了我两百块小费,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
不需刻意修饰,我的眼眶顷刻红透:“其实我也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说走就走,连句遗言都不留给我。小慧,你别看我又新婚了,再嫁得还不错,但是我还是念着何西峰的旧情,我时常忍不住逮个认识他的人就多聊聊他,这样才能留下更多他来过的印记。你哪怕随便说说那晚见到他的情景,以及他和唐江玩得开心不开心,我都想听。”
虽小节不拘,陈慧慧还是有感性的一面,她举起杯来与我碰了碰:“我懂。大部分女人都念旧情。像我十几岁就被狗男人骗上床,到现在我想起他也不全是恨。何老板看起来就好脾气,你不放下他,我理解。那晚刚开始气氛是挺好的,几个大男人点俩条妞一起贴身热舞,啤酒喝了三打,但是差不多散场时何老板和卓同克打起来,唐江光看着没拉架,我看何老板斯斯文文不舍得下力还手要吃亏,我赶紧上去想劝劝,后来卓同克一脚要踹我,唐江帮我挡了。”
即使陈慧慧看着无害,可她毕竟挂靠在唐江身上寻求生机,我不好太明显挖掘,只能按捺住心痒痒轻描淡写:“容我插一句八卦,就因为唐江护着你,你就一门心思栽他身上了?”
“切,肯定不是。我吃过男人的亏,要再为一点点好就栽,那我白混了。”
陈慧慧的脸上迅速洋溢着被激动带起的红:“我愿意跟唐江,是因为我后来听到何老板骂卓同克做人不讲信用,何老板愿意用自己的名义帮卓同克向唐江借500万填坑,卓同克答应一个星期内回款把账清掉,现在不肯清,害得何老板挂着个定时炸弹啥的。我一听500万呐,穿衣打扮普普通通点酒抠唆的唐江居然能借500万出去,我当即就被他的财大气粗征服了!”
手心里汗痕滚滚,哪怕我竭力忍耐声音也有颤意连绵:“慧慧,你真的有亲耳听到挂在何西峰名下的500万债,实际上是他代卓同克借的?”
“肯定啊。他们把音响啥都关了,一直吵。我怕在自己服务的包厢出点啥事,我脱不了干系,没敢走开。从头到尾都听着。”
到底还是有些脑子的,陈慧慧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她脸色一变:“秦时九,难道是何老板死后,唐江拿着欠条问你催债了?”
有些下赌注的成分,也想免得陈慧慧在唐江面前乱说适当敲打她一下,我点头,作一副对她毫无隐瞒的磊落模样:“嗯,为这500万,唐江差不多扒我一层皮,他还扬言要搞死我。我后来还是靠着嫁给卓悦,卓悦帮我背了这笔账,我才摆脱掉。没想到,原来这笔账另有隐情。”
面色姹紫嫣红得越发难看,陈慧慧丧着一张脸仿佛随时能哭出来,她直接上手给自己掌嘴:“我这张破嘴!时不时就要给我招惹些麻烦,这下我要完,唐江肯定要弄死我!”
我急急过去抓住她的手:“你打自己干嘛?”
陈慧慧苦哈哈的:“唐江就是仗着死人不会说话,敢追你还钱。现在说的是500万不是500块,要是让唐江知道是我大嘴巴告诉你,该我掉层皮。死了死了,我肯定要死了。”
彻底止住她自虐,我沉声说:“那笔钱卓悦已经帮我还上,现在他们俩大男人一堆利益捆绑,我暂时不会爆出这事来影响大局。我挺想交你这个朋友,以后我就算再拿这说事,我不会拽你下水。”
半信半疑,陈慧慧直直望着我:“真的吗?”
叹了口气,我说:“唐江的狠辣我算是见识过,而你和我妹妹年纪差不多大,我和你虽没见过几次面,但算聊得来兼有亲切感,我哪能心安理得让唐江找你茬。今天咱们聊的这些,就当没提起过。你也要小心谨慎些,别在唐江面前说漏嘴,让他知道你告诉我这些,他难保干出什么过分事来。”
“肯定!我知道他啥人!他高兴还好,不高兴特别凶狠。”
头猛点,陈慧慧缓过来了,她油滑的套起近乎来:“我以后喊你声姐,你大气得很,那么大笔钱说不计较就不计较,一看就干大事的,我以后要跟着你混。”
揣着满腹繁杂,我坐回原位:“算了,不开心的事多提无益,还是喝酒摇骰子最爽。”
陈慧慧两声附和:“嗨起来,唐江这几天出差,我都快闷死了,得亏姐你陪我玩。”
从紧绷状态重回轻松里,陈慧慧喝得更疯,她输了喝打平手也喝,就算是她赢了还陪着我喝,一来二去她扛不住,醉得彻底,她几乎是爬着回到卧室里,一贴着床就鼾声如雷。
喊了她几次无回应,我轻手轻脚走到上次陈慧慧特意提醒过专属于唐江秘密地的侧卧门前。
尝试着用手推了推,毫无悬念门慨然不动。
然而我这么一个触动,却唤醒了密码锁,蓝盈盈的显示屏上提醒我输入密码。
脑海里忽电闪火光,我蓦然想起早前唐江为泡我,他一直拗着个对我不设防的人设没完没了,多次高调告诉我说他家里的密码是多少啦啦的,该不是就是那个?
尽管这充满冒险,可听到陈慧慧无心爆料后,我更坚定何西峰遭遇的所谓“意外”出于人为,我也越发认为唐江有份与卓同克狼狈合污,若我能从唐江这里找到突破,那最好不过。
横下心来,我翻寻着记忆库,迅速输下那串数字。
门居然开了!
压抑住紧绷得要炸裂的心,我虚掩上门,最后定睛那个收捡整齐的文件架上。
目光死死盯着标注为“盛唐时贷7-9月份借贷往来”的文件夹,我颤着手将它取下来迅速翻动,最后终不负所望找到何西峰那一笔借出欠条原件,并找到卓同克委托何西峰代他借款的声明等等,接下来的资料密密麻麻我来不及细看,我第一反应是掏出手机对着喀嚓一通乱拍。
迅速拍完,我将文件合起来刚要放回原处,突兀身后传来唐江的怒喝:“秦时九,你在我书房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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