愕住半响,我艰难打开嘴:“抱歉,我….”
“秦小姐听清楚了?不然我再说一遍”
眼眶通红漫透,周延笑若烟灰风吹即散:“我是说我7岁那年,被我喊作爸爸的男人为奔赴另一个能令他东山再起重新变得有钱有权的女人,他假意投诚回归家庭,随后假装父慈子孝策划一家出游,最后我将我们母子三人推入毒蛇窝里。我妈咬紧牙关将我和妹妹送出去,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浑身爬满了蛇,她的遗体被搬出来时已面目全非,全身乌黑肿胀,没半点生前人样。那天后一直到现如今,我仍受困那场阴影。不仅仅是长条状的动物,即使是与之形状一致的草根蔓藤,也能使我魂飞魄散。我这一次表达得足够清楚了吗?秦小姐听明白了?”
惊滞在骨子里翻来覆去流淌,我越发词穷:“对不起。刚刚你先唬我,我就以牙还牙开个玩笑,我没想那么多。对不起….”
“经历过被亲爸谋害一向宽厚善慈的妈妈活生生让毒蛇缠撕死在眼前这种弥天玩笑,秦小姐你这类没多大恶意的玩笑不过是挠痒痒。秦小姐不必过度介怀。”
再一鼓作气喝光水,周延稍一用劲就将瓶子捏成扁平,他掂在手中跳跃,许久又说:“旧话重提一下。当日秦小姐与我妹萌萌产生冲突,我优先考虑到护妹妹万全,因而对秦小姐疏于照顾与冒犯,我本意不是敌对与针对秦小姐。我妈死的那年萌萌才两岁,我妈最放不下的就是她,她最后的遗愿就是让我好好照顾妹妹。”
轻咳几声,周延捋顺的声音里平添几分寂寥:“我答应了妈妈,这件事一做做了30年,我已习以为常到凡事以妹妹为先。哪怕我对秦小姐有些好感,这些好感还不足以让我有所权衡迟疑。我再提起这些事不是想为自己开脱,我只是忽然不想秦小姐再对我抱有偏见,误会我是个以整蛊折腾秦小姐为乐的变态。”
面对周延掏箱底般的袒露,我渐生局促与无措:“那事我都忘得七七八八了。”
用手把衣领摘择整齐,周延恢复常态:“秦小姐,时候不早,还是抓紧时间下山。”
余下路程,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自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走在前面,要见到蚯蚓虫子什么的,就立马用树枝勾起扔得远远的。
到山脚下,已是八点。
周延客气道:“谢谢秦小姐一路善心照料,为免人情越积越多,我想请秦小姐吃顿饭可以吗?”
迟疑片刻,我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周先生的美意我心领了。我手头还有些工作要赶,回酒店吃外卖比较节约时间。”
“既然秦小姐另有安排,那我不勉强。”
正要挥别之际,周延突兀叫住我:“秦小姐。既然你不让我请你吃饭,我又不愿意欠着秦小姐人情太久,那我就擅作主张换个回报秦小姐的方式了。”
像被皎洁清辉的月光洗涤过,周延神情平温缓和继续说道:“秦小姐先夫的遗作,是我花了36万超高价从唐江手里购进。”
脑子片片滞空,我半响才掰动嘴角:“嗯?”
“我当然知道得更多。但我推崇细水长流与大范畴内的对等互馈。今晚秦小姐给我的帮助,我用这个信息回馈,也算半斤八两打个平手,刚好与秦小姐达成不亏不欠的状态,所以在这件事上,我暂时只能言尽于此。”
身体板到笔直,周延再温谦礼貌朝我欠欠身:“他日,如我又在自困难破的境况下自愿消受秦小姐的倾手相助,我或愿意与秦小姐分享更多。”
略显失望,不过我很快释然:“明白。”
回到酒店第一件事,我立马给手机连上电源开机登录微信,中午我酝酿权衡许久才给卓悦发出的那条,简简单单“见到卓扬了吗?”几个字躺在对话框大片留白里,得不到回应,显得孤零零的。
比起失落,担忧更浓,然而我握着手机搓得快掉皮,我也没下定决心给卓悦拨电话。
他现在估计很忙很烦很崩溃,我无谓追着问。
吃着已起坨的面条,我心不在焉刷了一阵朋友圈正要退出来,忽然有新信息提示,我急忙戳开去看。
连带着一串哭泣的小表情,陈慧慧说:“情九九啊不好意思,当初借你钱说好三天还,鬼知道唐江今天才找我。他难得豪爽一次啥没干扔下五千块现金给我。等我明天找姐妹换到微信里,我转给你哈。我不是有心拖,别把我加入失信名单55555。”
脑海里微澜动荡过后,我字打得很快:“纠正,我叫秦时九。不用那么麻烦,我住得离你不远,等我出差回深去找你拿。”
就是那种特乐意省事的性格,陈慧慧回应迅速:“抱歉啦搞错你名字。那到时见,我请麻辣串串当赔罪,喝个不醉无归。”
没再与她闲聊,我再边吃面里边心急火燎等着卓悦回复,然而直到我洗好澡出来,手机寂寂得像是信号断掉那般。
强打精神将这两天考察资料整合,我撑着做好实地报告的框架,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浮生若梦的失重感断断续续。
卓悦的回复在此时涌入。
“睡了吗?”
急急抓起手机,我因激动手颤,数次打错字,只能边打边删,我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卓悦改而打进电话。
不等我问,卓悦主动说:“卓扬已脱离危险醒过来,不用太担心。”
我单手捏着被子来释放紧张:“那就好。”
这天有些要被我聊死的苗头啊。我话说完十几秒,卓悦都没接茬。
局促迭起,我干巴巴的:“你吃过饭了没有?”
没答我,卓悦冷不丁的:“秦时九,你手头工作明天能不能完?你能来趟医院见见卓扬吗?”
我惊讶不已:“我可以去探望他?你早前不是说过医生叮嘱要尽量给卓扬营造简单的社交圈吗?现在卓扬….他情绪那么不稳定,我去看他适合吗?”
“是他提出想见你。”
稍略踌躇后,卓悦言辞间有浅淡吞吐:“可以吗?”
敏锐扑捉到异状,我罗拢着词措:“卓扬知道我们的关系了?他向你提出要见我,并由你向我转达这个消息?你像是有事瞒着我。”
突然苦笑,卓悦语气里忽有星河寥落:“你这令人又爱又恨的掘土机。卓扬是因为你,才一时想不开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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