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何西峰每每提起在法国求学若渴的弟弟何东川，他脸上自然流露出来的欣慰与骄傲令我十分触动。
而我与何东川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何西峰的葬礼上。
那天他穿着一身红配白闯入灵堂，我正要上前拦住他，他用带着滚滚巨恨的眼神逼退了我。
彼时铁青着脸，何东川一把将刘艳虹拽回他身边，他又一次用在葬礼上同款眼神瞪着我：“你害死我哥还不知收敛，还恐吓我妈！我妈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和你没完！”
何东川这拎不清的基因，还真的是与刘艳虹如出一辙。
蹙眉，我安然接声：“哪天我踩上门去抽你妈，那责任在我。像主动凑上来找抽，这只能算她犯贱。你读过那么多书，要是连这简单道理都不懂，那我就当何西峰这么多年从身上扒一层皮也要支撑你出国留学都喂狗了！”
被我噎住，何东川眼角都起了褶子，他扶了扶刘艳虹的肩膀，说：“妈，我们走，不要跟这种人浪费力气。”
我才懒得计较何东川嘴里说到“这种人”时那些不屑与鄙夷，他能把刘艳虹这种不爱出力纯搅捣的事儿逼弄走，我谢天谢地。
随着夜色渐浓，喧闹归于寂寂，我混身在一堆狼藉里，我大脑灵光闪烁又开始阴谋论了。
西峰画廊靠着一个快餐店，平常确实常有老鼠出没，此前也发生过多次被老鼠咬坏线路的事，当时还是老线路，咋屁事没一个？这次极可能是人为纵火！
虽然宝路创投的货刚入仓就起火，这时段有些微妙，可我直觉周延不至于给我添把火。
综合种种，已有潜入画廊前科的卓同克更有嫌疑，他大约是从我这里拿不到他心念念的东西，他为免绝后患直接一把火烧光。
就算我空有揣测分析的本事，无凭无据的我又能拿卓同克怎么样，我只能在披星戴月里默默消化这一场横祸。
靠着通宵达旦的拼凑，我终于将大半数的客户与供应商来往货单拼凑出个完整轮廓来，我将账上所有钱提出来一家一家供货商的拜访，装孙子均着付了些货款，再签下一张又一张的欠条。
面对着画廊遭遇火情，大部分客户也愿意将剩余货款支付给我应急。我跑了两天，基本收回八九成。
剩下的，就是一两个刺头了。
比如在罗湖水贝这边的客户张宏，二十万多块钱的货款他一拖再拖，期间还多次要求我再给他个折扣，我为尽快回款硬着头皮答应，他又变卦。
不管怎么样，我今天必须要把这笔账清掉！
没想到，我会碰到卓悦。
就差将卓悦供上神坛，卓悦的烟刚刚碰到唇边，张宏已经谄媚着给他点燃。
越过余烟袅袅，张宏看向我又变作吆来喝去的嘴脸：“小秦，你怎么又来了？我忙着，你出去，门给我带严实点。”
循声朝我投之一瞥，卓悦很快面色寂寂收回视线，继续穿梭在云雾吞吐里。
内心本就焦灼交织，再看卓悦似乎不太乐意让张宏知道我与他相识，我自然当做没见着他，我冲着张宏：“张总，货款你看今天能给我结一下吗？我这边等着开饭，还望张总高抬贵手。”
脸上顿时像抹上锅巴灰似的黑沉透亮，张宏提了提嗓：“小秦你就这点眼力价？没几个钱你这三天两头跑来催我，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没必要再惯着他，我拿出比之前强硬的态度：“张总，这款账期已过，当初合作都是有白纸黑字….”
估计见我不像往常那样当个软柿子任他拿捏，张宏怕我在卓悦面前说出让他丢份的话，他急急截断我：“你这什么话！把我惹毛，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次，卓悦斯条慢理将还剩下大半截的烟戳入烟灰缸里，他胳膊架杵在沙发靠背上斜目来望，他神情寡淡：“张总，对女人温和点。”
一旦与卓悦接轨，张宏立马切换到狗腿巴巴的状态，他嘿嘿笑：“卓先生，你别折煞我哩，喊我小张就行。”
顿了顿，张宏视线往我身上浅扫：“我不难说话，但这女人以次充好给我出烂货，事后不愿意解决问题就知道死要钱，我要惯着，她得上天。”
“噢。”
不咸不淡的敷衍完张宏，卓悦逐渐看向我：“时九，张总说的是实情？”
压根没想到卓悦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掺和进来，我又为他忽然去掉姓氏直呼我名字晃神，滞然片刻后，我竭力摆正姿态与他划出楚河汉界：“卓先生，这事我自己解决就行。”
“可我看你似乎不太行。”
用轻描淡写的话将我脸打得啪啪响，并把我制滞住，卓悦只向张宏投向半缕余光：“张总。”
像极课堂上忽然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张宏突兀慌惶惶的弹站起来：“在。卓先生有什么吩咐？”
余光乍乍冷冷，卓悦语气浅淡：“你看着办。”
“这….”
额头上暴汗，张宏用手去捋，语气弱弱：“秦小姐是卓先生的什么人吗，我眼拙没看出来。”
“前女友。”
以卓悦一贯的高冷人设，他本不像是会回应张宏这番发问的，然而他顿了顿声又说：“大学毕业前夕和平分手，现在偶尔互到对方家里吃一二顿饭。”
汗水爆发得更厉害，张宏第一次在我面前扔掉大爷的铠甲，他脸上堆着尴尬局促的笑容领着我去财务，千叮万嘱财务立马安排给我打款。
顺利的拿到尾款，我却欣喜缺缺，满脑子被“前女友”几个字占据，仿佛魔怔般难受。
反正以后和张宏再无交集，我也懒得再应酬他，确定钱到账后我刚出电梯口，卓悦给我发了条信息：等我。
七八分钟后，卓悦坐上副驾：“你该请我吃顿饭。”
“应该的。”
拽过安全带系上，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恰到好处：“我是要好好感谢卓先生为我解围。”
“之前未经允许，你不是利用我得很顺手？”
我这中规中矩的态度，卓悦却不甚满意的略微皱眉：“今天怎么没顺杆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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