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罪人到!”
门外阴暗的小路上,传来一句有气无力的喊声。
陈魁不太舒服地挪了挪屁股。
下面瘸腿的木椅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已是小小的公堂里唯一的一把椅子。
没看到身居判官的郭小小,她都只能站在公案旁边候着吗。
这小丫头站着,还没他眼前的公案高。
看来新时代的地府,不仅招收自己这样的临时工。
还有非法雇佣童工的嫌疑。
长着一脸凶相的牛头马面,用铁链拽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走进公堂。
陈魁下意识握紧了自己的左手,眼底露出一丝期盼之色。
这是他第二次以代理阎罗的身份,审判一个已死之人。
哪有在物流公司里查查监控,便可以给驾驶员按条开罚那么简单。
“呈罪状!”判官郭小小在一旁稚声嫩气的唱到。
脸带不屑的马面,从腰间取下折子,随意地抛到女孩的手里。
“田有为。男。三十四岁。
犯拐卖儿童罪和过失致人死亡罪。
意外致死儿童两名。亲自诱拐儿童六名。
间接导致其拐卖儿童的三名父母自杀和病死。
第一殿建议数罪并罚,入地狱道,油锅煮刑500年。
第七殿复议。
请十殿轮回殿批审。”
一一简直是欺人太甚!
说得好听是批审,实质上就是喊你代为跑腿。
因为十殿已是最后,没有下一个殿可以继续推托下去。
听完小判官念完罪状,陈魁的脸色有些难看。
比下面那个吓得缩成一团的汉子,好不了哪去。
自然不是因为对方判得过重。
这种害人性命的人贩子本就该死。
只是最近阎罗殿生意太好,地上死亡人数暴增。
他这十殿下属的小分殿,就他和判官两个人。
承担了太多原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业务。
“明明第七殿专司热脑地狱,直接就可以将罪人投进油锅。”
“为了图省事,非要到我这里绕一圈!”
刚刚上任两晚的陈魁,有些不忿地吐槽道。
这个穷得连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都配备不起的小分殿。
耽搁时间押送罪人入狱的活计,也得由他这位代理阎罗亲自去。
七殿的阎罗不想送,非得跑自己十殿来绕一圈,自然有他的道理。
估计又是哪个离地狱道入口远,离他十殿比较近的临时殿主。
故意把第一殿判下来的罪人,扔垃圾一样往自己这里丢。
陈魁虽然不是光杆司令,却胜似光杆。
判官郭小小是直属于上面总殿的人。他是使唤不动的。
更像是上级刻意派下来,监督他完成任务的监工。
站在陈魁一旁的小女孩,无语地摊摊手,指了指天上。
暗示他不要将抱怨挂在嘴边,小心被有心人听到。
在阎罗殿里不能瞎说话。十殿的大殿主们可是个个神通广大。
哪是他们这些,除了身份一无所有的临时工能比的。
陈魁有些憋屈地闭上嘴。
他这个于梦里被地府拉了壮丁的代理阎罗,真是当得窝囊。
分哪个殿不好,偏偏分到了最后的第十殿。
必须是由阎罗亲自审判定罪的恶人,才能获得更多的功德点奖励。
像这种代为跑腿的押送任务,一次就几点到几十点不等。根本是鸡肋。
如果到了月底,陈魁作为代理阎罗的功德点未达到10000点。
他这看似风光的代理阎罗,就会在现世中意外死亡,并被投入畜牲道中。
要不是他捡到了那块神奇的石头,能保留住他在梦中兼差的记忆。
说不定哪天,就莫名其妙地死掉,转世为猪了。
什么狗屁代理阎罗。
说得好听。都是入睡后被地府抓来的临时打工仔。
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选上自己的。
陈魁倒是从老资格的郭小小那里探出点口风。
像他这样强拉来的临时工,光轮回殿下辖的就有上万之多。
月底踢掉几个不合格的临聘人员进畜牲道,连小浪花都起不了一个。
这几年现世肉价上涨。
为了平衡治世,怕是被投进畜牲道的倒霉蛋不少。
昨天几个现世作恶的家伙,罪孽不重地全被判了轮回畜牲道六十年。
六十年,若世世为猪。
以现代不到200天的出栏率,光当猪崽都能过上百次的瘾。
陈魁扫了一眼背后,那块写有“善恶昭彰”四个红字的牌匾。
心里颇是五味成杂。
果然不管做什么职业,都有各职业的苦衷。
“行,我知道了。”他无奈地摆摆手,走到公堂上。
从不带正眼的牛头手里接过链扣,拽入手中。
一进来就一直没有好脸色的牛头马面,冷笑着瞥了他一眼。
随即招呼不打,转身就走。
不能私下给好处的阎罗,混得连底层的鬼差都不如。
连这些押送死人的牛头马面,都敢给他脸色看。
陈魁目送它们在黑暗中远去,眼底悄然闪过一丝狡黠。
用食指默默地在手心写下一排字:
“马34牛87,明晚子时如厕必掉坑。”
马34,牛87是那两个鬼差的番号。郭小小昨晚告诉他的。
一一对了,我明晚最好少喝水,子时不要去厕所。找个安全的地儿,先趴着吧。
这石头的“诅咒”挺灵验的。
自从他捡到这块古怪的石头之后。
石头就自动钻进了陈魁的左掌里,变成了一只紧闭的眼睛。
同时他脑袋里得到了一些残缺不全的信息。
变成了眼睛的石头叫“癸”。闭眼的时候,任何人都看不见。
陈魁干脆就给它起名为“鬼眼”。
只有在使用它的时候,眼睛才会自己睁开。
能强行实现他在掌心里书写下的业果。
听上去很牛掰。就是太邪了一些。
书写后,“鬼眼”会同时将“诅咒”作用到对方和自己身上。
作为“鬼眼”的使用者,他也得靠自身承担掉一半的因果。
想靠这东西写书杀人是不行的。只会和别人同归于尽。
不过若是在自身有准备的情况下。
用它去恶心一下某些令人讨厌的家伙,倒是挺有用的。
陈魁想到这儿,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他仿佛已看到了。
这对狗眼看人低的牛头马面,明晚子时即将面临的窘迫和尴尬。
想想就心情愉快了不少。
陈魁拽了拽手中结实的铁链,拖着那个拐骗犯走出破旧的小公堂。
“那我去送罪人入狱了。”他头也不回地解释了一句。
郭小小的大眼睛眨了眨,挥起小手叮嘱道:“要早去早回哦。”
啧。这人小鬼大的丫头。
外表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真实的年龄未知。
但一说起话来,怎么总带有股慈母贤妻的味儿。
右手拖着铁链行走的陈魁,悄悄摊开自己的左手。
一只闭着眼睑、仿佛正在入睡的眼睛,赫然出现在他掌心上。
“癸”,可能是又饿了。陈魁在心里自语道。
这邪门的东西,使用一次就需要进食一次。
感觉就是一把双刃剑啊。
“……阎罗大人,什么时候才到啊?”
身后被铁链捆缚着双手的田有为,战战兢兢地问道。
要不是看着这个阎罗王挺年轻的,长相一点不吓人。
他也不敢开口搭话。
实在是感觉被对方拖着走了很久,前方仍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头。
明明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受到丢进油锅里煮沸的酷刑。
中间的路程越漫长,越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
对他精神上造成的折磨极大。远胜过即将到来的身体上的痛苦。
慢悠悠走在前面的陈魁,闻声停了下来。
忽然松开了手里的链扣,脸带微笑地转过身。
“那就这里吧。”
“四周应该没人。哦,错了。没鬼。”
年轻的阎罗自说自话道。
同时将左手抬起,对上中年男那副苍白丑陋的面容。
一只血红色的眸子,在其掌心中猛然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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