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化侍根本想不明白。
怕自己被别人抓去抢了功劳?
叶崇山根本没这个必要,再者说放眼南靖王朝,谁敢抢崇山大人的功劳?叶崇山如此地位权势,又怎会在乎这点蝇头小利?
无论怎么想,叶崇山都没必要将自己隐匿起来,本来就是刺杀叶苓茯的罪魁祸首,还是已经行迹败露的舒家余孽,堂堂正正把自己交出去就地正法才是正事,现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儿?
安化侍左思右想半晌,最后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他对这些弄权的上位者心思并不感冒,他只关心自己这颗脑袋还能喘多少次呼吸。
对他这个向来惜命的家伙来说,但凡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他都会牢牢把握并且恬不知耻的坚持。
“那就扩大范围,方才我的神识也已经查探过整片龙虎山,的确已经没有陌生气息出现,能看出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行动,二位师弟师妹一定要当心谨慎。”
“谨遵法旨。”
叶良镛二人恭敬行青莲礼后快速退走,化为两抹青色流光飞出了龙虎山。
此刻原本龙虎山的弟子也都被转移到别处,此刻除了猿啼虎啸之外并无人踪,霎时间整片山脉都变得寂静寥寥。
叶崇山瞥了一眼安化侍,没有多说什么,依旧在仰头看着树荫遮蔽的苍穹。
又过了大概盏茶时辰,安化侍实在有些搞不懂他,当即朝他吼了一嘴。
“你到底在故弄什么玄虚?”
“别急,还有一个到访的。”
安化侍被他这话说得一愣,刚要细问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沙沙响动,没过多久又出现一位红衣女修。
澹台夭夭!
安化侍见状立刻紧张起来,他也不明白为何会这么在意,总之此刻心绪烦乱不堪,却根本理不清烦乱的源头。
澹台夭夭此刻慌里慌张,一身红衣已经沾满了黄绿色的树叶擦痕。
她乍一见到叶崇山亦是惊了一遭,一双美眸朝四处乱瞟着上前行礼,很明显在搜寻着安化侍的踪迹。
安化侍此刻心中暖意升腾,他知道澹台夭夭又是凭借着腰牌精血找到自己的,只不过眼下有叶崇山的神通结界阻隔,精血定位彻底失效,她寻到此处自然也就失去了方向。
“崇山叔叔好。”
此刻的澹台夭夭神色异常凝重,丝毫没有往日那股机灵神韵。
叶崇山见到她亦少见地露出笑容,毕竟眼下叶家与澹台家还未撕破脸皮,叶崇山的伪善模样自然也妥帖到位。
“夭夭,你怎么没跟师姐妹一起离开龙虎山?”
“我......我有东西落在山里面了,我来找找!”
“东西?很珍贵吗?”
“......很珍贵,是我祖传的灵宝,自有灵识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实在是气死本小姐不偿命呢!”
澹台夭夭掐起腰肢做赌气状,看得叶崇山露出一脸慈祥笑靥,只不过这老狐狸城府深邃似海,脸上随便皱起一道褶子,都让澹台夭夭感觉毛骨悚然!
澹台夭夭并不是不通情理之辈,她自然知晓叶崇山是什么样的人。
能面不改色手刃剑宗六子,又主导朝廷屠杀舒家全族的铁腕人物,就算他再表示和善亲近,在澹台夭夭面前也无疑比恐怖传说还要摄人心魄。
“灵宝?你爷爷倒还真是宠你没够啊,不过我瞧你天机拂尘蒐还在身上,跟叔叔说说丢了什么好东西,让叶叔叔帮你找找可好?”
叶崇山笑得异常慈悲,但很明显对澹台夭夭的话并不信服。
澹台夭夭闻言有些语塞,一旁结界中的安化侍此刻亦哭笑不得。
他自然能听出小妖女在信口胡诌,哪里是什么有灵识的灵宝,分明就是在影射他这个不听话的混小子!
“那个......还是不劳烦叔叔您了,我爷爷说过那宝贝可是祖传的,外人还是不能随便乱染指的哈,我还是自己再去附近找找,您忙您的,回见了您呐!”
“祖传?”
叶崇山伸手将她拦住,面色带笑却没有轻易放走她的意思。
安化侍此刻更加紧张,他根本不晓得叶崇山要做些什么,当即拼命运气想打开云戒,以求能吞下一些婆罗迦叶恢复伤势。
“是的啊,我们澹台家祖传的东西可多了呢,连我未来的夫婿爷爷都帮我找好了,也是祖传的!”
澹台夭夭瞎编乱造的能耐着实不小,叶崇山听闻此话反倒来了兴致,当即说出了一句跟安化侍同样语气的问话。
“这玩意也能祖传?何时定下的亲事,为何叔叔我不知晓?”
“这个......叔叔你日理万机,我这点小事儿您哪记得住哩!我听说刚刚有祭师刺杀苓茯哥哥,您这是在搜寻刺客,我就不打搅了,拜拜了您呐!”
澹台夭夭说完又想跑路,谁知叶崇山大袖一挥竟解除了安化侍的结界,彻底将满身浴血的安化侍展露在澹台夭夭面前!
澹台夭夭猛一见到安化侍直接傻了,好在她心思机敏当即便转移视线,双眼泛红地看向别处,不敢再往狼狈不堪的安化侍身上多瞧一眼。
“夭夭,叔叔我已经将罪魁祸首当场擒获,现在有大把时间陪你寻找灵宝,不过既然你来了我便多说两嘴,你瞧瞧这是怎么回事。”
叶崇山说罢轻勾手指,将安化侍腰上挂坠的澹台腰牌取在手中,又明晃晃地展示在澹台夭夭面前!
澹台夭夭见状笑容凝固,心念电转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安化侍在一旁大吼起来。
“我偷的!那是我偷的!他娘的你们都是害死我全族的恶人,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这话喊得极度凄厉,把澹台夭夭喊得双眸更红几分。
安化侍死死盯着澹台夭夭的眉眼,只不过此刻他没有任何和煦表情,宛如一头穷途末路的恶狼一般朝二人虎视眈眈。
一味回避也没办法解决问题,澹台夭夭看向安化侍的脸庞。
两双完全涨红的眼眸互相对视,一瞬间根本不需要任何言语,便已互相猜透了对方的心意。
澹台夭夭能够看出,安化侍之所以这般歇斯底里,是不想让自己难做,不想因为他把自己也拖下水。
眼下他喊得越狠辣无情,反倒越让澹台夭夭感受到情谊珍重的关切。
安化侍的表情是那样坚定不移,他多么希望澹台夭夭能读懂他的意思。
此刻的安化侍早已将世仇抛诸脑后,他现在只想尽全力撇清和澹台夭夭的关系,不想让她因自己而受到任何波及。
安化侍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按道理说顺水推舟说出实情,将澹台家欲谋害叶苓茯的消息彻底供出再好不过,毕竟此举可让两大仇家正式撕破脸皮,对他的复仇大业来说也是极其完美的导火索,可安化侍现在就是不想这么做。
具体原因他也说不清楚,总之只要是对澹台夭夭不利的事情,他实在是做不出来一丝一毫。
“崇山叔叔,这的确是我们澹台家的腰牌......”
“我偷的!我把你们澹台家的门客杀了一大堆!这玩意儿要多少我有多少!别以为你们有权有势就能翻云覆雨,我最痛恨的就是你们这些官宦子弟!”
安化侍继续言辞激烈,打断澹台夭夭的话还不算,接下来的言语要多粗鄙有多粗鄙。
澹台夭夭被他说得双眼更加红肿,可还是控制着情绪隐忍不发。
叶崇山静静坐在烂木桩上瞧看好戏,毕竟是活了悠久岁月的大前辈,面前这对儿女心思自然能瞧看出来。即便安化侍已经演得足够决绝到位,可还是瞒不过过来人那双阅尽沧桑的世俗眼眸。
叶崇山一直在关注澹台夭夭的表情,他看着小妖女逐渐收起委屈面相,看着她重新露出冷静沉着的面容,又看着她向安化侍报以轻蔑不屑的神色,最后看着她望向自己,又恢复成了平日里常见的俏皮面容。
“叶叔叔您也听到了,这家伙跟我们澹台家根本没关系,他自己也已经招供了,咱们两家世代交好,您可别仅凭借一块腰牌而迁怒于我爷爷哦!”
安化侍听闻此话稍稍放下心来,可他能清晰感受到澹台夭夭说出这番话的哽噎为难。
澹台夭夭向来都是聪慧的姑娘,知晓在言语中搬出澹台洪烨来震慑叶崇山,叶崇山听闻此话亦是和蔼浅笑,表情上如沐春风好似已不介怀。
“那是自然,现在这些冒牌顶替的家伙实在太多,夭夭你也不用在乎,其实你不用解释叔叔也心里清楚,你当然不可能和这小子有任何关联,不过这小子可和咱们两家关系匪浅!”
叶崇山说出一句大有深意的话,澹台夭夭闻言迷惘不解,安化侍却缓缓低下了头。
安化侍已经意识到叶崇山要说什么了,当即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可此时此刻的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目睹这一切继续发生。
“夭夭,大概二十九年前的乾星门之变,你应该听说过?”
“嗯......所以呢?”
澹台夭夭依旧蒙在鼓里,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看向低眉垂首的安化侍,却读不懂他此时此刻的心思了。
“那时候你还没出生,你爷爷帮助叔叔一起做了一件大事,我们联手推翻了惑乱朝纲的舒家党羽,还南靖朝野一片盛世清明,此事你应该经常耳闻?”
叶崇山继续引诱,澹台夭夭点点头,貌似已隐隐间猜到了什么,一张白皙小脸瞬间更加苍白,握着天机拂尘蒐的纤纤素手也攥成了两颗拳头。
叶崇山见状满溢笑笑,随即指了指一旁形色颓然的安化侍。
“当年舒家党羽被屠戮殆尽,不过还是有一对爷孙逃出生天,他们在前些年开始搅动风浪,不断屠杀我叶家门客实施报复行径,前不久那位长者已经死掉,仅剩下一个后辈在南靖搅动风雨,时至今日总算是难逃法网,你面前的这个家伙,就是当年舒家唯一仅剩的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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