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言夜还不忘对段城主交代道:“今日你多劳累些,时刻留意敌军向,每个时辰来一报,无论大小,明白吗?”
段城主点点头,随即对着刚离开没走远的言先生喊道:“我到哪去找你啊?”
言夜头也不回,摆手一句:“老地方。”
夕阳已经西下,今日忙碌了一整天,白日的余晖还未消散,在回酒肆的道路上,乱糟糟一片。
酒肆在城南,整座城的人也都挤在城南,数条街道都大包小包的,等待着出城。
如枯死的烂木头般的游手人,睡死在街道两旁,他们也奇迹般的睁开眼睛,挪身子,开始收拾那微不足道的破烂家当,缓步向城南门移。
蚍蜉尚且苟活,何况是人呢?
林子冬突然开口问道:“大哥,怎么没看见苏姑娘?”
随后又小声在杨法年耳畔边交语说道:“你是不知道,大哥这两年小生活过的可舒服着呢?”
“啊?”杨法年满脸疑问。
林子冬正要继续调侃,脑袋瓜上突然挨了一击,言夜轻斥道:“不许胡说。”
林子冬悻悻然,一脸委屈相说道:“我没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反正等假正经见了,他就明白了。”
杨法年也想问,但看见将军的脸上有些愠色,便没敢开口提这事儿。他悄悄说道:“将军,你是不是改名换姓了?”
走在前头的人突然停下脚步,言夜转过身,神情十分严肃,话锋也变得急剧寒冷,他缓缓开口说道:“叫计阳的人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我现在是言夜,继承了计将军伟大遗愿,替他在世间行走。”
“明白?”言夜一一问道。
二人相继一愣,随即快速点头鼓掌,表示大哥讲的好。
言夜又对杨法年强调道:“以后不许再叫我将军,容易惹麻烦。”
杨法年疑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呼?”
林子冬大笑道:“叫大哥啊,一直不都是大哥大哥的叫嘛?”
见杨法年没有反应,林子冬这才想起一件事来,便故意调侃他说道:“哦,我忘了,杨大正经很忌讳大哥这两个字吧?”
杨大正经的正经二字可不是白叫
的,明明是已经结拜过的兄弟,在军中偏是不叫大哥二字,非说是军纪严明,大哥二字容易掺杂个人感情,所以军中一直以将军相称。言夜倒觉得没什么,各有各的喜好吧。仔细回想,林子清好像也从未喊过他一声大哥,不对,貌似临死前叫了一声,说的什么来着?罢了罢了,往事不堪回首。
“怎么?不习惯,叫不出来?”林子冬在一旁疯狂使坏搅和,不停的用言语来嘲讽刺激他。
言夜有些看不下去了,出面说道:“不习惯就不习惯吧,以后你直呼我的名字也行,我又不介意。”
“大……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杨法年急着解释。
言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不就叫出来了吗?以后会习惯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现在他总有一种把刀架在杨法年脖子上,逼着他叫大哥的感觉。
不知不觉三人已经走进了一条小巷,这条巷子林子冬最熟悉不过了,他清楚记得就是在脚下这个地方,把一个死士逼成了懦夫。
两侧的高墙已经坍塌大半,他们肯定想不到,全城苦寻的那个罪魁祸首正在墙根底下撒尿打趣儿,还有那一大堆的尸体也被人收走了,高墙却没人来修理。
过了这条巷口,就离酒肆不远了,这边巷子里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大家都心知肚明,再往前就不是普通人该去的地方了。
虽说是开门迎客的酒馆,可里面的客人却大多都不是心甘情愿,城中的人知道言先生本事大,至于怎么个大法儿,那要看青龙会有多听话了。
北洛城主忌惮青龙会,而青龙会惧怕言先生,他们便知言先生是北洛城最厉害的,仅此一点推断而已。
三人终是在余晖最尽一刻回到酒肆,不大不小的酒馆里倒显得格外华贵,坚实荫凉的大理石地砖不再像林子冬第一次进酒肆时那样,木地板被踩得一脚一个咯吱响。
酒肆不大却也不小,黑暗的酒肆里只有两盏烛灯在中央摇曳,苏青芋曾说过要多添几盏烛台,却被言夜制止了,他说他不喜欢,黑夜就该黑着,否则睡觉都睡不安稳。
苏青芋到醉春楼叫了满满一大桌的佳肴送过来,将一切安置好后,睡眠敏感的苏青芋也很识
相地离开,去找裁缝铺的巧云姐借了一宿。
“大敌当前,不能喝太多误了大事,今日你我三人就这一小坛,不许喝多。”
“大哥,军纪里仗前饮酒是大忌吧?”
“狗屁的军纪,军都没了,何来的纪?真要扯军纪,你这个假正经早就该就地正法了。”
“子冬说的对,没有军纪!”
“哎,这坛子里是不是忘记装酒了?咋没了呢?”
“那就换一坛好的来!”
三人直直喝了一夜,大吵大闹到天明,方才没了静。
中途半夜总共来了五份报告,每个时辰来一趟,没人接收,苏青芋只好掐着点来回跑忙活,起初两份言夜还让青芋代读,后来干脆听都懒得听了,青芋只道让送信的那人放在桌上,她也不管了。
……
翌日正午当头。
言夜晃着还有些头疼的脑袋坐起身,一直静候在旁边的苏青芋赶紧递上一条湿毛巾,言夜接过毛巾认真擦拭,冰凉的感觉让他舒适了不少。
“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
“都这么晚了啊。”言夜缓缓爬起身,苏青芋赶紧上去帮忙拍掉先生身上的干草结。
“真是奇怪了,我怎么又在马厩里?”起身时环顾四周,言夜有些郁闷了,又是这个地方,怎么每次醉酒都在这个地方醒来
青芋帮着整理衣服,回忆道:“今早我回来时,你们已经喝得烂醉如泥,非要闹着去马厩,怎么拦都拦不住,后来直接倒在这里睡着了。”
“对了,先生,子时的时候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半个多时辰,都没见到你的踪影。”
言夜直接一愣,他看着青芋,假装没听到青芋的疑问,立马转换话题,笑着说道:“三更半夜的,找我做什么?”
“我……”青芋正要解释。
突然,一声长嘶!
乌居发威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嘶叫,吓了言夜一跳,也打断了这场对话。
睡得正香的二人也被惊醒,杨法年刚睁开朦胧的双眼,就看见一条粉红的大舌头朝他甩来,脸上的口水都够洗把脸了。
杨法年先是一惊,随后十分兴奋,他一眼便认出了这匹老马,他抱着老黄马的脖子,开心的大叫道:“乌居,真是乌居,好久不见啊。
”
那匹名叫乌居的老黄马也跟着兴奋的跺脚低吟。
苏青芋从水盆里拧出两条湿毛巾递给二人,杨法年这才注意到原来酒肆里还有这么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子。
杨法年此时的反应与那日林子冬如出一辙,皆被眼前这位天姿绝色的大美人吸引了目光,但他与林匹夫不同,只看了一眼便赶紧收了回来,继续一本正经。
再仔细回想,貌似昨日是见过的,只因灯光有些昏暗,只以为是寻常的下人,便没太在意。
今日一看,顿时就明白了林子冬想让他明白的事。
杨法年是读过诗书阅过五经的,虽也是马背上的粗人,但他一直自认和林子冬不同,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半个读书人。
杨大正经赶紧起身,一本正经的弯腰行礼道:“这位姑娘是?”
林子冬半坐在干草堆上,浑身沾满了秸秆,他嬉皮笑脸的说道:“苏姑娘,苏青芋,叫嫂子。”
杨法年也不怀疑,不假思索的张口就跟着喊:“嫂子好!”
听到这句话,苏青芋顿时面容羞红,目光闪烁,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一时语塞。她望向自家先生,想看看先生是何反应。
只见话刚落音,言夜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这一脚给的不是杨法年,而是外号匹夫的林匹夫,林子冬委屈巴巴的说道:“他说的,你打我干嘛?”
“你教的!”
言夜才不会跟他扯什么道理,单纯是林子冬离他近而已,而且林子冬本就长了一副欠揍的面孔。
言夜跟青芋解释道:“他们闹着玩的,你别放在心上。”
苏青芋乖巧的点着小脑袋,温润的朱唇微抿,笑着回道:“我知道。”
言夜将毛巾放回水盆里,走出马厩,伸着懒腰踢着腿,活活筋骨,他问道:“这段时间里,来了几封信?”
苏青芋拿出厚厚一沓信封,伸出纤手递上去,说道:“九份,都在这儿了。”
言夜没有接,只是说了句:“扔柴房里当点火的引子吧。”
苏青芋好奇问道:“先生不看看吗?他们送的可勤了,几乎每个时辰都要来一趟,从未迟到呢。”
“是我让他们准时来报信的。”
“先生回来不久就开始烂醉如泥,也只听了我读的两封,剩下的一份都还没看过。”
言夜摆摆手,走到洗漱盆边,一边洗漱一边说道:“我知道不会有什么大事,我下这个命令,只是因为段城主还是太闲了。”
三个人简单洗漱一遍后,吃了午饭便身赶往军帐大营,青芋没有去,昨日去时三分好奇心已过,只剩下无趣乏味,说是还不如回酒肆发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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