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们自己去讨。
邱廉从苏一粥眼底里好似看到了某种狂妄的肆意,他骇道:“小将军,你怕是疯了!”他压住苏一粥的肩膀苦口婆心,“你得相信盛京城……”
“哈,可不就是信了朝廷的鬼话!”才落的现在这般田地,苏一粥咬牙耸肩拂开手掌,“贼人们在前头截了咱们的去路,朝廷在后头,断了咱们的退路,现下可好,祭旗的莫不就是那些‘忠烈’之士。”
想一想这大半个月来的鹤唳风声,想一想深秋山林中吹不散的血污弥漫,整个大军死伤过半却没有得到半分来自于两省和朝廷的帮助,他们作壁上观,他们隔岸看火,他们还要助纣为虐!
苏一粥忍不下去了。
雾鸣峰下的城寨能有多少的粮饷,很快就会弹尽粮绝,莫何顺宁封锁了一切消息,贼人们却没有大举进攻,是为什么?
陆以蘅说的没有错,他们在逼降。
逼降。
对于苏一粥来说,这是多么具有侮辱和讽刺性的字眼。
“小爷没怕过什么人!”苏一粥抿唇,深色冷峻,可是——他怕了人心,“邱参将,无非是绝命亡途、孤注一掷。”
小将军喝完,仰天讪笑推门而出。
乐逾府衙疾驰出两匹骏马,扬鞭挥洒绝尘西去。
月上树梢时,高头大马吁声勒停在火光通明的怀容旱营,那是莫何屯兵之处,也曾是苏一粥点将之地。
“苏小将军,深夜前来,可有要事?”营前巡防的兵卒通禀了曹校尉,曹固信三十而立年,见邱廉和苏一粥风尘仆仆夜行而来,心中不免疑惑。
“曹校尉,你这营中还有多少兵马?”苏一粥开门见山。
“一万一千两百三十八人。”
苏一粥扬鞭“啪”的抽在当空:“整营待发,速与我走!”他厉声高喝。
闻言,在场众人皆一惊一乍,邱廉倒抽口气,这苏一粥究竟是来借兵还是来抢兵的?!
曹固信眯了眯眼,几近从胸腔里呷出莫名笑意,这苏一粥怕是脑子出问题了:“苏将军,您可瞧清楚了,这里是怀容的旱营,容不得你放肆,没有兵部的行军令,谁也不能擅作主张!”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说要带走你的兵,天底下没这等道理,你以为自己是天皇老子不成,尤其,曹固信见不得这小小年纪苏一粥不将人放在眼底的那股子心高气傲、指气使的模样。
他算个什么东西。
当年不过是顺宁的一个小乞丐,后来校友威名却多次顶撞上司才被拨去盛京城当了个看门的,这次是他时来运转成了小将军,却拿着鸡毛当令箭不成,曹固信只觉,他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好言笑脸相迎,你还蹬鼻子上脸。
苏一粥的马鞭在邱廉的马屁*股上一抽:“邱参将身负皇命,乃是升圣上钦派来两省的,名为剿匪大军参将,实则视察两省吏治官僚作风,随身有便宜行事之权,所到之处即如圣君驾临。”小将军脸不红心不跳,还扬了扬下巴,说的义正辞严,“实不相瞒,陛下早就怀疑莫何顺宁中官贼勾结暗通盛京权贵。”
那一旁的邱廉反而被这一番说辞懵的有些心虚,对,他是有便宜行事之权,可绝对没有资格掌管旱营更何况什么视察两省吏治,所到之处如君驾临,这也——这也扯的太不着边际了,论罪可是藐视天威欺君罔上啊!
邱廉听那苏一粥扯着弥天大谎,他腿脚忍不住有些打颤,又不得不正襟危坐端出一副“的确如此”的模样。
这戏若是唬住了人还能将功赎罪,若是没有唬住坍台了,那他们可真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啊。
苏一粥人小胆子大,什么窟窿都敢捅。
曹固信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打量数次,竟是一时被噎着嘴的半信半疑。
“此番剿匪若功亏一篑,你们怀容旱营也难逃罪责,若是与我分兵数几冲上山去擒拿贼首,将来朝廷的大功还不都是你曹校尉的。”苏一粥很会威逼利诱,夜风吹的营中篝火噼啪作响,就好像所有人揣测的心跳。
曹固信迟疑了,他下意识的抬手轻轻按压自己的衣襟,那胸怀里藏的,正是旱营行兵的小军印。
“曹校尉,你休要听他胡言!”营后的帐旁突的传来一声厉喝,那人身在阴影之中不见容貌,唯听得讪笑伴随脚步,“朝廷发还乐逾数到回折可没有让怀容出兵,旨意是下给允南道的,命他们整军点兵后便相助于苏小将军,您若是现在发兵,一来岂不是打了允南大营的脸,二来,那是罔顾圣意,杀头之罪。”
简简单单几句话,令曹固信醍醐灌顶,校尉大人顿睚眦欲裂,好你个苏一粥,胡乱扯谎竟骗到了他们旱营来!
别说借兵了,现在的曹固信恨不能立马把这个苏一粥就地正法了。
邱廉心头一凉就见那脚步落出月色下,火光终于照亮了那张熟悉的脸。
“章见知!”邱参将目瞪口呆,“你——你怎么会在怀容的旱营中,你不是护送十门红夷大炮上雾鸣峰吗!”邱廉怔神一愣好像将前因后果都联系在了一起,“陆副将是不是因为你才遭袭的,那十门大炮现在何处?!”
邱廉翻身下马提着刀就冲上前去却被曹固信一把拦下:“邱参将说的什么话,章大人是因为半途遇袭拼死护卒未果跌落沟渠,恰好遇着我等巡山,说起来还帮着咱们剿了两支贼匪小队。”
怎么到了邱廉的口中,章见知反而成了细作。
“章见知,你收了谁的好处在这里假惺惺装模作样!”邱廉可不管曹固信翻出什么花样,正如陆以蘅所猜忌的,当日大军并未听闻雾鸣峰传来炮火声便知出了事,可当时没有怀疑过章见知就是那个会出卖所有人行踪的细作——毕竟,章大人是邱廉从盛京城一路带出来的人,谁会想到他跟千里之外的贼寇有勾结,诚然,大军八千余人中各怀鬼胎被安插进来的不少,可邱廉始终对章见知保有一定的信任,甚至他第一个怀疑的,是陆以蘅。
如今想来,悔恨不已。
“邱参将你有何证据,可不要血口喷人。”章见知不惊不惧,讪道,“下关护送的前因后果曹校尉一清二楚。”
邱廉脸色骤红,指尖死死捏着剑柄一言不发,苏一粥闪身就沾站了邱廉身前,现在不是计较谁是细作的时候,他面向曹固信:“人命关天,曹校尉,你的兵借是不借?!”
“借了他,成败与否,你我都得获罪。”章见知很懂得如何抓重点。
“苏小将军,请回!”曹固信扬手,态度明确。
苏一粥“呵”的拍掌冷笑:“邱参将,你可都瞧见了,咱们好话说尽,总有人无动于衷,既如此,还当什正人君子,不如学学这偏隅的草莽恶徒,”他话音未落,跃身就如一道闪电一只黑豹般窜向曹固信,“抢!”
抢!
夺军印,号军令!
曹固信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之徒,那小子劈手就直掏自己胸前,分明是冲着那小印军而来,曹校尉岂容他如此嚣张狂妄,抬手抽下腰际长剑,如银光飞廉一般就要去砍那臂弯。
你不仁我自不义。
苏一粥身形灵巧,他眨眼就算到了对方的用意,抬脚扫过飞沙走石,膝盖狠狠撞在曹固信正要踢来的小腿上,两人吃痛倒抽一口气,大退三步。
整个营中顿鸦雀无声,片刻又呼声四起,兵卒们闻讯赶来,见有人竟然在旱营与曹校尉动手纷纷吆着不可收场,眼见一锅粥就要炸了团,突地——
大营外奔驰而来一条火龙。
数百人举着火把提着大刀驾停在悍营前。
“住手——都给本官住手!”领头之人高声大呼,声音苍老但是浑厚有力,他跳下马背还踉跄了半步,定睛一瞧竟是那个糟老头子,乐逾知府卓大人。
哟呵,今晚上是什么人都到齐了。
卓老头对苏一粥怒目而视:“来人,把这两个擅闯怀容悍旱营的家伙拿下!”他挥手,身后的衙役们纷纷上前来,“苏一粥,你竟然与曹校尉大打出手,知罪与否!”老头子一双浑浊眼底布满了血丝,要不是周叶按耐不住将事情奏禀了他,卓大人忙率着衙差们前来阻止,还不知道整个答大营万余人要闹出什么样的笑话来!
小将军嘴倔的很,他咬着齿根恨恨道:“不知!”一抬脚就将要上来擒拿自己的小衙役给踹飞了两丈远。
一旁的邱廉见状忙按下这小年轻,卓大人在你还要当着他的面硬抢不成:“小将军!”他压低着声将苏一粥的臂弯一拽,反手将男人用力推拒几乎是摔过了肩膀将那大动肝火什么话也听不进的年轻人给狠狠掷在了地上,邱廉屈膝,半个身子都压在了苏一粥的胸腹,逼得他动弹不得。
“统统拿下!”卓大人见机忙将两人捆绑了起来,这才笑吟吟的对上曹固信,“苏小将军脾气倔强行事冲动也是救人心切,等不及朝廷的多方调动这才失了态,他闯军营闹事本官绝不姑息。”&lt;/p&gt;</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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