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旨意?
“还不是你推波助澜的,”顾卿洵跟上一句,原本的错愕怪责化成了担忧,要说这小姑娘在御书房里什么话什么事没做,他是一万个不相信,陆以蘅喜欢出人意料,喜欢给人平地惊雷,魏国公府的人若是知晓,怕又该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是不是,太冒然了。”
顾卿洵心知若是定了局这件事不日便会在朝堂上宣告,天子金口玉言无人能改,除了接下圣旨做准备别无其他,而陆以蘅会如此轻易将自己的生死置之西行,脱口便要剿灭贼患,除非,她已有了盘算,天子的意图也正是她的意图。
陆以蘅老神在在支着下颌:“我想瞧瞧晋王殿下在打什么鬼主意。”他敢举荐陆家姑娘,那么她就敢顺手接招,在此之前,陆以蘅可不早就怀疑偏隅和深宫内院的元妃、晋王皆有不浅的联系,表面上风平浪静,可私底下每个人都盘算万千、息息相关。
谁想请君入瓮,谁想瓮中捉鳖。
顾卿洵一听便知事关晋王他忙示意陆以蘅噤声,宫里头隔墙有耳多了去,两人招呼了马车咯噔咯噔出了禁城。
自从时疫之后他很少见到陆以蘅,偶尔在深宫内苑擦肩而过也只得报以一笑,如今总算是有的时间来好好瞧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长高了些,明艳里更添三分自信,胸有成竹的。
“此番剿匪,胜了功成名就,败了罪孽深重,”顾卿洵的顾虑不少,小丫头不在盛京城里享福非要和一群大老爷们去拼杀,那是女孩子应该做的事吗,“莫说军中晋王能安排他的探子,如今的五军营和九门十之**便是他的势力,就算是莫何顺宁两省,情势也还未明。”
陆以蘅的势在必得于顾卿洵看来,总有些冒失。
“这次领兵的主将是谁?”顾卿洵嘀嘀咕咕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碎碎念的陆以蘅忍不住发笑。
“苏一粥。”
顾卿洵闻言,皱起的眉头松了下来,好似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叫他安了心:“苏一粥我也略有耳闻,这个人武艺不差喜欢争强好胜,在陕凉的时候就不服从上官调派,容我猜猜,可是石大将军举荐的?”
硬骨头的人难与人党群示好,明狰既然在九五至尊面前表露心思,那么石海绝不会让晋王一*党的人来牵头这次的剿匪,任宰辅也不会允许东宫党对这么大的事毫无把控,所以别看这两人在朝堂上一言不合还能互相拆台起来,可心思却能走到一起,那些老狐狸啊,一个眼神就能琢磨出对方的棋招。
这次大军,主将苏一粥,副将陆以蘅,中规中矩又虎狼同行。
可顾卿洵那么一想不由哀叹起来:“苏一粥脾气犟,你和他搭档,怕是……”这话都不用说了,那小子岂会看得起一个女娃娃的指点江山,到时候两个爆脾气掺在一起,上房揭瓦那都是小事,别说剿匪了,咱能不内乱就是万事大吉。
“尽往坏处想,”陆以蘅不用猜就知道那家伙想说什么,她轻哼道,“没准儿我与苏小队长一见如故,惺惺相惜呢。”瞧,少年儿郎巾帼骄,这本该是珠联璧合的剿匪大计啊。
这话说的自个儿都不信吧,顾卿洵忍俊不禁。
“九五之尊哪会轻易放你们两个去倒腾,到时候随行的副统不是小将军就是校尉郎,人人手中都有着便宜行事的权力。”用来专门节制这猛虎野猫,年纪轻轻自然还不可独当一面担任重任,名头上好听罢了。
马车“吁”声一停,陆以蘅才发现已经到了顾家药庐前。
她跃下马车,清清静静,外头的花草都重新栽种了一遍,大门正半掩着,院里有浓郁的香草气,被风一吹就悠悠扬扬的散去。
内堂的匾额从“独活”换成了“合*欢”,连长亭旁都栽了合*欢树,郁郁葱葱的。
顾家自从收治病患后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净。
药炉的小童大约没料到自家主人会突然回来,毕竟这段时日顾卿洵时常留宿太医院,小少年着一身麻布袍忙跳下木凳迎上来,案上不过两三小菜,他手里抓着筷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顾先生,没成想您会回来,这晚膳都、都没准备。”尤其是身后还跟着个姑娘,小童认出来了,是魏国公府的陆小姐。
陆小姐是盛京城的救星,那小童眉眼笑的弯弯,他叫青稞,一种酒的名儿,从辛辣到清甜的白酒,少年整个人看起来可一点儿不像醉了神的模样,正经得有些憨厚,可眼珠子转转又显得狡黠灵巧。
“无妨,”陆以蘅快了顾卿洵一步,笑道,“天色也不早了,就在顾先生这儿用个便饭,顾先生不会推拒吧。”前脚刚到可不兴后脚就走,既然来了,就一起用个便饭。
顾卿洵摆摆手做了个稍候的示意,人就出了大堂,青稞见状立马从柜子里抱出了两副碗筷,手忙脚乱的。
“你先别忙活,”陆以蘅拉住那小子,“我听花奴说她在药庐养病期间多承蒙你的照顾,我要谢谢你。”
青稞一愣,被陆以蘅拉住的掌心滚烫滚烫的,他又惊又愕一下子就懵了个正着,少年的脸顿时烧红起来。
“不、不不、不用,陆小姐说句话就好,这、这照顾病人是行医者的天职,”他窘迫的舔着唇角,“顾先生说的。”他又加了一句,看的出来,他对自家这位师父的话是当成金科玉律。
“花、花奴她还好吗?”少年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悄悄的看了眼陆以蘅,青稞记得那小姑娘浑身滚烫发着高烧,整日整夜呕吐不停,他差一点就以为要一命呜呼,时疫期间看多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看多了亲朋至友的阴阳两隔,抬出去的尸体,他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活蹦乱跳的。”陆以蘅朝着青稞挤眉弄眼,惹的少年不好意思极了,“每每自己爽利了就开始夸起你来。”她哎呀哎呀的感慨。
吓?
青稞浑身一怔抬起头来:“她、她夸我呀?”少年懵懵懂懂的就是藏不住眼角的羞涩和喜悦。
陆以蘅点头:“可不是,说顾家药庐的青稞为了自己衣不解带、废寝忘食,实在是医者楷模,将来一定能成为悬壶济世的名医,光耀门楣。”
青稞的脸就烧得和猴子屁*股一样,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哪、哪有花奴说的那么好……”心底里美滋滋的。
“得,你可别听他们两小东西在那瞎胡诌。”顾卿洵不知何时跨进了门,许是听到了陆以蘅和青稞的对话,手里正端着两盘清炒往案几上一搁。
这下陆以蘅傻眼了:“你做的?”这么片刻的功夫,男人去后厨备了菜肴?
顾卿洵不以为意耸了耸肩:“药庐人不多,通常都是自给自足。”十八般武艺那是样样精通。
“先生做饭可好吃了。”青稞笑吟吟的忙添了句,平日里都是他们这位师父在这儿负责几个药童们的吃食,一旦顾卿洵不在药庐中,他们就是怎么简单怎么来,随便下个面食不饿着就行。
陆以蘅这会儿有点怀疑人生而不由自主看了看自己一双手,得,怎么人人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就自己连个小糕点都做不成,陆婉瑜时常取笑她,最后还在厨房备了一盘的云片糕,省得陆以蘅嘴馋吃不着。
“多话。”顾卿洵嗔怪的瞅了青稞一眼可没什么责备的意味,他回首招呼着陆以蘅别顾着发呆,菜凉了可不好,“青稞这小子平时说话利索可到了花奴跟前,跟个哑巴似的。”
青稞待人一本正经偶尔显得木讷呆傻两分,可是眼明手快,很多药理医理看一遍都能倒背如流,顾卿洵喜欢极了,可自从遇到那个一张嘴叽叽喳喳不停的小花奴,青稞就成了吃哑巴亏的人。
花奴病一好整日里斗嘴怼人那是不亦乐乎,青稞呢,原本还会较着真和小姑娘顶高下,可渐渐的,就不出声了,活像个挨训的调皮学生听老夫子讲课一般,被花奴怼了,他还乐的高兴。
陆以蘅挑眉,她想象的到花奴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先生……”青稞耳朵有点红,在一旁咕哝。
顾卿洵清了清嗓子:“这不,备了不少药材送去了魏国公府上,说是花奴大病初愈身体孱弱,补血补气都不能落下。”臭小子学会借花献佛了。
“先生!”青稞咬着后槽牙,现在耳朵尖都红了,他看看顾卿洵又看看笑的前俯后仰的陆以蘅,索性冲出了堂去。
“这小子,拆台不让说,好话不让说,真是难伺候。”顾卿洵感慨,说他被花奴戏弄了,他不乐意,说他心里关心花奴,他又不乐意,小祖宗。
陆以蘅好像现在才发现眼前这个看起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男人也有如此恶劣的一面,口中吐出的调侃轻声细语却叫人如坐针毡。&lt;/p&gt;</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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