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再次各自入席跪坐,何进却再也不敢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了,颇为虚心的道:“某屠户出身,蒙先帝简拔方才入仕,先帝英明,更兼将士勇武奋战,才得微末之功,愧领大将军之位,见识着实不高,还请先生教我。”
“大将军言重了,大将军坐镇中枢,调动兵马平定黄巾之乱,天下谁不景仰?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一人之谋总有疏漏,在下正为查漏补缺而来。”李澈却也一收之前咄咄逼人的姿态,言辞颇为谦卑。
何进哈哈一笑,道:“某已认同先生之才,先生不必如此拘谨,直言便是。”
李澈拱手道:“那在下便直言了。在下此次共有两谋,一为私,一为公。私者,请大将军征辟刘玄德等人,刘玄德弘雅而有信义,关云长武勇而有智略,张益德机警而有神力,简宪和博学而有良谋,正可为大将军之助力。”
“好说,好说。某也已经听闻刘玄德之事,那中山督邮着实欺人太甚,刘玄德曾经征讨黄巾,那也是某麾下将士,安能受此辈羞辱?鞭的好!刘玄德汉室宗亲,又是贤才,正当举荐来为国效力,匡扶社稷。雒阳今年尚未举孝廉,某以为刘玄德非常合适。至于关云长三人,关云长与张益德可为屯长,简宪和若有意,可为司空御属,先生觉得如何?”
东汉察举制,正经为官出仕者或举孝廉,或举秀才等科,这样出仕的官员与征辟的属吏和军功所得官职不同,不需要对举荐者效忠,属于士人出仕最理想的途径。
刘备毕竟是汉室宗亲,为曹孟德好友,又与卢植有一段师徒情分,雒阳人口百万每年有五个孝廉名额,何进一咬牙也就给了他一个孝廉身份,河南尹不会在这种事上不给何进面子,事后补上程序就行。
而关羽张飞简雍三人,汉朝军制,百人一屯,屯长秩比二百石,也算是不错的低级军官了。司空御属同秩比二百石,但却比屯长好出太多,毕竟是三公御属,虽然是干杂活的小吏,也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不过关羽三人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世道将乱,只要刘备能青云直上,牧守一方,到时候什么官做不得?乱世可不会按规矩来。
李澈深深一礼,道:“在下必为大将军竭力而谋,以报大将军之情义。”
何进轻轻搓了搓自己胡须,满意的笑道:“某既为大将军,自当为国征辟贤良,匡扶社稷,此乃分内之事,何足言情?先生还有一公谋,还请明言。”
李澈轻笑一声,对着曹操一拱手,然后道:“此谋还需感谢曹公之议,正是曹公提议遍邀都中名士来观赏两位夏侯将军和关张二位决斗,在下才生出此谋。此谋便是,举办‘勇士大会’!”
“哦?”何进稍稍表示疑惑,略一思索后眼神越来越亮。
“天下之大,豪杰辈出,勇士岂会被士族、牧伯等尽揽?去年蹇硕征召天下勇士,少有人响应,不过是因为其乃阉竖之辈罢了。大将军之前征召勇士,亦只及于牧伯、郡守。天下勇士许多苦无出头之日,便如刘玄德等人一般。若以大将军之名举办‘勇士大会’,不拘身份,考察射、御、骑、角抵、举重,对位居前列者赏以名爵,例如“天下第一勇士”的称号。天下勇士必然云集。大将军可征辟名列前茅者为属吏,稍后者让与袁、杨等士族,亦可稍平其不忿。只要手握天下至勇之士,大将军何惧宦官?”
李澈今日在路上和曹操交谈,方才知道蹇硕去年已经征辟过天下勇士以充实西园军,只是其毕竟是阉宦,为天下人所不齿,故而少有人响应。
曹操和袁绍毕竟是官宦子弟,又是灵帝钦点,故而成为八校尉之一。地方大员中基本上只有并州刺史丁原派了麾下的张辽、张杨来应征。后来丁原也回过味来,连忙响应了何进的征召,把张辽等人派给何进,然后进驻洛阳左近当了骑都尉,意图诛宦。
这正是东汉政治的有趣之处。张辽和张杨不是正经举孝廉为郎官,而是丁原的属吏,那他们身上便打上了丁原的烙印。纵然被蹇硕征召为假司马,丁原仍然能够命令他们。
在李澈看来征召之法只能召集有主的人,平民不在征召对象里。而举办勇士大会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四个字“不拘身份”,再加以名爵刺激,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天下勇士必然云集。
所谓穷文富武,武艺精湛的勇士大多出自豪强之家。寒门士族无力供养,高门大阀又不屑于此,而豪强涉政素来被士族忌惮,也被士族鄙视,只有任职地方时为了便于施政,才会征辟当地豪强出身者为属吏。如今大将军给他们一个上升渠道,其必然蜂拥而至。
并非是何进、曹操等人愚笨,而是时代所限,不拘一格求人才或许还想过,但是举办大会,加以“天下第一”来刺激,却是后世思维。
“好!好!好!”何进连声叫好,避席而起,对着李澈深深一礼,“先生实有大才,对人心剖析的如此清楚,何某佩服。不知先生是何出身?师从于哪位大贤?”
李澈心里一阵无奈,这就是时代问题,刘备好歹是没落官宦子弟,简雍也能审其本末,关张不过屯长,所以何进很好说话。勇士大会招募来的也只能是成为属吏,而非朝官。
轮到李澈这里,何进要举荐他为朝官就得考察他的出身,需要给其他士人一个交代。
这就是东汉的制度。征辟和举荐是不一样的,举荐的是正经仕途的朝官,征辟的是府上属吏。朝官只有一个君主,那就是皇帝,而属吏要对主公负责。
虽然对于很多人来说,属吏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这还是汉朝察举制,到了魏晋,那开倒车的九品中正制直接将家世考察列入考核项目,什么品级的人做什么官,仿佛回到了先秦的贵族社会。
正待洒脱的说出自己来历,却见曹操拱手道:“大将军,据曹某调查,明远先生之师当是岑晊岑公孝,这点曹某可以为其担保。”
李澈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曹操,这等于是曹操在拿自己的声誉为李澈背书,谁敢质疑李澈出身,就是在挑衅曹操。
李澈到现在都不敢肯定便宜师父是不是“党人”,更别说第一次“党锢之祸”的党人。那都是天下士人之望。
岑晊岑公孝,八及之一,八及之意乃是能引导人向三君学习。两次党锢之祸时皆亡匿,传说其死在了江夏附近山里,正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也没办法找他证明。而且与他为友的郭林泰和朱公叔等人早已身故,也没人能质疑李澈身份了。
而曹操既然以其作保,想来也是有足够的把握岑公孝不会再出来了。
曹操此言既出,等于坐实了李澈身份,李澈身份与其名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着实是天大的恩情,让李澈一阵心乱如麻。
何进深深的看了一眼曹操,继而神色复杂的道:“却是某一时忘记了,先生确实是贤士弟子,这点之前调查无误。对,先生如此大才,只会是岑公孝弟子,这点何某亦会为先生担保。”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着牙根,一字一句的对着李澈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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