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荷跟着陈榭转了两三个弯，他才在一个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看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孟清荷忍不住问，“我们来这干什么？”
陈榭不如山。
没让人等多久，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马三妹看着门口高大的青年，脸上带着笑，让出道：“进来吧，今天的早餐是粥和咸菜。”
陈榭叫了一声女人，“马婶子。”说着抬脚进了门，孟清荷赶紧跟上，马三妹这才发现陈榭身后还有一个人，还是个女娃，她有些稀奇地上下打量着孟清荷。
是个标志的，不过屁、股小了点。
不过，是女娃就好，她一张老脸笑得跟朵花一样，如果不是怕孟清荷害怕，她都想推着人进门。
“阿蛮，这……”实际上，孟清荷缩着身子，躲着她的手，她不想让眼前的女人碰她，女人的眼神不至于让她害怕，但脸上的笑太热情了，她不大适应。
“进来。”这会儿陈榭不吝啬说话了，也算解了两个女人的尴尬。
进到院子，章德宝已经坐在断了半只桌腿用砖头垫着的圆桌前，“三哥，今天怎么这么晚，肚子都要…”饿瘪了……
后面几个字在看见后面跟着的女人时没有说出来，章德宝转眸看向陈榭，无声地询问情况。
——娇小姐怎么跟着你来了？
不是应该是他娘吗，好家伙她妈不见了，给换成了娇小姐。
陈榭瞥了一眼身侧的麻烦精，麻烦精张了张嘴，他收回眼神直接坐下，“快吃早餐吧。”
他端起放在他面前的粥夹了一块子咸菜萝卜，没理章德宝也没管孟清荷。
娇小姐局促不安地在一旁坐下，跟个乖宝宝一样，双手放在膝上，陈榭的筷子往哪夹她的眼神就往哪放，章德宝拄着筷子看着，嘿嘿一笑，觉得挺有趣。
她这一笑，让孟清荷像个惊弓之鸟一样，抬头亮亮的眼睛看着他，好像在问他怎么了吗？怎么看得他莫名心虚？
“没事你吃你吃。”章德宝忙摆手，低头大口喝粥，这娇小姐还真是够娇的，普通人都降不住。
孟清荷为难地看着桌子上的白粥，迟迟没有
手，给陈榭投去求救的眼神，但是陈榭忙着填饱肚子，哪里顾得上他。
小嘴抿起，眉心浮起一抹忧愁，这时候马三妹终于回来了，手上搬着一个凳子，“我刚才去隔壁借了一个椅子，你们爷们先吃上了就好。”
她没想到陈榭会带人来，家里只有三个凳子，这还是儿子按着人头买的，所以不去借有一个人肯定没得坐。
她盛好的那碗粥已经在孟清荷面前，她又去盛了一碗，要开了，注意到孟清荷还没有筷，忙问：“怎么不吃？”
孟清荷小心地瞄了一眼陈榭，又看了一眼章德宝，这时脸已经红着了，在马三妹千等万之下，非常不好意思地说：“我……我还没有……漱口。”
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她就已经燥得把头低低地埋在胸口，不敢看人。
而她害怕会笑话她的两人，她这一句话落下，仿佛充耳未闻，就着咸萝卜也吃得欢畅。
马三妹还以为什么事呢，她起身前看了眼陈榭，发现他真没什么反应，想拉着女娃地手去厨房，还说。
“我平时都是用柳枝沾点盐漱口，你应该用不惯，不过我家德宝倒是在供销社给我买了一枝牙刷，我拿给你。”
马三妹邀她起身跟她走，但是孟清荷不，看着陈榭不，几次下来，马三妹也知道了，看着陈榭，等他给个话，不然这女娃是真的不挪屁、股了。
章德宝叫了一声，“三哥？”等陈榭抬头看他，他就朝着孟清荷抬了抬下巴。
其实哪里用章德宝提醒，麻烦精就坐在他身边，听都听全了，他还是没有看她，但点了头，“去吧。”
这回孟清荷乖了，一言不发地任由马三妹拉着走，走到厨房门口，马三妹拿给她一根长条形的东西，一头是白色的刷毛。
这就是牙刷了，孟清荷按照记忆里的作挤了牙膏在上面，慢慢刷着。
那边章德宝看陈榭放下碗，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来点肉吧。”他掏出一张肉票递过去，章德宝没有接，陈榭早中晚都在章家吃饭，时不时地就会给章家补贴点米粮肉票的，“上次你给的二两肉票买的肉还有剩的呢，下次再给。”
“行。”
章德宝剔着牙，看着厨房门口的
人，八卦了一下，“你昨晚给娇小姐留宿了？”
陈榭不答，章德宝觉得没意思，让他看一眼厨房那边，“你别天天板着脸呀，既然你接手了这个烂摊子，好歹看两眼人吧，看你把娇小姐给吓的，吓坏了到时候有你心疼的！”
“钱太少了，要不我让给你？”
“哈？”章德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小声反问，“三百还少啊？”
“得有这么厚了吧？”他比划了一个高度。
陈榭侧身看向厨房的方向，早晨的眼光在她周身镀了一身光，似乎有所察觉，他看过去的时候，门口蹲着的娇小姐也抬头看过来，对视了一眼，陈榭就移开了眼神。
“人太麻烦了，两个麻烦。”
章德宝了然，三哥家的陈老头就是一个大麻烦，管着两个人，三哥没那么多精力，陈老头倚老卖老，这就是三哥为什么要三餐都在他家吃的原因了，陈老头不敢过来蹭吃蹭喝，不过即便饿着肚子，陈老头也是三天两头就要和陈榭打一架，每次打两个人都一身伤，他帮着劝过一次架，最后也想打他。
孟清荷眨眨眼睛，确定刚才陈榭看过来了，他看她做什么？
马三妹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在一旁用瓜瓢盛着水，递过去时还给她解释，“我这没有杯子，用这个将就一下，干净的。”
吐了口泡沫，孟清荷接过马三妹手里的瓜瓢，道谢：“谢谢马婶子。”
她跟了陈榭的叫法，马三妹欢喜地应着。
孟清荷乖巧干净，肌肤粉嫩，看着就是娇养着长大的，兴许还是哪家的大小姐呢，马三妹对她很是喜欢，就是不知道十三那小子怎么认识的。
她是越看越欣慰，十三身边总算有一个女娃出现了，她仿佛看到了自家德宝娶媳妇她抱孙子的那天。
儿子遇上十三是他的福气，他们老章家前几年因为灾荒差点吃绝户了，她拼死才保下德宝这个根，十三出现后，他们母子俩才吃饱饭。
就是让她愁的是，这两孩子都不愿和女人多亲近，她替儿子攒了媳妇本后，想给他说个亲，结果被儿子给拦住了，说要先立业再成家，他没个稳定工作没钱还是不要祸害别家姑娘了。
马三妹愁啊，儿子时不时地拿些钱回来，她
攒了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儿子还说没钱，她真想暴打一顿儿子。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今天可算见到一个女的了，马三妹脸上的笑容就没控制得了，眼角的皱纹越来越花，恨不得替孟清荷事事亲为。
马三妹没有多余且干净的毛巾给她，孟清荷只用手擦了擦，算做洗了脸。
她回到桌上的时候，是和马三妹一起吃的，幸好是这样，不然她一个人是不好意思的。不过，当她吃下第一口咸萝卜的时候，她就僵了僵，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有点咸，而且味道怪怪的，她不喜欢，到嘴后她闻起来还有点头晕。
“怎么了？”章德宝最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唇红齿白，哪能不引人注目，而且净白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水渍，他想到一句话叫什么，清水出芙蓉。
孟清荷摇头。她偷偷拿眼去看桌子，大家的桌面都没有放东西，她捏紧筷子，也不敢放。
陈榭静静地看着桌上的咸萝卜。
碗里剩下的咸萝卜没有再，喝了几口清粥还是觉得没有解了怪味。
把粥都给吃下肚子，独留那只咬一口的萝卜，她乖巧地看向陈榭，“我不想吃了。”
不想吃了，不是饱了的意思。
但陈榭不会管，人是铁饭是钢，吃多吃少都随她自己的意愿，站起身，“那走吧。”
马三妹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
从章家出来，孟清荷发现陈榭并不是原路返回，而是直接往前走。
“阿蛮，这不是回去的路。”看着越来越陌生的路途，孟清荷在身后提醒他。
其实她并不想跟在他身后走，想和他并排走，但是他迈步太大了，她跟不上。
陈榭说：“不回去，送你回你家。”
“可是，”孟清荷下意识地抗拒，她给他的理由是：“我怕杨文祖。”
“不会的。”沉稳的声音让人莫名安心，可是孟清荷也并不想离开他。
她小跑到他面前，拦住他的脚步，仰着头很认真地强调，“可是我也不想离阿蛮你太远了。”
陈榭静静地看她几秒，很无情地打碎她的幻想，瘦削的脸颊说话间腮骨很明显，“可是我想离你远点。”
他接着说：“以
后你有什么事，就去找刚才章德宝，就是刚才你吃了人家早餐不给钱的那个男人。”
孟清荷啊一声，糯糯甜甜的，“还要给钱吗？我怎么没看见你给啊？”
“我给了，提前给的。”陈榭一边说一边看她神情，果然被吓到了，他在心里闷笑一声。
继续道：“你中午饿了，也可以去他家，只要拿钱就能吃。”
她一本正经地问他：“那我刚才没给钱该怎么办？”
他趁机和她说清楚，“没事，下次去你再给钱，他不会说什么的。”
“以后你有什么事就找章德宝，别来找我了。”
孟清荷又是拒绝，“我就要找你。”
“找我没用。”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陈榭抱着双臂走在前面，耳边是她吵吵嚷嚷地声音，他面无表情听着，他很少这么细致地跟人说话，也不是没有，只有钱和票给足，他也可以很细致。摸了摸口袋，早上出门没有拿烟，现在嘴有点痒。
他把人送到青大的住宿楼前，“你自己上去吧。”
孟清荷赶紧叫住他，“阿蛮！”
陈榭觉得有必要跟她说一下，“我不叫阿蛮。”
“我叫陈榭，下次叫这个。”
“记住了吗？”
他说得认真，她也听得细致，乖巧应着，“记住了。”她都明白的，只是她对着这张脸，叫不出别的名字。
这张脸上的五官都是她熟悉的样子。
她试着叫了一声，“陈榭。”
试探的甜嗓一出使得陈榭眉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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