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馨恍然，只是心中仍有些不解：“那旁的也有好的，为什么非得就要她？”许是对“克夫”之人潜移默化有了阴影，安馨下意识地有些不喜这个姜氏。
龚玉瑶无奈地看向安馨：几近不惑，但时光却像是将母亲忘记，圆圆的面庞紧致细腻，留着少女的肉感。看着面前人眼中的纯粹、天真，龚玉瑶不忍让母亲直面残酷真实，歪头故作调皮道：“我就喜欢，不行呀~”
“哈哈哈。行行行，都听瑶儿的。”安馨被女儿凑近的碎发蹭到，有些发痒，忍不住笑开。
“母亲，这个是姜氏的身契，您可要收好。”龚玉瑶郑重地将一纸发黄的身契塞到安氏手中。
“呀，你怎么把这个拿来了？你舅母舍得？”安馨很是意外，借人大嫂应该会答应，但送人这可不是她的作风。如今太平盛世，卖身为奴的都少见了，不愿雇人的人家，婢子都恨不得一个当两个用。
“瑶儿会撒娇嘛。”龚玉瑶顾左右而言他。旁人舅母自然不舍得放手，但这个姜氏可是管家一家的肉中刺，便是姜氏再能干，为她舍了管家一家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个不得用的碍眼摆设外甥女要还等价送礼换人，那为什么不答应做个顺水人情呢。
“母亲，姜氏能干，品行亦尚可，咱们也不奢望谁都跟满月一般忠心，她只要做好本分咱就当她自己人。”
“嗯，我知道，瑶儿你就别操心这些了。书院马上开学，虽说课业不重，到底跑来跑去也累人，母亲近日有些顾不上你，你可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在安馨心中，子女始终才是第一位的。
“是是是，瑶儿知道。母亲你也是。事情总是做不完的，但您要记得您是将军，有事吩咐手下的小兵去做就好，不用事事亲为。”龚玉瑶说着便去翻看桌上的账册，其实这些她也能替母亲整理，但是她毕竟不能陪母亲一辈子，这些是母亲作为侯府夫人的职责，旁人代劳不得，她也只能陪着母亲一步步慢慢适应。
“好。来，瑶儿尝尝这个核桃酥，满月说比前日的脆。”安馨拿过小几上的碟子，故作自然地将桌上账册扫到一边。
龚玉瑶哪里不知自己母亲的小心思，直接戳破问她：“母亲，昨日让你记的田产细目可都记住了？”
安馨摆弄碟子的手一僵，唉，闺女生得太聪明有时也不太好...
“这不看着呢。”安馨有点心虚。一瞬恍惚，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被哥哥们盯着背书的日子。
龚玉瑶默叹一口气，还是慢慢来，母亲从来都是这样散漫的性子，逼急了怕是更不好。听见外头重重的脚步声，龚玉瑶嘴角弯起，是父亲回来了，遂起身行礼道：“母亲要说话算话，给我和哥哥做榜样哦~瑶儿先回去了。”
“馨儿，我回——”人未见，声先至。
龚安南挑帘就见到自家闺女，瞬间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干巴巴道：“瑶儿来了。”
龚玉瑶粲然一笑：“父亲回来了，那瑶儿就不打扰你们啦。”说完闪人，似一尾灵动的锦鲤。
室内传来夫妻俩低低的笑声，院中驻足的龚玉瑶温柔一笑，心中暗暗发誓：此刻的笑声她定要守护住。
有风吹来，带着地上落叶飞卷起，龚玉瑶看着树叶面上淡淡，眸中是安氏夫妇从未见过的清冷。
母亲问她为何不选旁人，不是她不选，而是没得选。龚府确实不是没有得用的老仆，但是这些人有的倚老卖老母亲压不住，有的深知母亲性子偷懒耍滑，有的投机取巧早就是旁人的眼线，虽说如今母亲手握管家权，可这些下人的身契母亲却没有处置权，是以家中仆妇或多或少都有些有恃无恐。外面买人，能干的甚少，会管家的不知要调教多少年。所以她才想到外祖家，即便是矮子里拔高个，身契在手，至少母亲能拿捏住。只要秋季前做得好，到时候过了那人的眼，正式移交管家权，那便万事大吉了。
落叶似被龚玉瑶看好的眸子吸引，三两下飞舞到她面前。龚玉瑶伸手捏住，不由有些伤感，秋天马上就要到了，那冬天也不远了，她很快就要及笄，很快...她不会永远留在龚府留在母亲身边的。若真到那一日，母亲该如何？以她的性子...唉，她得赶紧给哥哥寻摸个靠谱的嫂嫂！
但这是后话了，现在她得先给母亲收拾烂摊子。龚玉瑶出了仙波阁先回自己院子拿上自制的梅酥饼、五色酪赶紧又往北苑跑，母亲近日处理家务出了不少纰漏，虽然被她及时发现几处，但仍是让老夫人操了不少心。母亲走不开，她做女儿的自然要帮着分担些。况且那些故意使绊子的刁仆，她总得让她们在老夫人面前挂个号不是。
“什么声音？”从东苑去北苑，若是走正中的大道，会路过一个大园子，龚府的大小园子都不好看，但胜在草木郁郁，龚玉瑶还是很喜欢的，是以今日忽然听到异样的声响不由有些在意。
大丫鬟墨菊闻言寻声探查，走近一看原来是杜小姐在练功，就是不知道她练的什么，一掌接一掌“啪啪啪”地轮番打在假山上，看得她肉疼。
“小姐，是——”墨菊正要回禀，龚玉瑶已经凑上来自己瞧了。
墨丝团髻，一身劲装，干净利落又玲珑秀致，这杜小姐确实有特殊的魅力，不经意间就能虏获旁人的好感。哥哥似是喜欢她，她也足够聪慧，想来能帮到母亲。龚玉瑶这厢兀自考量，突然那边一声喝问：“谁在那里？！”
主仆二人吓了一跳。
“杜小姐，练功啊。”龚玉瑶不得不出来，尴尬地打招呼。
“原来是二小姐呀。”龚淼淼笑笑，转头继续练功，其实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这个乖乖侄孙女，方才不过玩心起吓她罢了。
龚淼淼不知道，自己这一吓成功吓退了半段“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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