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将她找来！”二老夫人沉声吩咐。
“是。”金钏儿匆匆一礼，小跑而去。主子面色铁青，怕是气急了！
众人方回东苑，此时还有不少下人走动，有人瞧见二老夫人身边的金钏儿竟然不顾礼节在府中提裙奔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大姑奶奶在龚府的院子仍是她闺中的集芳斋，此时一片静悄悄，若非夜灯亮着，还以为无人。
金钏儿扣响外间门扉，故意没有放轻声音。无人应答，似是都在睡沉。笃笃笃！金钏儿就差砸门了，她算是知道主子为什么脸色铁青了，敢情是故意不去探望大老夫人，主子聪慧，大概早就猜出内里猫腻。
外门总算打开，婢子惺忪着揉眼，似是刚被吵醒：“嗯？金钏儿姐姐？这大晚上的您怎么来了？”
呵，戏可真好！“劳烦喊醒大姑奶奶，二老夫人有请！”金钏儿公事公办，板着脸道。
婢子装模作样看向门外：“这才寅时呢，大姑奶奶昨夜睡得晚，这会儿怕是叫不醒。”婢子脸上堆起歉意，身子却一动不动堵着门。
“怎么？这龚府，还有不听二老夫人命令的？”金钏儿眼一立，摆出第一大丫鬟的气势。这婢子虽然现在跟着大姑奶奶，但她的身契可还在主子手里！她这话一是警告婢子不要忘本，二则提醒下里面那位认清形势。
果然都不是笨人，婢子的面具裂开，露出真实的为难。
“听云，外面怎么这么吵啊？”内间传来龚晴慵懒不悦的声音。
这是在指责她吵着主子休息？金钏儿当听不明白，催促道：“大姑奶奶这不醒了？还不快去！”
听云很快回来，后面并没有其他人的动静，金钏儿心一沉。
“大姑奶奶头疼着呢，要是二老夫人没旁的事，待白间请安也是一样的。”听云头低得很低，似是不敢看人。
金钏儿气急，大半夜没事会叫你么？简直不知所谓！“夜半相请，自然是有要事！你还是快些服侍大姑奶奶穿衣！”金钏儿语气愈发冷硬。
“什么事啊？天塌了？”内里传出不满，这话是对金钏儿喊的，她倒有些佩服大姑奶奶了，做主子的竟在下人面前这般没涵养！“大老夫人都吐血昏迷了，您不去看看么？”金钏儿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也高声起来。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主子只让她唤大姑奶奶去北苑，她不该多嘴的。
“我又不是大夫，去了是能看病还是能开药啊？”
金钏儿彻底惊呆了，这是人说的话么？！
集芳斋重又陷入诡异的安静，但很快又被打破。
“龚晴！”
“主子？！”金钏儿赶忙上前：“您怎么来了？”二老夫人的手很凉，夜凉温低，方才走得急，她都忘了给主子加件衣裳，她还是不够细心，也不够能干，还让主子亲自过来。金钏儿看着憔悴又疲惫的主子很是自责。
“龚晴！要我亲自进去请你么？”二老夫人冷声道。片刻后，内间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又等了一刻，龚晴终于出来。
二老夫人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龚晴准备了半天的狠话就这样被一个无声的巴掌拍回她自己脸上。几人一路无交流，只龚晴出气似地不停踢着路边石子，像个顽皮的孩童，别扭地闹脾气。
“进来！”二老夫人脚步不停，当先进去。婢子们乖顺守在门外。
“进去就进去。”龚晴一脸委屈，嘟囔道。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她便委曲求全些。但是你们等着！她现在受的委屈日后必定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大嫂已经被你气病了，别再犯浑！”二老夫人不放心，仍是眼含警告叮嘱了一句。可惜没用——
“安居士，听说你吐血了？”龚晴嬉皮笑脸道。
“龚晴！”二老夫人赶忙拉住她：“这是你母亲！”
“母亲？”龚晴笑得愈发灿烂：“我几时有的母亲？这位安居士可是唤我‘施——主’。”
二老夫人的手有些抓不住了，她方才到底是怎么想的非得管大房这摊糊涂债？看一眼床上的活死人，二老夫人无奈地退出房间，都已经这样了，也许以毒攻毒会有奇效。
“安居士，你这是怎么了？不想活了？别呀，没有活的意志颓靡而死也是自裁，阎王爷一样不收！”
大老夫人目光呆滞，毫无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龚晴有点生气，眼珠一转：“你这般死了那可真就见不了你心心念念的短命鬼夫君了！”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浊目含怒。龚晴笑了，凑近她耳边：“你猜，我说的血誓到底是不是真的呢？”龚晴一脸顽皮的天真，说出的话语却似刀子折磨着床上的可怜人。
龚晴似是玩够了，转身就走，床上人却不依，艰难地起身阻拦：“你站住...”可惜拦不住。
二老夫人终是心太软：“龚晴，你难道还想在‘克父克夫’之后再加个‘气死生母’么？”龚晴脚步微顿，终还是迈出门槛。
“你不在乎，那元朗呢？”
龚晴终于回头：“你想她不死是么？”
“是。”二老夫人眉头皱起，这问的是什么话？她又要作甚？
“嗯，那就好办了，你想她不死，而我，能让她不死。”龚晴扯起嘴角：“叔母，咱们做个交易。”
呵，天底下竟然还有拿自己亲生母亲的性命与人做交易的！真是让人开眼界！二老夫人也笑了，笑得哀凉，她自己也不知是为了大嫂还是当年那个抱着她腿撒娇的女娃。
“你想要什么？”二老夫人语气淡然平静。
“龚家内院管家权！”龚晴狮子大开口。
“这个不行，因为我说了也不算。”二老夫人瞬间拒绝，但龚晴并不恼，买卖么，总归有个讨价还价的过程。
“龚家三成铺面！”
“这个也不行，龚家铺面是公中的，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龚晴有些恼了：“那什么你能说了算？”
“我的嫁妆。”二老夫人依旧一脸淡然。
这下轮到龚晴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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