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眼睁睁看着上帝捏断被子上的挂耳, 当即心里一跳。
险些忘了,自家圣神对自己的独占欲,天上地下, 绝无仅有。毕竟自己是圣神唯一一个自小亲手养大的崽。
偏偏眼前的缇亚非但没有一点儿收敛,反而又指着上帝的眼睛,说:“我记得之前是琥珀色的,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颜色?好清亮啊,像是把之前眼睛里的杂质都弄出去了一样。”
最后, 一本正经问他:“雅威, 你之前是有眼疾或者眼障之类的吗?”
说完之后, 又发现了上帝额头上的金纹,又好奇地看过去:“你头上这个又是什么?好好看啊,你路西法大人帮你绘的吗?”
眼看上帝马上就要暴走,路西法连忙抻住缇亚的袖子, 生怕她一激, 对上帝做出什么。
“行了!花痴什么呢?”
然后抬头看向自家圣神。
后者正微微扬着下颌, 一双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路西法:?
这是非常生气的意思吗?
许是看他表情过于疑惑, 上帝抿了抿嘴唇,干脆眼珠,用下颌和目光一直指向自己身边的座位。
目的不能更明显:你给我坐过来, 不许和小姑娘眉来眼去的!
路西法使劲儿抿着嘴唇, 才不至于让自己笑出声。连忙赶在上帝没发飙之前,作干脆地坐到了他身边。
但因为心里对阿玛拉的话实在纠结,又不敢靠上帝太近,也不敢在对他手脚,只板板正正地坐到他身旁, 就没了任何作。
相较于平时的路西法,这实在有些奇怪。
没有见着上帝,就像菟丝花似的粘过去,就很不对劲儿。
上帝看看自己被捏断的杯子,又看看身前坐着的缇亚和保罗,嘴唇偷偷咬了几回,不声色地用术法将杯子修好,两只手臂依然放在桌上,声音轻缓地问:“七丘城怎么了?”
银发的神祇,哪怕是坐在桌前,淡淡地看着,都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这一点相较于普通民众来说,并不会有太多反应。
但保罗却是弥赛亚身后的使徒之一,也是弥赛亚亲自指定的,天堂与人间的守门人。
他对圣光之力、对神的感
应,比世间的任何生灵都要敏锐许多。
这会儿仅是坐在上帝面前,他都有种想要跪下的冲。虽然并不清楚此人是谁,也不明确他的身份,可在保罗的心里,就是有一种来自本能的,强烈的、热切的臣服之意。
那是属于一个光明使者的,本能。
“保罗?”上帝见对面的人不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冒冷汗,忍不住开口问他。
保罗这才惊觉自己失态,忙摆正身子,一句一句地把事情交代出来。
其实,无非是和圣城一样的情况。只不过圣城是天堂与地狱的交界口,巡逻的天使也多,所以才早早就发现了端倪。而七丘城这处,分布的人手相对少一些,被发现的也就少了许多。
上帝听完保罗的汇报,又陷入了沉默。
保罗以为上帝这是不想帮忙,嘴唇了好几回,甚至都准备起身,给上帝跪下了。
他不像缇亚一样傻乎乎的,现在他已经知晓了路西法的身份,而路西法将他们带到这个庄园,还引荐给一个满是光明之力的人……
这个人还能是谁呢?
更何况,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法殿下,看起来还唯他马首是瞻……
除了圣神,这样的人……还能有谁?
毕竟,身前那位一身黑暗之力的堕天使殿下,可是能当着圣子的面,一举焚毁天堂和地狱的人啊。
想到这里,他哪里还敢坐着?他只想跪着,匍匐在上帝的脚下,求他显露神迹,救救罗马,救救这个世界。
不过,他才要准备起身,就被路西法的法力给压制住了。再抬头时,看见那位强大的堕天使殿下,掌心朝下微微压了两下,回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坐立难安的牧师,这才安定下来。
风在几人之间轻轻得吹着,冬日的院落,青黄一片。
坐在桌边的四人,各有各的姿态,也各有各的思绪。
在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简,终于听见上帝开口。
“我知道了,”他说:“在两日之后,罗马会有一场降雨,这场雨会连续降下七个昼、七个夜,你将人们引到七丘城的最高处,屯好需要的食物。”
路西法一听这话便立刻明白了,上帝这是准备如诺亚洪水时一个应对方式:引九重天
堂的圣泉水,冠以圣光之力,一举净化整个罗马岛。
保罗和缇亚领了神谕,分外激,对着上帝好一番千恩万谢,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
路西法起身准备送他们二人离开,正要走时,衣袖忽然被揪住。
葱白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轻轻勾在他的衣袖上。那小小的指尖,也像是一个小小的猫爪一样,轻轻得、轻轻地,勾在了路西法胸腔里。
顺着那手指向上看去,就见上帝面色不改地抻抻自己袖子,轻飘飘地说说:“摩西,去送他们。”
待摩西幻化的知更鸟,送两人出去,门吱呀一声关了。
路西法目光又看回自己的衣袖。
他艰难地吞咽了下,之后轻轻地……抬手,握上了衣袖上的那根手指。
冰凉凉的触感,一如既往的熟悉,可攥在手里时,胸腔的心跳却不自觉快了起来。
他甚至觉得,自己握着圣神的手,里面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怦怦地跳。
想把手缩回去……
生怕被圣神感觉到自己的异样,却又怎么也舍不得,反而想要攥的更紧。
“吾神,您是有什么要嘱托我吗?”他说。
银发的神祇,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指,睫毛颤了两颤,摇头说:“没有。”
迟疑地,将路西法回握住。
*
*
罗马的这场大雨,说下便雷厉风行地开始下了。
天地一声轰隆的巨响,开启了圣泉的闸口。
为了确保整个罗马被冲刷得彻底,上帝自降雨的那天起,就一直站在台伯河畔,静静地朝对面望着。
烙黄的围墙里,能看到一座座高耸的神庙,再往里看,便是大圣堂顶上的十字。而再往远处,则是绵绵的城池。
潮湿的水汽,像是染料一般,在墙上刷出一片片湿漉漉的颜色。
路西法站在上帝身边,看着他在柔风中飞舞的银发,和额间泛着圣光的创世金纹。还有他置于半空中,金光大盛的创世之书。
对岸的雨水,哗啦啦地落下。
这一刻,仿佛草木有声。
“现在不是降雨的好时候,很冷……”上帝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人们可能会生病……”
听起来满是担忧。
“没关系,保罗他们会准备好的。”路西法回答,“
要不要坐到树上?会看得更清楚一些。”
上帝抬头,看看巨大的伞松,犹豫着点点头:“可以。”
话音落下,就被身旁的人揽在腰上。
接着,等身的羽翼就自背后忽地穿出,翅膀扇间,风过,卷起片片枝杈草叶。
上帝看看自己腰上紧紧抱着的手,咬咬下唇,两只垂在身侧的手臂,僵直着,不知该放哪里好。
也幸好,到伞松最大的枝杈上,也没有经过许久。
路西法把上帝下来,让他在枝杈上坐好,怕他初次坐在树上觉得不适应,单臂虚虚环在他的腰上。
上帝眨了眨眼,转头望着对岸连绵的城池。那里乌云遮满了天空。
在云层之上,梅塔特隆以诺,正手执羽毛笔,在书卷上做着记录和分析。
“路西……”上帝忽然开口,回头看向路西法。
“嗯?”
“你最近看起来,魂不守舍的,是有什么心事吗?”上帝问。
一句话,问的路西法心里一凛。
顿时,连坐姿都板正了不少。
“没有,怎么可能!”
嗯……否认的很干脆,语气也很心虚。
但上帝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就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清澈漂亮的金瞳,像是折射在湖面的阳光。
“自从上次带回缇亚,你就魂不守舍的。”他说着,抬手轻轻拂过路西法的发丝:“崽崽,你长大了,心事都不告诉吾了?”
说完,见路西法整个人身子僵住。抱着他的手臂,都能察觉到肌肉收缩的纹理。
“路西,你若是真的喜欢,吾不会拦着的。早在创世初期,天堂的孩子们有许多与人类通婚,吾都允许的。”上帝说着,捏捏自己的衣摆,轻轻抱怨:“你怎么这么紧张啊,你搂得我不舒服了。”
好……好可爱,想亲。
路西法觉得自己完蛋了。
除了想亲圣神,他的脑袋里已经装不下别的事。
“我哪是因为缇亚魂不守舍。”他看着上帝,低声说。
让他魂不守舍的人,明明是眼前这个啊。
路西法把紧张的胳膊放软,轻轻挂在他腰上。一双暗星般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眼前的人,不知不觉……就越凑越近。
上帝明显有些被他吓到,坐在树枝上一也不,望
着他的眼神,带着浅浅的迷茫。
“路……西?”
下一秒,被路西法整个扑了个满怀。
“雅威……”小狼崽子低低地叫着,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成熟、暗哑。
他抱着上帝的胳膊越来越紧,整个人都要埋进上帝的胸口才肯罢休。
“我和你发誓好不好,不会喜欢缇亚,对缇亚也没有任何意思……您信我吧。我这心里头,我这心里头……”
上帝:“你……心里怎么了?”
“我心里头,有别人啊,笨蛋。”他说。
最后两个字发的极轻,像是气音一样的。
但被他抱着的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一句话跑出去好久,都没有任何反应。
“雅威?”他头还埋在上帝胸口,低声问着。唇瓣发出的气息,穿过他身上单薄的绣衣,散进里面的皮肤。
下一秒,被他抱着的人,已是缓缓倾斜。
一切也只是在瞬息之间。
路西法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怀里是怎么空的,再一眨眼,就只看到仰面落下的上帝。
浅金的绣袍在飞落之中,高高地扬起,银色的发色更是肆意飞扬。
路西法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身子往下一俯,就急急地朝下跃去。
他一把拉住自家傻笨的圣神,在落地之前,将他抱着调转两人位置,路西法就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我的圣神啊……您是假冒的吧?您见过哪个神,能从树上掉下来的,啊?”
路西法望着压在自己身上,还有些没回神的上帝,没忍住,抬手挂在了他鼻尖儿上。
“吾……刚刚有些惊讶,一时未有注意到。”上帝讷讷地说,“路西心里,有人了啊。难怪……最近都没有跟吾睡在一起。”
路西法……喉咙一噎。
“我敬爱的圣神啊,我哪是因为心里有人了,不跟您睡在一起……我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才不和您睡一起的啊!”路西法心里小声嘀咕。
嘴上说得纵容:“那我下回去您床上睡,行不行?”
见上帝似乎还在闷闷不乐,又开始朝他撒娇:“行不行,行不行,嗯?雅威?”
上帝探着身子看着路西法,眸光微微有些闪躲,长长的睫毛也随着作轻轻得颤了两颤。
“不要瞎叫吾的名字。”他说。
路西法“嗤”的一声笑了,身子一就将两人位置倒转过来,宽大的翅膀像是花苞一样,把两人遮了个严实。
“我就叫,雅威,雅威,雅威。”
“从吾身上下去!”
“我不。”
“不要用你的黑翅膀遮住吾!吾要用圣光之力了。”
“不要嘛……雅威。”
“……”
<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